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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春来/带球跑我拿了事业剧本/我在古代出教辅——by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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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嘴角才泛出了一抹苦笑:“实不相瞒,学生若是这次乡试再不中……就不考了。”
  目光落在廊外的芭蕉树下,孟敬仲一向沉稳平静的眉眼这才浮上了隐约的愁色。
  他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他今年已有二十五六,人说三十而立,可他如今却还一事无成。
  年过花甲,两鬓斑白才考上举人的,不是没有,只是他拖不起。
  娘身子骨一向不大好,小妹年纪又太小,他又不事生产,光靠娘与妹妹浣衣做些针黹活儿来补贴家用。
  光是药钱和他上学所需的银钱就已经将这个贫穷的家庭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又如何能厚着脸皮,心安理得地花着家里的钱供自己念书。
  说到这儿,孟敬仲嗓音轻了些,“学生在明道斋待得时日长,早就生出了感情,就这么离去实在是不放心。”
  “而先生……”孟敬仲默了一瞬,想了想,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先生当日那场振聋发聩的少年说,使学生深信不疑,先生有大才,能为我们带来一番新天地。”
  老母鸡心态,张幼双点点头表示明白。
  想了想,又有些不大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郑重地说:“我会努力帮你的。”
  孟敬仲惊讶。
  张幼双眨眨眼,正直脸:“帮你考上举人。”
  孟敬仲登时“噗”地一声,眉眼弯弯柔柔地笑开了,拱手道:“那学生在此先谢过先生了。”
  张幼双特豪放地摆摆手:“分内之事,说谢多生分。”
  ……
  不得不说这个倒计时的作用是巨大的,明道斋的少年们来来往往都能看得见。
  “县试倒计时……”祝保才一字一顿地念出了墙上的大字,表情看上去十分蛋疼,“还有163天?”
  伴随着墙上这几个数字每天擦去,重写,擦去,重写,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算一众小天才们也由衷升腾出了一股危机感,压力简直是如有山大,这段时间竟也没怎么作妖。
  不过这并不代表着她和这些小天才们之间的战争,已经划上了休止符。
  张幼双比谁都清楚,和平只是暂时的,这些少年们个个心高气傲,不拿出真才实学来是绝不会服她的。
  踏进斋堂前,张幼双忍不住扬起唇角,眸光奕奕有神。
  十分期待接下来这节课会带来怎么样的反响。
  而这一节课,她势必要让这些小天才们跪下来唱征服!!
  看到她踏入斋堂内,讲台下的学生们骚动了一瞬,又很快安静了下来。
  原本空着的那几把椅子,今日竟也都坐满了。就是李郸脸色有点儿黑,活像在被谁威胁之下,心不甘情不愿地才坐了下来。
  张幼双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张衍下意识地略有点儿紧张,眼睫直颤,手不自觉握紧了些。

  在张幼双面前他一直都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郎,也害怕让张幼双发现他的另一面。
  等张幼双视线收了回去,张衍这才下意识松了口气。
  李郸:“……”该紧张的不应该是他么?!
  张幼双收回视线,不再多看,站在讲台上,扭头吩咐孟敬仲帮自己挂上横轴,拿起笔。
  黑黝黝的眸子一寸寸扫过台下众人。
  台下一众少年,不知不觉间,竟然就坐直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祝保才更是听得比谁都认真,自觉肩负起了维护纪律的重任,以此来表现他对婶子的……嗯,支持!!
  王希礼虽然也不愿意承认,此时此刻却也不得不别别扭扭地承认,他还是很想听听看张衍他这宝货娘又能说出什么歪理来的。
  “你们能考进九皋书院,这就表明你们在文章一道上已小有所成。”
  张幼双眨眨眼,“所以今天我不讲那些老生常谈的东西,也不讲那些格式。今天我从宏观的角度,来谈一谈,八股文这个概念。”
  “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们,什么才是一篇合格的文章。”
 
 
第54章 
  什么才是合格的文章?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谓五花八门,毫无规定的标准,但教室里,包括徐廉静等人都忍不住下意识思索起来。
  “自然是以意胜为佳,理蕴情深。”有人思忖了半刻,答道。
  “自然是有往古之风,笔力雄健,理精法老。”
  “自然是发前人之未发之言,全理俱到,谋篇之最胜!”
  在这一片交头接耳地议论声中,张幼双翘起唇角,笑道:“你们说得都很对,但又不全对,在我看来,真正的合格的文章,是要使阅卷官一打开试卷,就能眼目一新,精神一振的!”
  这一句话简直又像是滚油入水。
  立刻就有人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想要反驳此番言论未免太过功利。
  可这几天相处下来,包括王希礼在内的,众明道斋的少年们也渐渐摸清楚了张幼双这个凶残的脾性,知道她肯定是话里有话,只好努力憋了下去,等着看张幼双又能发表出什么惊天之语。
  “要做到这一点,在我看来最重要的就是是命意、立局、造句。”
  “什么是命意,命意就是中心思想。什么是立局,立局就是布局谋篇;什么是造句,造句就是遣词造句,这也是阅卷官在阅卷的时候最看重的三个方面。”
  说到这儿,张幼双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在横轴上写了点儿什么。
  众人齐齐看去,只看到横轴上齐齐写了个八个,工工整整的大字。
  “理、法、辞、气”
  “清、真、雅、正”
  众人相继愣了一下。
  理法辞气他们大概明白这什么意思,但这清、真、雅、正又是何用意。
  丢了笔,张幼双拍了拍手掌:“我这几年看的卷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这是我这几年来研究那些硃卷,所总结出来的规律。
  所谓文章,不外乎就是这八个字。”
  这八个字其实是后世学者所归纳出的清代八股文的衡文标准。
  她研究那些大梁硃卷也是真的,通过研究那些硃卷,张幼双发现,这条标准其实也适用于大梁。
  不过,如今的大梁还没有人能动地、自觉地意识到这一点,整合信息,总结出暗藏的规律。
  清末刘熙载在《经义概》中曾经总结过八股文写作的基本要求:“文不外乎理、法、辞、气。理取正而精,法取密而通,辞取雅而切,气取清而厚。”
  张幼双清了清嗓子,敲了敲桌面,冷然道:“考官阅卷,也基本从这四个方面着手,有时重理,有时重法,有时辞,有时重气。四者皆备,那必定是一篇上乘的好文章。但我不求你们四个方面,面面俱到,只要有一项能胜出别人,就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我希望你们能先摸清楚自己擅长哪一方面,扬长避短,发挥自己的核心优势。”
  核心优势?
  台下齐齐一愣,不知不觉间都安静下来,认真倾听,一步一步跟着张幼双的步子节奏,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更擅长哪一方面。
  留了约莫半分钟的思考时间,张幼双又笑道:“所谓理,就是我前面提过的立意。”
  “要想做到理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先将朱文公的《四书》仔细玩熟,伊洛议论之大概,心里都要个了解,那些个注疏都能信手拈来。”
  “这是最基础的。在这之后,就要求你们学习旁人时文的时候,要多看看他人的立意,开阔眼界。但是注意不要雷同。”
  王希礼愣了一下,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了倾,想要听个清楚。
  孟敬仲忍不住微微侧目。
  张幼双的讲课方式,简直就是标新立异,独树一帜。
  她心里好像自有一个完整的、系统的体系,脉络清晰。
  讲的东西,规律性很强。能随意扯出其中任意一个大点,任意一个小点,开始阐发。
  其他夫子讲课时多是想到什么就讲什么,张幼双所说的或许不及他们精深,就比他们更简洁明了。
  她就好像早早打好了腹稿,条条道道下来,不蔓不枝,不至于东一棒子,西一棒子。
  跟随者她,三言两语间,如拨云见雾一般,心里登时就有了个大概。
  他们平常看得东西多而杂,都是零碎的,不成体系的,这也是第一次对八股文有了如此简明清晰的把握!
  有了这把握之后,对照自己本身的情况,就能清楚地了解自己擅长哪里,又在哪里有所欠缺,该攻克哪一处,补足哪一处。
  就连李郸,也由本来那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变成了现在这不自觉侧耳倾听的模样。
  张幼双的教学方法,有别于他们接触过的任意一种教学方法。
  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张幼双并不多惊讶。
  这就是构建学习体系和学习系统的重要性了。
  想到这儿,张幼双转过身,将横轴空白处又提笔画了几条线,连接在一起。
  这些线就像是一棵树的主干与枝桠,由浅到深,由窄及广,又好似层层点亮的星烛,一经连接,王希礼等人惊讶地发现,他们脑中思路好像更清晰了。
  “你们可以把我上面写的板书抄下来。”张幼双简单介绍道。
  王希礼不自觉蹙起了眉,想了一会儿,提笔开始抄录。
  李郸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左右,这个时候斋堂内所有人都在奋笔疾书,根本没有人有闲心去留意他这边儿的动静。
  饶是如此,他还是偷偷涨红了脸,悄悄地抓起笔,一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开始跟着记笔记。
  张幼双见状,又简单地点了下记笔记的重要性,几种记笔记的方法,末了,补充了一句,“要是没明白的,下了课可以向张衍和祝保才借笔记看。”
  这也是她一早就教给了保儿和猫猫了。
  祝保才愣了一下,不由昂首挺胸,一副快来问我的表情。
  张衍神情有点儿怔忪,闭上眼,在心里反复默念,告知自己,娘既已成了书院的夫子,便不再是独属他一人的了。
  他不能如此狭隘幼稚,抱着想要独占娘亲一人的念头。
  点到即止,张幼双很快又将讲课内容绕了回来。
  这种学习方法、学习工具,她大可以回头另开一堂课好好讲个清楚。
  “所谓辞,就是遣词造句,文章的表达。这里记个重点。
  “大约文章,既不可带注疏气,也不可带词赋气。带注疏气,不过是失之于少文采,带词赋气,便有碍于圣贤口气。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不能带词赋气。”
  “欲理之明,必溯源六经而切究乎宋、元诸儒之说;欲辞之当,必贴合题义而取于三代、两汉之书;欲气之昌,必以义理洒濯其心,而沉潜反覆于周秦盛汉唐宋大家之古文……”
  ……
  到了下课时分,明道斋依然不见有人出来。
  敬义斋等几个斋的学生,好奇地踱步到门前,只看到讲台上站着个小个子的女郎,此时此刻正在侃侃而谈。
  下面奋笔疾书。
  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喉咙,张幼双其实不想拖堂来着,却被王希礼他们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所牵绊住了脚步。
  不过在这一点上,她倒是低估了这些天之骄子们的学习热情,众人倒是没有什么被拖堂的不悦,比你优秀的人都比你努力,果然诚不我欺啊。
  那厢,沈溪越刚从隔壁敬义斋里走出来,就在明道斋门前停住了脚步,侧耳去听里面张幼双讲课。
  有不少学生只是好奇,这才驻足停下来听了半刻,没想到,这才停了半刻,就拔不动脚步了。
  越听,其他斋的学生们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惊讶之色。
  一开始倒还是那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但后来人越来越多,从最初的凑热闹,到如今的认真聆听。
  不知不觉间,明道斋门前门后竟然自发地围了不少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地将明道斋团团包围了,个个神情认真,偏头侧耳,望向了讲台的方向,目不转睛,移不开视线,沈溪越听得也有些出了神。
  直到——讲台上的张幼双忽然中止了今天的授课。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拍了拍手掌,张幼双清咳了两声,松了口气,“余下的内容,我明天再讲。”
  这、这就没了??
  王希礼、李郸等在场众人猛然回过神来。
  这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持续了很久的梦,如今骤然回归现实,还有点儿恍惚和不舍。
  沈溪越清醒过来后,先是不舍,旋即身为敬义斋的斋长,又感到一阵鲜明的危机感。
  老实说,张幼双被安排给明道斋的时候,他们这些其他斋的学生其实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的。
  而如今——
  沈溪越张张嘴,神情一时间格外复杂。
  非止这些学生们,就连徐廉静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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