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兔——by寒菽

　　送外卖的人正好到了。
　　外卖小哥被这几个人堵在外头, 觑视气氛尴尬，但还是有礼貌地说：“呃, 您好, 可以让一让吗？”
　　宁语德这辈子没有这么尴尬的时候过, 他索性一言不发地直接转身走了。
　　刚走出没几步。
　　却听那个小姑娘尖叫一声：“啊！泡泡！别跑！”
　　一只肥硕的橘猫从他身边蹿过去, 但前面没有路, 它兜了一圈又绕回来, 猛地一蹦, 非跳起来。
　　宁语德下意识地手一挡，不知怎么回事，竟然直接接住了这只大肥猫。
　　宁语德：“……”
　　泡泡：“……”
　　这只橘猫倒也不凶, 圆脸圆眼睛还颇有几分可爱，一看就是土猫，不是什么名贵品种，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把他给望着，还喵喵两声。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宁语德是气都气不起来，就觉得太荒唐了。
　　乐茕茕已经小跑着追到他身边，把猫接过去：“谢谢您啊，谢谢了。”这次是出于真心实意的感觉。
　　宁语德默默地把猫交还给她，没说话，带着几绺飘到他身上粘住的猫毛走了。
　　快递小哥本来也想挤进去，但看看那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到底是没敢。
　　他跟抱着猫的乐茕茕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乐茕茕往回走，心想，宁西顾他爸估计是不会再来了吧……
　　她当时骂得痛快，现在有点后怕，她得罪了那么厉害的大佬，要是人故意整她，估计动动手指她人就没了。
　　乐茕茕打了下自己的嘴巴，自言自语地说：“这破嘴怎么就那么快呢？”
　　乐茕茕担心的不得了，她一焦虑就想吃东西，吃了一份水果芋圆、一块蛋糕、一碗水晶樱桃加上小零食若干，还是不太冷静。
　　算了算了，先睡觉先睡觉。
　　关灯，往床上一躺。
　　十分钟后。
　　乐茕茕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想：呜呜，我该不会明天就破产吧？我竟然有失眠的一天。
　　越想她就越对宁西顾生气：真是个害人精，把我骗得团团转就算了，说不定还要害我破产了。
　　-
　　翌日。
　　乐茕茕一来公司，前台妹妹又跟她说：“乐总，今天也有一封您的信。”
　　和昨天太像了。
　　乐茕茕心尖一颤，问：“谁啊？昨天那个吗？”难道这么快就开始报复他了。
　　她摇摇头，说：“不是，是小宁送过来的。”
　　乐茕茕脸色阴晴不定地接过信，看封面，写着：给乐小兔。
　　她既觉得麻烦又觉得害怕，还有一点点难以描绘的高兴和期待。都过了大半个月了，终于知道要给她写一封信了。
　　乐茕茕拿到办公室，没开始工作，先拆开宁西顾的信来看：
　　【乐美丽，我称呼你为乐美丽，请先别生气，我知道你不喜欢自己的本名，但我很喜欢，因为那代表着真实的你。而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把自己的网名“宁英俊”改掉，就是为了与你般配。
　　我曾与你说过，和你的相遇是我抱着坏心眼。这一点，我并不否认。起初我只是出于一时好奇，才会在那天晚上主动拦住你，想将自己推荐给你。当时，我谈不上有多喜欢你，只是出于好玩，且对你有所偏见，以为你经验丰富，会轻易跟男人亲近，而我希望自己是这个男人。
　　这是我犯下的第一个重大错误，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其实是我色迷心窍，对你的美貌一见钟情。之后我们相处，做了各种各样的事，都是我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人生，在这之中，我渐渐忘了自己的初衷，只是单纯地想和你在一起。你身上的快乐自由是我从未拥有过的。
　　是我太傲慢，早该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你。
　　转学这件事是一年多前家里就给我定好了的，当时我以为你或许只是我的第一段恋爱，我轻视你，以为跟你分手会很容易。所以才能大言不惭地说出那些话来。这是我犯下的第二个错误，我向你道歉。
　　一直到前阵子，我还在犹豫是跟你分手，还是留下来。很抱歉，我一直在单方面地思考和你分手的问题，可我没有一次能说出口，然后等到你把我甩了，我才发现，我说不出口的原因是我不想分手。
　　不知道你是否看过毛姆的面纱，里面写了这样的一段话，我曾经深以为然，男主角对女主角说：“我知道你愚蠢、轻佻、头脑空虚，然而我爱你。我知道你的企图、你的理想，你势力、庸俗，然而我啊你。我知道你是个二流货色，然而我爱你。”
　　一开始，我轻蔑地认为你是二流货色，甚至到不久前，我依然如此认为。如今我得到深刻反省。这是我的犯的第三个错误。对不起。
　　不，不是的，你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女人，用货色形容你不行，用宝贝我都觉得太过物质化。你不愚蠢、不轻佻，也不头脑空虚，你善良自爱又宽容大方，我爱你的一切，你的优点，你的缺点，我都爱。
　　但在日夜煎熬之后，卑鄙自傲如我，我自知已经没资格再祈求你的原谅和青睐，我不想被你更讨厌，想保存一点点你对我产生过的喜欢，所以，我打算接受你不要我了这件事。不是因为我也想分手，我还是不想分手，也不是把分手的责任推卸到你头上，只是，假如你讨厌我，觉得和我在一起不开心了，那我会接受要离开你的这件事。
　　我希望你是骄傲快乐的乐美丽。我也想亲口与你道歉。假如你不想见到我，那我就只能在纸面上对你诚恳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但也请你相信，我是爱你。因为我爱你，所以我答应分手了，也不用担心我继续纠缠你，我不会再惹你一点不开心。】
　　落款：宁西顾
　　乐茕茕读完，鼻子有点酸。
　　她知道不该相信男人在闹分手时写的小论文，她在小姐妹那里看过许多，一个写的比一个深情，仿佛忠贞不渝。
　　可那都是求别分手的，宁西顾那样精明腹黑的一个人居然答应分手了。
　　乐茕茕既感动也委屈，还充满怀疑，说的这么好听，谁知道是真的爱她，还是其实想趁机把她撇干净了再回去当富家少爷？
　　各种猜测在折磨着她。
　　乐茕茕一秒钟也憋不下去了。
　　她直接抄起信就蹬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下楼去逮宁西顾了。反正她知道宁西顾在哪，随时都可以过去找到他。
　　她跑宁西顾实习的公司前台，让人把宁西顾叫出来。
　　宁西顾很快出来见她，既受宠若惊，又战战兢兢，她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带着他走到楼梯间，站驻脚步后，却还是么说话，沉默了一分钟，只低着头。
　　于是宁西顾先开口了：“对不起，姐姐。”
　　他一说话，想戳到了乐茕茕的泪点似的，她突然扑簌簌落泪起来。
　　宁西顾被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又心酸又心疼，心想，乐茕茕这是不想跟他分手吗？他抱着侥幸心理，心想或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不分手。他知道不可能不可能，但还是无法完全死心。
　　结果乐茕茕胸口千言万语汇聚到一起，她也不知道该挑哪一句先说才能显得她有面子一些，她真不想在宁西顾面前哭，上次忍住了，这次还是没忍住，感情这种事，情到深处总是做不到事事体面，她脑子一热，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带着哭腔地张口：“都怪你，我说不定要破产啦。”
　　宁西顾傻了：“？？？”
 
 
第79章 桃花兔79   打成一致分手共识。
　　“怎么了？我爸去找你了吗？”宁西顾紧张地问, “他说了什么？他为难你了？你别哭啊，不要怕，我去找他。”
　　乐茕茕又骂他：“现在的问题关键是这个吗？”
　　宁西顾：“啊？……不, 不是, 是我该和你道歉。”
　　乐茕茕：“你道歉有什么用，你就是再道歉我也不会原谅你, 那我不成犯贱了？”
　　宁西顾急得都要冒汗了，他以前对乐茕茕耍赖就没辙, 现在也还是没辙, 只是见不得她哭：“好, 好, 不原谅，不原谅你别哭了。你骂我吧, 不要哭了。”
　　乐茕茕得寸进尺：“我的美瞳都哭掉了，我那么贵的妆都哭花了，都怪你。我等下还要去拍下个季度的商品图, 现在妆得重画了，不知道拍不拍的玩, 都怪你。我相亲都相不到比你帅的, 都怪你。楼下水果店的桃子涨价了那么贵, 都怪你。”
　　“行, 怪我, 都怪我。”宁西顾老老实实地承认, 想给她擦眼泪, 又怕自己给她把妆擦得更花，只敢用纸巾轻轻蘸她脸上的眼泪，结果粉丝还是斑驳了, 他忍不住说，“你这个粉底下次别买了，不太防水。”
　　“他就是不防水啊，美妆的事，你懂个屁，不要插嘴。”乐茕茕骂他。
　　终于被骂了一通。
　　宁西顾不光不生气，反而觉得身心舒畅，他在心底悲哀地想：我现在完全被这个女人给驯化了吗？
　　乐茕茕终于哭歇了，宁西顾才敢问：“你说你要破产了是怎么回事啊？”
　　乐茕茕蔫儿吧唧地说：“昨天你爸爸来找我，我把他骂了一顿。”她觉得自己那属于条件反射，谁刺她她就下意识刺回去，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以卵击石，怒气一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宁西顾沉默了。
　　乐茕茕说骂，那估计是真骂，一定不温柔，她骂人是什么水平他最清楚……怎么说呢，这确实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情。
　　真惹恼了他爸被收拾也不奇怪，完了现在被吓哭了。
　　“别怕。”宁西顾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我爸那边我会解决的，不会害你破产的。究其原因责任确实在我，要不是因为我，我爸也不会去找你。”
　　宁西顾自我反省，让乐茕茕想骂都没办法：“你知道就好……你看看我，都被你害惨了。”
　　两个人好几天没见了。
　　忽然见到彼此都有些浑身上下不自在。
　　乐茕茕嗅到宁西顾身上淡淡的气味就觉得腿有点发软，她记得在公司大厦见到宁西顾，他穿廉价西装站在几个男同事之中，身材颀长高挑，干净、年轻且出众。
　　她懊恼地想，所以她才不想见到宁西顾啊，心虽然想要抗拒他，可他还是对自己充满了某种不干不净的吸引力。更何况，他们确实做过很多没羞没臊的事情。
　　宁西顾也是。
　　就算乐茕茕现在哭花了脸，像只小花猫一样，他也觉得很可爱，很喜欢。
　　真怕再惹哭了她。
　　宁西顾微微弯下腰，声音放轻柔，生怕惊扰到一只害羞的小兔子一样，温温柔柔、和和气气地跟她说：“我会回去跟我爸说的，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没那么小气，他很傲慢的。”
　　“看出来了……”乐茕茕心情复杂地说，“我就是担心。对你来说只是抬抬手的小事，就算他只是想敲打我一下，我大概也承受不起的。我就是一下子没忍住。”
　　现在真不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即便他想再和乐茕茕多待几秒，可是实在是太担心她了。宁西顾知道可能性很小，只是事关他喜欢的小姑娘，他赌不起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他肃穆地说：“我现在就去找我爸。你不是还有拍摄吗？别因为我耽误了，赶紧去吧。”
　　乐茕茕真是讨厌极了宁西顾小小年纪就冷静自持的模样，憋红了脸，说：“你就这些话要跟我说吗？没别的了？”
　　在幽暗的楼梯间里。
　　乐茕茕的眼睛缀着泪水，像是微微发亮，直让宁西顾心尖乱跳，他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鼓足勇气，做好自取其辱的准备，没有自信心地问：“姐姐，你这是我还有机会的意思吗？”
　　“什么机会？没有机会！”乐茕茕斩钉截铁地说。
　　“哦。”宁西顾一颗心又往下沉，但她说下一句话又把他的心吊了起来。
　　“我看完你写的信了，你这样就完了吗？让你别纠缠我，你就真的一点都不纠缠，这么干脆利落啊？还说喜欢我爱我呢，真的是这样，能毫不犹豫地断绝关系吗？”乐茕茕作天作地地说。
　　宁西顾真觉得自己一颗心在她手心被她揉圆搓扁地玩弄，偏偏还是他自己心甘情愿把心交出去，“我要是纠缠你的话，不会惹你讨厌吗？”
　　“会惹我讨厌啊。”乐茕茕说，说着说着，她自己先泄气起来。要是宁西顾把自私傲慢贯彻到底就好了，那她能分手分的狠心干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总觉得有哪里意难平。
　　宁西顾明白一半乐茕茕意思，猜测着，却说：“可我不想惹你更讨厌了，姐姐。对不起。”
　　体面地分手有什么不好的呢？回头还会被人夸一句潇洒。乐茕茕渐渐冷静下来，看他这么卑微，还那么惨，她现在也没那么生气了。
　　她总有一种他们像是最后一次见面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