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鸳鸯——by咬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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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驭城眼底残存惺忪困意,神色并无过多起伏。
林疏月侥幸,或许他根本没注意,却彻底低估了捕猎者天生的敏锐。
魏驭城的嗓音带着自然的嘶哑,似诱似引,将她的心思精准狙击:“所以不亏,对不对。”
他声音故意不小,钟衍醒了,林余星也望过来,“啊?什么不亏?”
魏驭城睨了眼林疏月,幸亏灯光不亮,能掩盖她此刻脸颊的泛红。
“拼好了?”他走去林余星身边,微弯腰,打量起成品,“长征2号,90年在西昌发射,是不是还有个叶片没拼好?”魏驭城手指拨了拨小零件,“还有这个,装反了。”
林余星惊喜:“您了解得好多。”
魏驭城嗯了声,“机壳上的纳米碳管纤维材料,是汇中提供的。”
汇中集团是国内最早一批研究纳米材料的企业,几十年发展,已能成熟运用各产品领域。顿了下,魏驭城问:“你喜欢这些?”
林余星点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只是皮毛。”
“来。”魏驭城一只手轻搭林余星的肩,领着他去了书房。
床上钟衍小声嘀咕,“他对你弟好温柔,我都没这待遇。”
林疏月没吱声,情绪盖了一层密实的纱。
近一小时,林余星终于出来。他和魏驭城有聊不完的话,简直意犹未尽。手上还抱着一本书,是物理相关的读物。
林余星聪慧,悟性高,逻辑思维也缜密。魏驭城看得出,他是颗好苗子。
“书看完了,再到我这儿拿。”
回去路上,林余星兴致高涨,“魏舅舅好厉害,他拿过好多奖,证书和奖杯摆了一面墙!”
“姐,你知道吗,他公司的产品,和国家航空总局都有合作的,他还有好多实验室!”
林疏月语气凉飕飕的,“哦,这么厉害啊。”
林余星机灵得很,连忙闭了嘴。
魏驭城给的那本书,林余星很快看完。钟衍身体还没康复,所以这几天林疏月一直去魏家。林余星便理所当然的,让她去还书,再借新的回来。
于是不可避免的,又要与魏驭城接触。
而说来也奇怪,一向分身乏术,忙得很少回家的魏董,最近都很按时。
旧的还,新的借。
每次他都在书房等她敲门。
一次两次三次,本来平平无奇的一件事,重复多遍,总会让人不自在。而且林疏月发现,他借给林余星的书,应该是一系列,薄薄一本,很快看完。
终于忍不住,她说:“能不能把一套都借给小星,他看得快,我会让他保管好,很快还过来。”
魏驭城伸手递书,“不行。”
这样干脆,林疏月无话可说。
她伸手去接,扯了一下,书没松。
魏驭城捏紧书页,语气平静,“一次借完,我还怎么见你。”
第16章 烈焰
林疏月回家后第一件事, 就是下单了套一模一样的书。
这对魏驭城已经不重要,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
这天晚上十一点到家,钟衍还在房间捣鼓。一地混乱看得魏驭城直皱眉, “你要离家出走?”
“明天去福利院做义工,”钟衍不情不愿, “林老师说了, 有不要的东西可以带过去捐掉。她真是个事儿精。”
魏驭城冷哼, “她没嫌你, 你倒挑三拣四。”
钟衍歪歪嘴,“她真没少嫌我。算了,给她点面子。”
魏驭城应酬喝了酒,头疼, 不想多看这个败家子。走前,他问:“哪家福利院?”
“骄阳。”
—
当林疏月看到钟衍拎下来的两大袋闲置品,其中不乏全新未拆封的各种潮牌时,是一言难尽的。
钟衍满不在乎, “都过时了,不喜欢。”
林疏月点头, “你家没破产,真是奇迹。”
钟衍不满, “你就不能夸我两句。”
林余星笑嘻嘻地凑过来, “小衍哥人帅心善。”
钟衍调侃,“还是你乖。你跟你姐真不像亲生的。”
林余星忽然没接话。
林疏月和福利院很熟,人人都和她打招呼。她做事也麻利,修剪花草, 修补破损, 再帮老人房间搞搞卫生。
林疏月告诉他, 302房的李奶奶,儿子媳妇死于车祸,她受不得刺激,人变得痴傻。还有隔壁的赵姨,骨癌晚期,她不愿再治,不想拖累家人,一个人跑这儿来和老伙计们待一块。
“刚刚给你吃糖的王爷爷,三个儿子都不尽赡养义务,把他丢到这儿来。”林疏月平静说:“这世间这么多苦难,这么一想,很多事,就不是事了。”
一向话多的钟衍,难得安静。起初的抗拒情绪渐渐消散,他不善言表,只能更卖力地干活。
林余星不能做重事,在东区教孩子们英语。一小时后钟衍溜过来,递给他一瓶水,“你和你姐在这边做了多久义工?”
“我姐做得久,两三年得有。”林余星说。
钟衍意外,“没有报酬?”
“都义工了,哪里还有。”林余星笑笑,“这里的人都很喜欢我姐。”
“能不喜欢吗?”钟衍本想冷嘲热讽两句,可看见林余星眼里纯粹的、骄傲的光亮,便把话咽了下去,由衷地点点头,“好人有好报。”
刚才的光芒一下子黯淡,林余星说:“我不信。”
钟衍侧过头,“你这什么苦大仇深的表情。”
林余星低声,“对我姐不好的人,太多太多了。”
钟衍靠的一声,“别指桑骂槐啊。”
“小衍哥,你是好人。”林余星冲他笑了笑,“坏人不长你这样。”
钟衍敛了敛表情,试探问:“难不成遇到过变态啊。”
一向温和佛系的林余星倏地沉了脸,他摇摇头,站起身。
“喂,话别说一半啊!”钟衍在后头喊。
林余星置若罔闻,脚步飞快。
在福利院待到下午四点半,三人准备走。天气转了性,云层厚重直往下压,像铺天的网。西风蓄力,马路边的树枝被吹弯了腰,落叶簌簌。
“糟糕,要下暴雨。”
钟衍刚说完,雨滴便叭叭往脸上砸。几乎同时,短促的鸣笛声有节奏地响了两响,钟衍看到那辆黑色车,“诶,是斯文哥的车。”
Porsche开到三人面前,司机下车撑伞,笑着说:“李秘书让我过来接你们。”
林疏月和林余星齐齐看向钟衍。
钟衍也一脸震惊,“我的家庭地位已经这么高了吗。”
暴雨疾驰而下,林疏月也顾不上多想,赶忙让林余星上车。
车外风雨飘摇,车内暖风送香。司机接了个电话,随后对钟衍说:“李秘书让你们过去百都汇,他在那边有点事。说是办完后一起回家。”
林疏月还没反应过来,钟衍已打着哈欠说:行。”又兴致勃勃地告诉林余星:“百都汇的甜品一绝,今天你有口福了。”
林余星爱吃甜食,眼睛都放了光,“不太好吧。”
“你以为斯文哥会带我们玩儿啊,他可忙了,一般就让我去隔壁包厢自个儿待着。”钟衍满不在乎,“就我们三个,放心吃,记斯文哥的账,反正他能找我舅走行政报销。”
这四舍五入就是魏驭城请客,他对魏驭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林余星一想,便没那么不自在了。
到百都汇,李斯文早做了安排,经理把人带去二楼,殷勤告知:“魏董在隔壁间,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林疏月脚步一顿,魏驭城竟然在。
上车时听司机一番表述,以为真的只有李斯文在办事。
甜品现做,摆盘精致,林余星好甜食,真正的心满意足。林疏月却食之无味,一墙之隔,像隐埋的雷,危险系数不低。
半途,李斯文进来了一趟打招呼。应酬在身,不方便多留,只说想吃什么尽管点,又特意看向林疏月,笑得更温和,“今天的鲈鱼新鲜,待会林小姐尝尝看。”
回到饭局,李斯文先跟魏驭城低声汇报:“鱼送过去了。”
旁边是齐名实业的张总,也是这次款待的客人,他耳尖,“魏董还有客人?那叫过来一块吃。”
魏驭城笑意淡,“不碍事,家里几个小朋友。”
“小衍在?”张总更加来劲,指了指旁边的女儿,“他和敏敏同龄,正好一起。”
这位张总的女儿比钟衍大上一两岁,全程都只注意到魏驭城。男人的风度,样貌,举手投足间的成熟魅力,无一不吸引。
魏驭城还是那副客套的表情,继而吩咐李斯文,“待会叫去楼上。”
饭吃完,局没散,辗转楼上棋牌唱歌。
钟衍本身就是好玩的,忙不迭地拉着林余星赴约。林疏月杵在原地没动,钟衍又返回来拽住她的手,“还不走?是要我背吗?”
林疏月被强架着上了楼,好在包间人多,隔开两室,男人在里面牌局,外头是随行人员,还有张总女儿叫来的几个朋友。
帘子隔着,并不能看清魏驭城的脸。
林疏月松了一半气,挨着最靠门口的沙发坐,极力降低存在感。
钟衍虽疯野,但很照顾林余星,一会交待这,一会不许他碰那,俨然一名家长。林余星眼里有光,这是他不曾看过的世界,探知欲和新鲜感织成五颜六色,他的开心全写在眼眸里。
林疏月出神之际,没注意到魏驭城走了过来。
她像一只发呆的猫,恨不得给她顺顺毛。魏驭城往她身边一坐,然后灭了手里还没抽完的烟。林疏月转过头,神情一愣,完全忘记反应。
魏驭城微微侧头,向她靠近半分,“鱼好吃吗?”
但还没等到回答,女孩儿娇俏的声音叫喊:“驭城哥!我们要玩游戏,你也来好不好?”
那声“驭城哥”听得林疏月一身鸡皮疙瘩。魏驭城却自若得很,没答应,也没拒绝。只对右边正口若悬河的某人叫了声,“钟衍。”
钟衍屁颠颠地跑过来,非常熟练地当起挡枪专业户。他睨张敏敏一眼,“成啊,我来玩儿。”
张敏敏嘟着嘴,不满意。
她朋友已经磕着酒杯杯底,迫不及待地开始,“真心话大冒险啊。来来来。”
有长辈在,总不敢太放肆。无非就是做俯卧撑啊,初恋是在几年级啊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再一次扔骰子时,按数顺位数,第十八,张敏敏故意没有跳过魏驭城,“驭城哥,该你了哦。”
魏驭城风波不动,依旧叠着腿,懒懒靠着沙发。
林疏月也没反应,低头玩手机。
有人拉了拉张敏敏的手,小声劝阻:“算了吧。”
张敏敏偏不,不服输的,挑衅的,势在必得地看着魏驭城,问了一个非常离谱的问题:“你能接受一夜情吗?”
短暂安静之后,是爆炸般的起哄声。
连钟衍都张大嘴巴,虽然张敏敏很没分寸,但他也暗搓搓地期待舅舅的回答。
灯影烘托,魏驭城的神情晦涩不明。几秒之后,他倏地弯唇,笑着说:“不能。”
林疏月的心莫名踏空,浑身不适,这两个字像尖细的钻头往耳朵里扎。她忽然觉得无趣至极,不想继续待在这满场谎话横行的地方。
离开包间时,她听到有人恭维:“他好好哦,真是好男人。”
林疏月冷笑,再看一眼当事人,分明心安理得。
洗手间里消磨十分钟,林疏月连妆都懒得补。门外笙歌迷醉,隔着门板隐隐约约,越听越虚浮。魏驭城那句“不能”像块铁砣,把重逢后他的种种试探和遐想拖入海底。
林疏月转过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一笑,梳齐短暂的郁结。可刚走出洗手间,就看见魏驭城站在走廊不远处。
他转过身,双手环胸,显然是在等她。
林疏月停顿一秒,然后往反方向走。
魏驭城忽然开口:“生气了?”
忍不了这莫须有的指控,林疏月没好语气,“魏董高看了。”
一轮对话,魏驭城已走到她身边,视线低垂且肆无忌惮地审视,观察,蓦地低笑,“没说真话。”
林疏月点点头,“魏董对自己的认识倒挺深刻,向您多学习。”
“学习什么?”魏驭城风轻云淡,亦步亦趋地靠近,“那真没见过这么笨的学生,学了这么久,还没学到我想做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