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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春来/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我在古代出教辅——by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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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保才那双褐色的瞳孔紧紧地盯住了王希礼,收起了平日里那傻不愣登地爽朗笑容,神情竟然有了几分严肃。
  “是不是这么高的……”
  “皮肤很白……眼睛很大的那个?弓长张?繁衍的衍?”
  王希礼怔了一下,意外地问:“你认识?”
  果然是张衍……
  祝保才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不由一松,脸上渐渐地露出了闪瞎人眼的笑。
  虽然不知道张衍是怎么进的。不过张婶子她既是三五先生,那定然是有门路的。
  他激动得黑皮又蹭蹭泛红。
  要真是张衍,他岂不是又能和张衍一块儿上学了么?
  王希礼面色略微古怪,想走,奈何被激动的祝保才给拽得紧紧的,死活扯不开袖子。
  不由涨红了面皮:“祝保才!放手!”
  “啊?”祝保才茫然地回过神来,用那另一只手挠挠头。
  王希礼被他给气坏了,拂袖怒道:“我……我要上茅厕!!”
  “噗……”
  意识到自己干了啥事儿之后,祝保才看了看王希礼那张阴郁苍白的面色泛红,忍不住喷了,赶紧撒开了爪子。
  王希礼面皮薄,大抵上天才早夭得多,他身娇体弱,弱柳扶风,刚刚涨红了脸色,到现在出了茅厕,面皮上还泛着点儿红晕。才步出茅厕没走多远,却忽地看到前方乌泱泱的,拥挤的一片。
  王希礼脚步一顿,怔了一下。
  这不是平日里张榜的地方么??
  走过去一看,只看到这墙面上竟然贴出了一张试卷!
  这可不是作惩处性质的“贴卷”,这张试卷明显是作为范文给贴出来供学生们学习的。
  只看到这卷面最上首,写着峻拔挺秀的小楷“张衍”
  “这张衍是谁?”有人低声问。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了他,“王希礼?”
  “你怎么在这儿?昨天你不上帮孙夫子监考去了么?这张衍你认得么?”
  王希礼下意识地拂袖就走,走了一半,少年脊背忽地一僵,颇有些咬牙切齿般地转过了身子,终于还是耐不住好奇心,快步拨开人群,细细地读了下去。
  这一念不要紧。
  王希礼瞳孔骤然收成了个细细的针尖儿大小,呼吸随之急促。
 
 
第38章 
  身边儿不缺人惊讶地交头接耳。
  这是那张衍写出来的文章??
  且不提这卷面如何规整,字迹如何灵动俊秀。
  题目是“子曰庶矣”。
  题目是出自《论语·子路篇》,原文是: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曰:“既富矣,又何加焉?”曰:“教之。”
  意思是:孔子到卫国去,冉有替他驾马车。孔子说:“卫国人口好稠密呀!”冉有说:“人口多了,又该干些什么呢?”
  孔子说:“让他们富足。”冉有又说:“他们富足了,又该干什么呢?”孔子说:“教育他们。”
  然而这篇文章却没有在孔门以“德”教化百姓,以“礼”治理国家的宗旨上多花笔墨。
  倒是提出了“人口红利”、“就业”、“人口老龄化”、“养老保障”等等令人闻所闻,前所未见的概念,又探讨了人口与社会、经济、生态环境之间的关系。
  通篇看下来,可谓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刀刀见骨,如震雷曜电,出师威声,“风恢恢而能远,流洋洋而不溢”。
  更奇葩的是,或许知道自己些的这些东西不那么“正统”,对方果断地又搬出了孔老夫子给自己挽尊,比如说,“老龄化”
  和“养老保障”是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之类的。
  整篇文章读下来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这种强烈而激越的实践倾向,令但凡是有澄清天下之志的有识之士,无不看得浑身热血上头,后背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这就是为学的目的!不是在故纸堆里打滚,翻来覆去地剖析圣贤每一个字,每一句话的含义,以至于流与空疏、僵化。
  而是要肖圣贤口气,却我手写我心!
  这文章看得包括王希礼在内的,这些骄傲的书院学子,心中都忍不住暗赞了一声当真是张狂恣意。
  
  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近夏时节,暴雨来得仓促。
  傍晚,杏子街的居民们刚搬出凳子来纳凉,不移时的功夫,狂风四起,天际千里阵云排空,似铁索横江,雷云滚滚。
  怪峭的山峰横劈入天际,呈现出淡红色、灰青色。
  忽地,天公一剑劈向了渺小如蝼蚁的苍生,撕开了道巨大的豁口,豆大的雷雨啪嗒嗒地落了下来。
  众人急急忙忙地拎起了凳子,离家近的或是往家跑,离家远的或是寻个地方避雨。
  这会功夫,何家这屋檐下已经拥挤了不少端着碗的妇人。
  何夏兰远眺了一眼,感叹了一声:“下得这好大的雨!”
  “这可不是快入夏了么。”众人端着碗,附和道。
  望着这瞬间暗下来的天色,又纷纷发了愁。
  “雨下这么大,这得时候才能回。”
  何夏兰笑了一下,劝慰了两句。
  街头巷尾早已空无一人,然而就在这暴雨中,忽地升腾起了一柄黄色的桐油伞。
  桐油伞在这狂风暴雨中简直就像一朵无助无骨的花。
  雨水撒豆成兵般地落在伞面,声势浩大,若千军万马。
  俞峻振了振湿漉漉的袖口,攥紧了伞柄,陶汝衡并肩行走在这狂风暴雨中。
  他半边身子都被雨水给打湿了,还不忘将伞面往陶汝衡那边儿让。
  黑色的长靴踩在水洼中,飞溅起一阵水花。赛鸦鸰似的眼睫朦着淡淡的水汽。
  陶汝衡脸上不见愁色,指着不远处这如注的暴雨,哈哈大笑道:“游人脚底一声雷,满座顽云拨不开。天外黑风吹海立,浙东飞雨过江来。今日这暴雨实在下得酣畅淋漓啊!!”
  俞峻闻言,一言不发,只淡淡莞尔。
  两人走到张家门口,却看到大门紧闭。
  陶汝衡“咦”了一声,笑了声:“倒是不巧。”
  转过了身子,快步走到了这间壁的人家。
  间壁这门口或坐或站着不少人,在那儿乘凉避雨。
  此时此刻,何夏兰等人早已经看到了陶汝衡和俞峻,心里正讶异,冷不防就看到陶汝衡走了过来。
  只看到一老一壮年,两个陌生的士人。
  老士人纶巾黑襦,丰神矍铄,须发花白,端得是一副老神仙的模样。
  陶山长身边的那个士人,年纪约莫四十将近,黑头发黑眼珠,下颌线条深刻收紧。
  他半边身子都被雨水给打湿了,袖口滴滴答答地滴着水,冷冰冰的布料贴着白皙的肌肤,露出骨节微突的手腕和纤长的大掌。
  何夏兰眼睛何其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之前来过一回的那个陶山长和俞先生?
  有那好事的,眼疾手快地惊呼了一声。
  “陶山长!”
  陶汝衡抚须含笑:“敢问诸位,那隔壁的张衍,张小友在家吗?”
  何夏兰微微一怔,猛然间想了起来。
  前几天张衍可不是去了书院考试么?这是成绩出来了?是什么样的成绩,犯得着山长亲自过来?
  却说昨天,俞峻批改完卷子之后,与孙士鲁等人商议了片刻,便将这卷子发了下去张榜贴起,自己又另誊抄了一份送到了陶汝衡那儿。
  陶汝衡见了,大为惊诧。
  两人私下里交谈了一番,都觉得这卷子写得甚好。
  主要这两位巨巨都是实干派的,尤为欣赏这字里行间务实的文风。
  通篇看下来,陶汝衡不禁生出一股大欢喜的爱才之情。
  俞危甫果然还是看对人了,他向来有识人之能,如今这朝野上下受过他提携和恩惠的不知凡几,这次也算张衍他幸运,能得他赏识,入他门下,日后仕途想必也比旁人好走许多。
  至于俞峻,也是如当头炸开了一个霹雳,甚为震动。
  比之这个,他更想知道的是,张衍这篇文章谁在背后教他的。
  哪怕他再过早慧,没有名师指点,也鲜少能有这一针见血,洞若观火的洞察力。
  与其说两位大佬看中的是这文章写得多好多好,倒不如说看中的是这文章背后代表的东西。
  而这背后的人是谁,已毋庸置疑。
  陶汝衡更是当即拍板决定自己亲自去跑一趟。
  何家门口的众人可谓是好奇得要命,心里跟猫挠似的。
  前几日他们就听说什么九皋书院的山长要找个什么少年,却万万没想到那少年竟是张衍。
  众人交头接耳间,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山长老先生,你这回找衍儿为的是什么事儿?”
  陶汝衡捋了把微潮的胡须,平易近人地呵呵笑道:“自然是来送帖子的。”
  帖子!!
  顿时,这一片的居民都炸开了。
  竟真的是来送帖子的?
  何夏兰自觉祝保才入了九皋书院,怎么也能算得上陶山长底下的门生,便多了几分自矜之色,笑着道:“衍儿这个时候估计在家里念书呢,这雨下得太大,许是未曾听见扣门声,我这就去喊他。”
  言罢,拿了把伞就走过去扣门。
  笃笃笃——
  不移时的功夫,门开了。
  何夏兰和门里说了些什么,便让开了身子。
  张衍抬眼,不由怔住。
  陶山长和之前那位先生?
  他不敢有所耽搁,忙快步走到了何家屋檐下,躬身行礼。
  “学生见过陶山长。”
  目光落在面前这一双青袍黑履上,视线向上,俞峻也掀起眼帘看向了他,沾着水汽的眼睫微微一颤,湿漉漉的。
  看得张衍心里一突,不自觉又紧张了起来:“先、先生”
  俞先生“嗯”了一声。
  陶汝衡看着面前的少年,温声问道:“令堂不在?”
  张衍如实道:“家母今日一早就出去了。”
  陶汝衡微笑地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了。
  少年丰神俊秀,沉静温和,方才冒雨前来,足可见这恭敬与诚意之心。
  他心中喜爱,越喜爱张衍,便越对张幼双生出了股赞许佩服之意。
  需知,孤儿寡母立世不易。能将一手将这少年拉扯长大,培养成如此模样,可想而知要克服多少艰辛。
  今日没能见到这张娘子,实在是可惜了。
  陶汝衡笑道:“这张衍非但是个少年英才,其母更是颇有林下之风呐。”
  俞峻微微侧目。
  林下之风,这四字出自《世说新语·贤媛》,“谢遏绝重其姊,张玄常称其妹,欲以敌之。有济尼者,并游张、谢二家,人问其优劣,答曰: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顾家妇清心玉映,自是闺房之秀。”
  这王夫人指的便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大名鼎鼎的才女谢道韫。另一位被赞有林下风致的则是又一位知名的才女——薛涛。
  陶汝衡此言,可谓是赏识有加。
  没见到张幼双的身影,陶汝衡心中低叹了一声,可惜他今日这一番手痒,还欲与这张娘子手谈一局。
  陶汝衡抬手摸进袖口,竟是露出了一张长五寸,宽两寸半的泥金帖子,这正是九皋书院的“录取通知书”。
  在众目睽睽之下,陶汝衡笑呵呵地将这一张泥金帖子递给了张衍。
  “收好了,若弄掉了可不赔换的。”
  目睹这一幕,何夏兰整个人几乎都是懵的。
  前来送信的并不是什么寻常的报子,而是九皋书院的山长陶汝衡。
  衍儿何时这么大的排场,竟然能令堂堂的书院山长亲自动身前来?!
  在场的众人平日里哪有机会与这声闻四方的大儒交谈,此时此刻,俱都热切地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俞峻和陶汝衡很快就从这纷乱的交谈之中,把握到了重要的信息。
  张幼双未婚先孕,诞下一子,这几年来,在街头巷尾的风评不算多好。
  张衍又是五岁时才勉强学会了说话,平日里默默无闻,并不起眼。
  俞峻对于张衍这一家的私生活更没置喙过问的意思,脑子里过了一回,便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转了个身,深黑的眸底清明如霜,看向了张衍,他没说话,只静静地望着,看得张衍心头不自觉一凛,先低声喊了句先生。

  “嗯。”
  “你写的卷子我看了。”
  张衍还没松口气,俞先生冷不防地说出了个令学生们悚然一惊的话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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