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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长女——by百里冰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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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主进了水榭,端起温度适宜的茶水灌了几口,看到摆好的琴惊讶道:“正要赏曲?”
  “殿下不喜欢?”
  “我不会弹曲,于乐理也是一知半解,但听曲子还是会的。”三公主在一旁落座。
  林云星笑了笑,净手后便抚琴一曲。
  一曲毕,正要再起一曲,就见司剑匆匆从外面近来道:“姑娘,陛下派了天使到家中传旨,老爷不在家,管家请您尽快回府。”
  林云星侧首问道:“有圣旨,可说是什么圣旨?父亲出城访友,怕是要天黑才回府。可派人出城寻老爷回来?”
  司剑忙道:“管事已经派人出城寻老爷,然也不知老爷去了哪里,怕是要晚些才能到家。”
  “父皇忽然给你家下圣旨,莫非是你与七弟——”
  林云星对三公主摇了摇头:“殿下,我要回府,您是回家还是留在西苑赏花?”
  三公主道:“圣旨要紧,我与你一道走吧!”
  皇宫之中,为了给林府一个措手不及,皇帝朝会后就迫不及待派了天使去林家传旨。天使前脚刚走,皇帝身边大管事便来报说信郡王求见。
  “他倒是来的好时候,让他进来!”皇帝道。
  徒元义进了御书房,给皇帝请安:“参见父皇!”
  “免礼吧,你难得进宫,今日来莫非有事情?”
  “儿臣为什么来,父皇想来也猜到了几分。”徒元义笑道,“儿臣倾慕林侯之女,有意求娶,求皇后娘娘为儿臣张罗。可今早,儿臣却听闻,这件事父皇没有答应。”
  皇帝审视了他片刻道:“老七,是你自己说要追求剑道,无心朝政,而不是朕没有给你机会。”
  “这件事,儿臣并未欺骗父皇。”徒元义道,“今日之前,儿臣从未涉足政务,未曾结交过朝臣。”
  “那么林如海呢?”
  “林侯早已赋闲,并不参与朝政,如何还算朝臣?”
  “你无心政务,不愿入朝办事,那你想要什么?钱?”皇帝冷笑道,“你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请父皇明言,您的话儿臣猜不透。”徒元义直视皇帝道。
  “逆子!”皇帝抓起桌上的砚台砸向了徒元义,“你既知林如海已经赋闲,他的身体也不足以支持起复,却坚持要娶他的长女,难道不是为了那笔失踪的银子?”
  徒元义躲开了砸过来的砚台:“儿臣说了,儿臣心慕林侯之女。至于父皇说的什么银子,儿臣不解,请父皇解惑!”
  “逆子,还敢狡辩?那林氏女杀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哪个男人会娶这样的妻子?图她胆子大,武功高吗?”皇帝怒道,“若非为了盐案消失的那些银子,你会求娶林家女?”
  “父皇怀疑大皇子府上遗失的那笔赃款被林家吞了?可笑!若林家要吞下那笔藏银,何必拼命送账本上京?”
  “这不过是他们贼喊捉贼,反正账本上银子都进了大王府,与他们有何关系?这不就是林如海打得主意吗?可惜到底是露出了马脚!”
  “父皇怀疑林家吞了那笔赃款,所以要将星儿赐婚给庆安侯世子,以示警告?”徒元义有些不耐,冷笑道,“儿臣现在并不想追问到底何为‘林家马脚’,倒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禀告父皇。”
  “什么事?”
  “若父皇有证据证明林家吞并了那笔银子,林家怕是早就被抄了。父皇没有动手,所以林家还是清白的,林海还是盐案功臣,云星还是救了小皇孙的救命恩人。”徒元义缓缓道,“今早安庆侯世子因嫖宿有夫之妇,被人剥光了衣物挂在了午门,不知父皇知也不知?”
  “你说什么?”皇帝一震。
  “陛下,禁军乐统领求见。”
  想到徒元义方才吐露的消息,皇帝心下一震,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让他进来。”
 
 
第107章 上行下效
  乐统领进了御书房纳头便拜, 口中称罪:“陛下,庆安侯世子施继宗被人挂在午门之上。禁军未曾抓获凶手,特来请罪!”
  皇帝闻言看了徒元义一眼, 若是其他皇子, 此刻怕是早就心生胆怯,徒元义却笑意盈盈地回视了皇帝。
  不仅如此,徒元义竟是火上添油,开口道:“乐统领, 你说施继宗被人挂在午门之上,到底是个怎样的情形?”
  乐统领依旧没有起身, 却下意识抬头看向了徒元义, 见徒元义面露微笑似乎鼓励之意,顿觉奇异。
  他不敢直面圣颜, 自然不知皇帝脸上怒色,见徒元义开口,便回道:“施继宗为人剥去了衣物,挂在午门之上, 胸前垂了一条丈余长的白绫, 以朱砂写了其淫辱妇女, 与有夫之妇通奸的罪行。”
  “混账, 当真是有失体统!”皇帝猛地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
  徒元义知皇帝这句骂的是他,乐统领却以为皇帝骂的施继宗, 也不知道该同情自己还是施家。乐统领早年受过施超恩惠,与庆安侯府关系匪浅。在知道此事后,他曾经犹豫是否将此事按下, 这是保施家也是保自己。
  可那出手之人手段委实厉害, 将一枚尺余长的钢钎钉入城墙, 偌大一个人挂上去,竟都不曾惊动巡视的禁军。待禁军发现午门上挂着人时,天已经亮了,看到的人多了,自然也就瞒不住了。
  “确实有失体统,庆安侯妾室抬了一个又一个,逾越太过,上行下效,连带儿子小小年纪也是个色胚,父皇可要好生处置施家以儆效尤才行。”徒元义直视皇帝的双目道。
  皇帝见此怒火越炽,徒元义表面上是对施家落井下石,实则暗示他插手臣子家事,有失君王气度。为君父者有失体统在先,也就怪不得儿臣上行下效了。
  乐统领低着头,不知道父子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心中暗暗好奇这庆安侯何事得罪了信郡王。信郡王素来不插手朝政,今日怎么就与施继宗和庆安侯府过不去了?
  “逆——”
  “父皇,慎言!”徒元义身上骤然多了几分凌冽,“儿臣不爱读书,却也读过本朝律令。卿大夫一妻二妾,功勋之臣功成受封,方可得备八妾。庆安侯无大功于朝廷,却纳了十几房妾室,逾越太过。至于与有夫之妇通奸,徒三年没错吧?虽说此等事情素来是民不举官不究,可施继宗与人通奸,却闹得满城风雨,委实败坏风气,理应从严处置,以儆效尤,父皇以为何?”
  皇帝神色莫名,乐统领一时不知何如是好,只得躬身再拜道:“陛下,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乐统领,你执掌禁军多时,这点事还需要父皇教你怎么做吗?”徒元义笑道,“自然是将施继宗交给京兆府处置了,父皇觉得如何?”
  皇帝盯着徒元义道:“依七皇子所言,你下去吧!”
  “诺!”乐统领心中疑惑更深,却又带了几分庆幸。疑惑皇帝没有令他追查对施继宗下手之人,庆幸陛下不曾追究他的失职。
  “老七,朕往日竟是小瞧你了!”皇帝意味深长道。
  “父皇并非小瞧了我,而是父皇没有想过儿臣想要什么。以己度人,有岂知旁人不是自己?”徒元义道,“我一生所求不多,正因为不多,若为我所求之事,就容不得旁人来动摇,来觊觎。”
  皇帝猛地一拍桌案:“逆子,难道朕不如你所愿,你还想弑君吗?”
  “父皇言重了!您到底是我父亲,父亲做了什么,儿子纵然不欢喜,也只能受着。只那时候,旁人少不得要为父皇分担一二了。今日是庆安侯府,明日可就未必了。父皇儿女多,真正在意的大约也没有几个,儿臣不敢赌在父皇心中分量。只是——”

  徒元义语气一转:“历朝历代皇家兄弟相残的不在少数,但我想不到万不得已,父皇大约也不想有人扯下这块遮羞布吧?”
  “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要对兄弟下手吗?”
  “谁先下手,父皇心里清楚,说林家吞没了赃款,这说的是谁,父皇以为我不知道吗?我不喜欢玩那套玩意,并非我就傻的看不清局势。”徒元义转而道,“父皇也不用想着迁怒林家,怎么说林家现在都还是父皇的功臣。儿臣且提醒父皇一句,现在派人追回天使,更换圣旨,或许还来得及。若那份圣旨内容传扬出去,父皇可就要想一想如何面对御史直言相谏了。”
  “纵然追回圣旨,朕也无需如你所愿。”皇帝冷声道。
  “是吗?父皇怕是不知您要为林侯长女赐婚一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若父皇不想落得薄待功臣之名,又要选谁呢?若是施继宗之流,父皇就且看看是我的剑快,还是父皇的圣旨写的快。若指为皇兄们的侧妃,闹得这般沸沸扬扬怕都不好吧?”
  “你在要挟朕?”
  徒元义跪下拜了一拜道:“儿臣是父皇唯一不曾娶正妃的皇子,愿为父皇分忧。”
  “你就不怕朕杀了她,还是觉得朕不会将你怎样?”
  “父皇自然可以降罪于儿臣,在父皇心中不是君要臣死臣就必须死吗?父皇要儿臣死,那可要琢磨一下什么罪名了,免得与前朝戾帝一般声名狼藉。”
  前朝戾帝因疑心重以莫须有罪名诛杀大将,以至风雨飘零的前朝加速了灭亡。他死后末帝上位,无将可用,眼睁睁看着叛军杀入京城,以至于徒唤奈何。前朝末代君主是末帝,可被视为亡国之君的却是末帝之父戾帝。
  本朝新立,撰写前朝史书,史官对此事大肆渲染。以莫须有罪诛杀功勋,乃亡国之君之相。
  随着年华老去,皇帝开始追求长生,疑心病一日胜过一日,不乏昏聩之举,但同样也在意名声。将徐御史的孙女赐婚四王爷,固然是惩戒徐御史,同时也是他觉得能做他儿子的侧妃是莫大荣耀,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徐家。
  今朝有意赐婚林云星于庆安侯世子,那施继宗再不成器,也是侯府继承人。插手臣子家事固然为人诟病,却只是小节。皇帝笃定了林家不敢将事情闹大,大臣顶多不满他插手臣子家事,却不会在意一个小女子的幸福,自然也不会大到影响君主是否圣明。
  可现在就不同了,徒元义一出手就将施继宗打成了刺配流犯。将一个功勋之女赐婚给侯府继承人和一个犯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士可杀不可辱。前者皇帝还能用些手段逼迫林家忍下,后者就算林如海丧心病狂不对此说什么,天下人又如何看不明白?
  徒元义就把握了皇帝不愿背负昏君之名的心理,要逼迫皇帝更改这份赐婚的圣旨。
  皇帝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还是传了人进来,另拟了一份赐婚的旨意,传天使追回前旨。
  “多谢父皇成全!”徒元义见尘埃落定,郑重地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
  皇帝心中却全无徒元义服软的快意,对徒元义多了几分审视。
  徒元义生母叶氏因貌美被选进宫中,可叶氏性子淡泊无争,美貌却无棱角,又不会争宠,皇帝嫌她木然,待看管了那容颜,便很快丢开了。
  徒元义亡母后养在皇后身边,幼时也如其母万事不上心,仿若无争。直到他开蒙,才渐渐露出了执拗的一面。看似淡泊的性格对于认定的事情,却全无退却。决定了专心剑道,便谁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
  一开始是因为徒元义无争,性格无趣不讨人喜欢而无视,后来是因其执拗,依旧不讨喜。直到诸皇子年长,开始参政,新一轮夺嫡开始,皇帝才注意到了性情淡泊,专心剑道的徒元义。
  一个不会盯着自己的皇位,对自己足够尊重且表里如一的儿子,对于经历过夺嫡,如今又要看着下面的儿子争夺自己皇位的迟暮之君而言,是一种宽慰,是一处能够让他安心的存在。
  在徒元义这里,他可以放心地表现自己的“父慈子孝”。正因如此,在知道徒元义可能也参与夺嫡,知道自己忠心的臣子可能早有二心后,皇帝才会这般愤怒,迫不及待要给他们一个惩罚。
  可今日这一出,却让皇帝明白了一件事,徒元义是否参与夺嫡不确定,林家是否私藏藏银,并未抓贼拿脏,但至少确定了一件事,他这个儿子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容易掌握,也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无害。
  所谓淡泊无争,对父亲恭敬,仅仅是没有触及他所求。涉及徒元义在意的东西,他与那些盯着他的皇位的儿子并没有太大区别,一样会忤逆他。
  不,相较于其他儿子,徒元义更忤逆。其他儿子不管私底下如何争,至少在他这个君父面前都是恭敬的。可徒元义却能直面他的怒火,当面要挟。
  正如徒元义所言,他不傻,难道不知触怒君父的后果吗?可即便知道,他依旧选择直白地在皇帝面前表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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