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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春来/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我在古代出教辅——by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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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衍先是僵硬,无措,后来干脆也看开了,放松了四肢,默默地等着俞先生的训斥。
  将面前这沓日课簿批完之后,俞先生这才合上了本子,放下了笔,开口道:“你做得不够妥帖。”
  妥帖?
  是指他和李郸师兄这事儿?
  张衍愣了一下。
  俞峻又道:“你的做法,威逼利诱表面上妥当。然而内里反倒使这嫌隙日深,无助于矛盾解决。”
  张衍愣了一下之后,迅速反应了过来。
  先生没有批评他……这是在教他?
  男人下颌线条冷硬,声调平静冷彻,看不出有任何护短或包庇的地方。
  张衍压下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脑子转动飞快,只将自己的注意力停留在俞峻说的这句话上,陷入了思索之中。
  俞峻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视线。
  从这点上几乎可以看出张衍与张幼双的不同,和他也不同。
  他心思深,想得更多,不过才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摸索着人情世故门门道道了,反观张幼双……
  俞峻唇线抿紧了点儿。
  就他和她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人情世故一道上,还像个刚抱出笼的小鸡。
  张衍比他这个做老师的,或许更适合官场。
  定了定心神,俞峻蹙眉继续说:“若你要为官,此时业已结了仇家。若对方是心胸狭窄之辈,必定会伺机报复回来。”
  “其实为官之道,就是为人之道。”
  所以,其实没那么多心机,没那么多阴阳纠纷,弯弯绕绕,威逼利诱,那都是撕破脸之后的下下策,最好的方法还是找出矛盾的症结所在,化解矛盾,化敌为友。
  化解矛盾,化敌为友?
  张衍不由抬起眼,琉璃般的眼里漾过了一丝惊讶,依然明澈,已有些明悟。
  是,趁矛盾还未激化到不可调合之前,解决矛盾,总比解决矛盾的人要好。

  这才是……为官与为人之道吗?或者说是俞先生鉴于是如今官场上的现状有感而发?
  他心里忍不住有了猜测和怀疑。
  俞先生到底是什么人?有这样的体悟,想必俞先生他肯定在官场上浸淫多年。
  张衍心底有了收获,忍不住一揖到底:“学生多谢先生教诲。”
  俞峻似乎觉得自己说得有些多了,眉头拢得更紧了点儿。
  张幼双就是观复,又是张衍生母,于情于理,他该从此与她避嫌。不过张衍又是他门下学生,做老师的又不能不管。
  张衍见俞先生忽地眉心微蹙,乌发凌乱,隐约有心烦意乱之感,惊讶了一瞬。
  俞先生这是在烦恼什么?
  正要询问,忽然看到俞先生按了按太阳穴,嗓音克制道:“没事儿,你去罢,你是个伶透人,想来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他为人极其克制,他自幼先丧父丧兄,后又丧母,自小伴君左右的经历,令他极为谨慎,克制,沉默,大多时候,只脚踏实地做自己的事。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深知克制的重要性的同时,说得到底还是多了。
  非止张衍,李郸也是他的学生,少不得又要照看一二。
  张衍一走,孙士鲁就好奇地探过脑袋来,乐呵呵地笑道:
  “果然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啊。”
  俞峻没吭声。
  孙士鲁好奇地看了他一眼,略微惊奇地发现他好像僵住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父。
  这个字眼,令俞峻眉心跳了跳,又匆匆摁住了。
 
 
第53章 
  看了眼教室里七横八竖瘫着的少年们。
  张幼双:“……”比她想象中还废。
  认命地叹了口气,张幼双转身正准备去食堂,自掏腰包叫厨子帮忙煮一锅绿豆汤。
  突然被一个熟悉的,有点儿凉薄的嗓音给叫住了。
  王希礼从座位上站起身,他剧烈运动之后,面色潮红,
  张张嘴,好像憋了半天:“先生留步。”
  张幼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摆出了对付熊孩子的,战斗的姿态。
  转过头看了过去,却看到王希礼凝立在教室正中,他看了她一眼,顿了顿,面无表情道:“学生有话想要请教先生。”
  王希礼的反应有点儿古怪,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说:“先生方才所说的,真觉得我们的身体是属于父母的?”
  “不,我不这么认为。”张幼双愣了一下,卸下了防备,坦诚地说,“我如果不这么说,怎么用‘孝道’的大帽子扣你们?”
  王希礼被她的不要脸给震惊了。
  张幼双看了他一眼,察觉出来了点儿对方的不对劲,反问道:“我很好奇问出这个问题的你,在想些什么。”
  王希礼闻言沉默了。
  这遮遮掩掩的模样很眼熟呐。
  张幼双简直再熟悉不过,忍不住叹了口气。
  就她所接触过的那些小孩里,和父母关系不好的不知凡几,绝大多数中国式家庭,父母和孩子简直就是在彼此折磨。
  张幼双看了王希礼一眼又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大脑飞快运转。
  就她对王希礼的了解,出身优渥,却不在族中念书,反倒不辞辛劳跑到九皋书院来……
  尤为看重明道斋……
  表面上十分高冷傲娇,私底下却像只各种操心同窗的老母鸡。
  那就是家庭没有带给他应有的温暖,和家里有矛盾?把自己的感情都寄托在明道斋身上了?
  父母和孩子的问题,在现代也已经是个老生常谈的,几乎已经成了共识的话题了。
  不过在这个孝道为大的古代,依然没有人愿意,或者说敢,多加探讨。
  能提出这个问题……
  张幼双几乎都有点儿佩服王希礼了!
  王希礼听完她这句话,沉默了一瞬,道了句谢,转身就走。
  张幼双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得说点儿什么,在王希礼转身的时候叫住了他。
  “你要问我的态度,”张幼双斟酌着说,“父母不是神,没必要神话你的父母。”
  “子女人格是独立的,不是父母的附庸。”
  话音未落,她就清楚地看到背对着他的王希礼脊背僵硬了。
  这句话在这个孝道为大的古代已然是大逆不道。
  张幼双又道:“有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
  那道背影顿了顿,转过身,对上了张幼双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
  她笑了一下:“我说过,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当然,整治熊孩子也在老师的义务范畴之内。
  王希礼眸光闪烁了两下,抿紧了唇,行了一礼,转身回到了座位上。
  古代老师的任务比现代轻松不少,不用备课不用评职称,上课的课程时间少,工作任务轻。
  晚上回到家里之后,张幼双飞快冲了个战斗澡,神清气爽地擦着头发走到了书桌前,翻看这几天新寄过来的信。
  眼神下意识地在信堆里搜寻那张独特的,粉色的信笺,找到之后,张幼双神情都不由沉凝了一些,先抽了出来,打开一看。
  掠过无关紧要的问候语之后,看到的是一行已初具风格的清丽的小楷,端端正正的就像学龄前儿童的描红大字。
  一撇一捺间,能清楚地看到字里行间洋溢着的跃动与活泼之意。
  【先生!】
  【不知道能否这般称呼。】
  紧接其后的是一个不起眼的墨点,似乎写下这小心翼翼的两句话的同时,对方也十分忐忑。
  【感谢先生前些日子寄来的《三字经》和《千字文》……我们都已经读完了,和《三字经》相比,《千字文》实在有些难懂,我与小玉仙、小桃红都已背了一半了。虽仍然不能全部通晓其中的意思,但正在努力。
  不知道先生能不能将《千字文》再多借我们一些时日,读完《千字文》之后,又能再读些什么呢?】
  《三字经》和《千字文》都已经读完了?
  张幼双惊讶了那么一秒,比她想象中还快。
  放下信笺,张幼双有点儿欣慰,也有点儿复杂,竟然有种想哭的感觉,眼圈都有点儿红了。
  这种逆境之中依然不放弃希望,努力抓住每一个向上的机会的表现,打动了她。
  对比那些与她掐了个你死我活的九皋书院的熊孩子们。
  这些小心翼翼,生怕惹她不快的女孩子们,简直就像是淤泥中开出来的花,闪烁着即便在逆境中也耀眼的光辉。
  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张幼双站起身翻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几本启蒙教材。
  提笔写下。
  【你们有向学之心我很高兴,这些书都是送给你们的,你们愿意读到什么时候就读到什么时候,无须归还。
  我这里有《龙文鞭影》和《幼学琼林》,你们读完《千字文》之后,可以读读这个。
  这里还有些许多笔墨纸砚和一些描红字帖,用完了记得写信告知于我。】
  想了想,怕姑娘们有负担,又继续写道。
  【这些幼儿所用的描红字帖于我已经没什么用处,与其放在书房里落灰,不如送给更有需要的你们。】
  《龙文鞭影》和《幼学琼林》都是当初她为了给猫猫开蒙,默写出来的,不过猫猫也基本没怎么用到过,如今正好有了更适合的归处。
  写到这儿,张幼双脑子里嗡地一下,又猛然想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赶紧捉笔继续写道。
  【花柳病凶险,日常生活中,你们切记,一定要避免与月英的接触,其血液和溃疡渗出液也能够导致传染。身上有伤口的情况下,千万不要贸然触碰。】
  做完这一切,张幼双独坐在桌前,无端有些惆怅。
  枯坐了小半刻钟,干脆又翻出一叠崭新的稿纸,开始奋笔疾书。
  
  事实证明,明道斋的少年们还是太天真了,在昨天爆发出堪比小强般顽强的生命力,奋力跑啊跑啊,跑啊跑啊之后。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脸绿了。
  上楼下楼几乎得扶着楼梯,那个酸涩的滋味儿直冲天灵盖儿,别提有多美妙。
  好不容易再屈服的心又一次叛逆了起来,不能自抑地,再一次对这位凶残的张先生冒出了森森的怨念。
  于是等徐廉静跨过门槛,迈进明道斋的时候,看到的又是这么一副怨气横生的画面。
  陈修错愕了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倒是徐廉静微微一笑,径自去后面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看来这位张娘子与学生们的拉锯战还有得看呐。”
  “哈哈,就是不知道最后这一场师生大战是谁输谁赢了。”
  受绿杨里这些姑娘们的激励,张幼双起床抹了把脸,看着镜子里战斗气焰熊熊燃烧的自己。
  决心一定要好好地、调教蹂躏这些熊孩子!!
  明年开春就是县试了,搁在现代,这个时候班里都要贴高考倒计时三百天了。
  目前是八月份,八月到二月,不,一月。
  县试一般要提前一个月报名,其实也就5个月的时间,时间已经非常紧迫了!
  明道斋究竟能有多少人考上县试,这班级升学率肯定是要和她教学水平挂钩的,于是第二天,徐廉静等人刚在后面儿坐下,就看到张幼双叫了孟敬仲帮忙拿了支炭笔,踩在椅子上,往墙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县试倒计时:163天。
  张幼双刚搁下笔,一扭脸就看到了孟敬仲。
  青年是那种特别温润的长相,此刻正目不转睛地静静地望着这几个大字,眼里有几许感慨之意。
  “夫子此举,的确是个能激励他们向学的妙招。”
  张幼双被他夸得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位斋长同学对她的观感貌似不错,也是班里少数几个无条件服从她的。
  望着孟敬仲,张幼双若有所思。
  总感觉这位也是个有故事的,据说是家境不大好,考过了秀才之后举人死活都考不中,这一次要再考不中,估计就没下次了。
  童子试是由县试再到府试,再到道试,是三年两考,每逢丑、未、辰、戌、寅、申、巳、亥年开考,而乡试多是三年一考,日期多定在子、午、卯、酉年。
  一月份考过童子试之后,第二年秋天就是乡试的开考日期,也就是说,留给这位暖男斋长的时间的确不多了。
  张幼双对这位好脾气的青年十分有好感,很想说点儿什么安慰,但张张嘴,又突然想到自己并不会安慰人,只好作罢。
  张幼双犹豫了一下,斟酌着问孟敬仲:“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嗯……帮我?”
  孟敬仲颇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拱手道:“娘子既是我等老师,岂有不尊师重道的道理?”
  “还有呢?”张幼双敏锐地追问。
  对学生状态有个大致的、全面的把握是一个老师应该做的,最基本的事。
  孟敬仲愣了一下,对上了张幼双这平静的,灼灼的视线,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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