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鸳鸯——by咬春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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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好听到她的声音:“我也就去三个月,等你来,我这边也结束了。”
钟衍叽里呱啦实属聒噪,魏驭城被他嚷得头疼,于是起身往书房去。
钟衍冲他哎了半天,舅不理。
“还想让你看看我舅的呢。”他嘀咕。
那端信号一般,也不知林疏月听没听见。视频挂断后,她给俩孩子都发了红包。钟衍点开,“林老师给了我688。你多少?”
跟拆彩蛋盲盒似的,林余星说:“588。”
钟衍舒坦了,“你姐喜欢我多一点。”
林余星嘁了嘁,“看把你给得意的。”
魏驭城去书房后,直到快零点才下楼,小年轻们喜欢仪式感,钟衍备了一大箱烟花,准备去外头放。
这人做事毛手毛脚,又带着个林余星,魏驭城实在不放心。
明珠苑驱车五公里,是无人湖畔。
车停,魏驭城选了个最好看的给林余星,“放这个。”
林余星仍有怯色,“魏舅舅。”
魏驭城蹲在纸箱边,黑色羽绒服裹住腰臀,他身板直,体态好,休闲装上身,商务范减退,像极了政法体系的年轻官员。
魏驭城的眼神渐柔软,对林余星笑了笑,然后弯腰点烟花。引线燃起簇簇火花,魏驭城站起来,牵着林余星的手快步往前。
男人的掌心宽厚温暖,不轻不重地把他握紧。
就像以无尽宽容之心,牵住自己的孩子。
五米远,魏驭城轻揽林余星的肩,共看烟花绽放。林余星拉了拉魏驭城的衣袖,“魏舅舅。”
“嗯?”魏驭城微弯腰,倾身听。
林余星小声:“我姐姐很喜欢你的。”
恰好烟花变模样,噼里啪啦作响。魏驭城没什么表情,亦没有回应,若无其事地站直了身体。
林余星抠着手指头不知所措。
烟花燃尽,硝烟犹存,一箱子炮竹被钟衍造作得干干净净。明珠苑临近生态区,依山傍水,闹中取静。由远望,群山成起伏的浪,笼罩袅袅烟气。分不清是硝烟还是雪后薄雾。
钟衍搓手喊冷,快步先去开车过来。
魏驭城走了几步,脚步忽停。
他侧过身,对林余星说:“我知道。”
魏驭城一年到头难得春节这几天假,只初一早上去家族祠堂给已故祖辈敬香,其余时间都与朋友聚着。牌局饭局高尔夫,安排得充实放松。
只这一次,魏驭城带上了林余星。
这些发小哥们儿都是自己人,什么都敢调侃:“哟,魏魏这你亲戚啊?”
魏驭城挺护林余星,淡声说:“嗯,私生子。”
—
初十,假期结束,汇中集团正式复工。
复工后不清闲,开不完的会,做不完的决策,这月起,南青县的工厂生产线项目正式启动。汇中集团筹备多时,有条不紊。这条生产线拉通,将缓解石墨烯相关材料在国内市场供不应求的局面。
汇中在东南亚国家也有不少工厂,但在魏驭城心里,一直想将更多的生产资源集中于国内。要说唯一漏缺,就是原辅材料的供应商。
去年和陈刚因性骚扰事件撕破脸,南青县最大的供货商这条线算是折损。汇中原本是想集中小供货商,但推进过程中发现,这些小供主并不太好说话。
不用问也能猜到其中缘由。
陈刚相当于地头蛇,都忌惮于他。
但这天终于来了好消息,李斯文汇报说:“南青县的扶贫工作组,正着手于招商引资,他们手上对接的有几家规模不错的,合作的话,大致能满足我们的建设需求数量。”
这无疑能解燃眉之急,魏驭城当即决定过去一趟。
—
南青县。
年后天气回暖,一下如春回。
在外边奔波的时候,羽绒服已能焐出薄汗。林疏月感慨:“这边温度升得真快。”
“南青县就这样,天气直上直下的。”牧青也换了薄外套,递给她一瓶水,“今天咱们还要去三家做工作,要费不少口舌,多带瓶水。”
这边不让孩子上学的家庭多,每个月都有几家。林疏月就和班主任一块儿上门做工作,顺利的,能做通,死犟的,一盆水直接把他们轰出来。
今天运气不错,顺利说通两家。
第三家的孩子叫赵小宇,父母离异,只有一个瘸腿的奶奶抚养。赵小宇的情况特殊,三岁时,奶奶没看住,打翻了刚烧滚的开水,一半都泼在他脸上。家里没条件,处理得马虎,以至于他的左脸从鼻子下方到锁骨,留下可怖的疤。
一说上学。
奶奶就说,这娃儿自卑,别人都讲他,他自己不想上学了。哎呀,我年纪老了也管不动了。
然后不耐烦地就把做他们赶了出去。
那孩子就站在角落里,身体单薄衣着破烂,但始终仰着脸,没点自卑之意。
回去路上,牧青说:“这个奶奶最固执,我估计悬。”
老师:“今天还算好的,上回我来,她拿扫帚打人呢。”
林疏月说:“短期内能改善物质条件,但人的精神思想,却不是一朝一夕。”
牧青赞同:“就是这个理,任重而道远。行了,明天再战吧。刚刚朱主任给我打电话,晚上一起吃饭。说是招商组那边的企业代表。”
牧青和他们关系处得好,互相帮衬,人多也能彰显待客之道。
林疏月吃了几次这样的饭,挺和谐的氛围。
组里有规定,不许外出用餐,尽量就地招待。所以宿舍楼一楼,改出了两间简陋的“餐馆”,都是食堂自己做的菜。
四点多,牧青敲门:“疏月,时间差不多了,下楼啊。”
在室内还是冷,林疏月又换上羽绒服,“就来。”
一行人等在外头,这会功夫闲聊:“这次是大企业,而且县南的工厂项目就是他们投资的。资源互换,互相帮助。”
另一人问:“哪儿的?”
“明珠市。”
“哟,那和林老师一个地方。”
林疏月笑了笑,心里像悬了个秋千,摇摇晃晃起了势。
“来了来了。”有人提醒。
县道尽头,驶来两辆车。走前边的是一辆白色丰田霸道,车停,林疏月正巧回短信,站在人群最后,她低着头。
“魏董,欢迎您,远道而来辛苦了。”
林疏月手指一僵,猛地抬头。
男人下车,也是一身黑羽绒服。他摘了手套,一把捏在左手,徒添气势。从肩膀缝隙里,林疏月看到他的脸,带着温和的笑意和分寸恰到的礼貌。
纵如此亲和,但难掩其矜贵气质。那种透过皮囊,由内散发的气场。魏驭城顶着一头日光,哪哪儿都是耀眼的。
林疏月倏地反应过来,所以,一直提及的县南工厂建设,就是汇中集团。
那一瞬,她五味杂陈。
也不知谁提了声:“我们这的支教老师中,也有一位是明珠市的。来来来,林老师。”
林疏月如梦醒,她没上前,但前边的人自发让路,空出一条道。魏驭城站在那,目光清冽且冷静,就这么看着她。
明明是好天气,林疏月却恍如风雨飘摇。
两人这般对峙场面,很难不引人注意。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接待的组长笑呵呵地问了句:“魏董不会和林老师认识?”
林疏月心里倏地想起那日在病房。
魏驭城抓着她的手如烙铁——你若离开我第二次,我保证,不会再有第二个魏驭城。
林疏月下意识地对上他的目光,魏驭城却一秒挪开,淡声说:“不认识。”
“那就是老乡。”组长不明所以,笑着说。
魏驭城颔首,“对,老乡。”
他被前后簇拥,在人堆中谈笑风生,如朗月玉树,和其出众。擦肩而过时,也没看林疏月一眼。
魏驭城在忍,忍住冲动。
他想,老乡太嚣张,把他算计得明明白白,他不是魏驭城,也不是魏董。
他是怨夫,来收拾人了。
第40章 鸳鸯
南青县民风淳朴, 原本是个闭塞的山旮旯,经过几年努力,去年终于摘掉贫困县的帽子。接风洗尘的宴席虽不是顶顶规格,但大鱼大肉, 一点都不含糊。
扶贫组的年轻干部居多, 黝黑的面庞上, 目光明亮,言语积极向上,能感受奔头劲儿。
宴席上, 林疏月打量魏驭城,发现这男人是个很能收放的人。既能西装革履, 一身十几万的高定正装出入名利场,也能简单的黑色羽绒服, 接地气地围坐木桌前,与有志青年谈天说地。
魏驭城在这边待两天, 因为要视察工厂建设进度, 这里更为方便。所以他主动提出,就在这借宿。
“当然可以。”年轻干部说:“只是我们这条件差了点。”
“大家能住,我就能住。”魏驭城没点架子,温和说:“早些年在西北山区做实验, 搭个帐篷和衣而睡,一待十几天。”
所谓忆苦思甜, 不过是目标明确, 他是住定了。
吃完饭, 林疏月有事先走, 还在席间聊天的魏驭城, 始终没看她一眼。
去了趟小学回来, 林疏月回宿舍时,发现右手边第二个房间门是打开的,她好奇问:“搞卫生么?”
忙活的人道:“稍微整理一下,客人住的。”
还有哪个客人?
林疏月算是彻底明白了。
魏驭城下午和此次的供应商见面,这人是承市人,承市虽与南青县不属同一地市,但边界相邻,驱车不过一个半小时。老板五十出头,叫王启朝,做事踏实稳重,话不多,是干实事之人。
谈完事回来,天色已黑。
小镇人民休息早,路途中就很少见灯光。到住处,魏驭城看了眼林疏月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昏黄台灯。
两人隔一个房。
房里,林疏月整理好笔记资料后,她也没急着洗漱,而是靠着桌沿静静待着。
九点半,外头安安静静。
十点,林疏月看了看时间,心里也没了底。她忽然有点捉摸不透魏驭城,复盘下午所有的细节举动,他好像真把她当老乡了。
林疏月抿了抿唇,这份忐忑没持续太久。
敲门声忽然响起。
打开门,魏驭城的出现,化解了她方才的所有猜疑。
他沉默不语,脸色也不太好。
林疏月双手轻环胸前,抬着眼睛看他。本以为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你来我往,但魏驭城只皱眉说:“房里有蟑螂。”
林疏月愣了愣,没忍住,笑了起来。
魏驭城眼底有薄薄怒色。
林疏月适时勾勾手指,带着七分调侃三分得意,“没事,有林老师。”
魏驭城这种人,活得通透明澈,八面来风,在这个位置,就会刻意规避明显的喜怒哀乐。他是内敛的,有尺有度,永远有分寸感。
所以这反差感,让林疏月忍不住地想笑。
她进入他房间,抄着一本废旧的笔记本淡定不慌,“这边气候湿润,雨季多,蟑螂在这儿挺常见的,有的还能上蹿下跳外加飞翔技能。”
魏驭城站在门边,没有出声。
林疏月仔细寻找,“你晚上睡觉关好窗,实在不行,我那有蚊香,把它迷晕就不会乱飞了。”
久未听到回音,林疏月转过身,就看到魏驭城反手按压住门板,“嘎哒”一声木头响,把门关上。
林疏月皱眉。
魏驭城没进一步动作,只往木椅一坐,叠着腿,“你找吧,不找出来我睡不着。”
林疏月懒搭理这无赖言辞,睨他一眼,“平时也没见你能睡着。”
魏驭城一条手臂横在椅背沿子上,下巴垫着手臂,不经意地反驳:“我要是睡不着,你能来这儿?”
两人对视,一刹安静,最后是林疏月先别开脸,“你别阴阳怪气,我有我的打算。”
魏驭城极轻的一声冷呵,“没打算阴阳怪气,林老师还够不上。”
林疏月倏地站直了,“对,毕竟咱俩只是老乡。”
怼完了,又继续弯腰找蟑螂,心说,别找了,蟑螂陪你睡得了。虽这么想,但还是翻找得格外细心。
“真没有,可能飞出去了。”林疏月跪在床上,呈一个匍匐的姿势,连被子枕头都掀了一遍。
脚刚落地,就撞上硬邦邦的魏驭城。
她扭头,“你走路不吭声的?”
魏驭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头,并且有意贴着床沿站。近距离,他身上有淡淡风尘味,亦或者是羽绒服的淡淡鹅绒味。很真实,真实到这一刻,林疏月才有了一种“他还是来了”的归属感。
魏驭城沉着脸,有点儿公子哥的派头,要理不理的没好脸色。林疏月拿手肘轻推他胸口,“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