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吃闲饭——by荫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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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起来走动走动舒展身体,就听一旁的宫女轻声问道:“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仪敏下意识说了一句:“没有。”
又听着声音不对,抬头一看,哦豁,已经不是刚刚那个宫女了。
见到她眼中疑惑,那宫女低头道:“云露姐姐已经回去了,奴婢是来轮值的,方才见娘娘看书入神,奴婢等便没有打搅。”
哦,来换班的啊。
仪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思莹。”
“那你帮本宫去换一本书吧,把这本放回去。”把手里看完的书递给对方,仪敏温和的说道。
思莹问道:“不知娘娘想要什么样的书?”
“拿本游记就好。”
“是。”
换了一本书,仪敏继续看起来,这次看到一半,就见梁九功走进屋子,对她弯腰笑道:“温妃娘娘,皇上朝政繁忙,一时半会儿不得结束,特意让奴才过来告知一声,还让娘娘自行用膳,不必等他。”
仪敏露出关切之色:“那皇上可曾用过膳。”
梁九功笑道:“皇上正在和几位大人议事,只叫人做好了膳食送去,等事情结束,便会和几位大人一起用膳。”
仪敏点点头,便高高兴兴的开始点菜了。
跟康熙一起吃饭久了,仪敏对御膳房的手艺也熟悉的很,她熟门熟路的说道:“要一道翡翠虾仁,一份山鸡燕窝汤,再做些鳝鱼,鳝鱼要李师傅亲手做的,他做这道菜味道最好,剩下的你让几位师傅随意搭配就是。”
思莹微微屈膝,应了声是,便去外面安排吩咐了。
等菜的过程中,仪敏也看不进书了,百无聊赖的打量起站在一旁的几位宫女。
只一眼就挑了眉头,之前没在意,倒是不曾发现,这屋里好几位宫女的穿戴都和身份不符,有些过于精致了。
尤其是那位自称名叫思莹的宫女,她身上的衣服,用的是贵人份例里的蓝素缎,头上戴的玉钗也不是凡品,而用来压衣襟的串珠是颜色鲜亮的珊瑚珠子。
仪敏来了兴致,她撑着额头,对着思莹说道:“你走近些,给本宫看看。”
思莹不慌不忙的朝前走了两步,停在仪敏一丈远的地方,微微抬起了下巴,露出一张精致的美人脸。
鹅蛋脸、杏眼、肤如凝脂。
那样的打扮,再加上这张脸,仪敏心里百分百确定这是康熙养在乾清宫后殿的官女子之一。
官女子虽被皇上宠幸,但是并没有脱离宫女的范畴,不仅算不上是宫里的主子,连工资都和寻常宫女没什么差别,而且依旧是要干活的。
——观她衣着举止,该是很得康熙喜欢的。
好奇的看了一会儿,仪敏越看越眼熟,不由问道:“本宫之前见过你吗?”
思莹把头低了下去,轻声说道:“奴婢是去年小选入宫的,小选当日,曾见过皇贵妃娘娘和温妃娘娘一面,此后便不曾见过了。”
眼睛微微睁大,仪敏一下子就支棱了起来。
哎呀呀,小选入的乾清宫,这不是她的六六大顺嘛!
她坐直了问道:“你姓什么?”
当初只是一面之缘,到如今已经间隔大半年,能留点印象就很不错了,实在记不起是谁了。
思莹声音压得很低,有些沙哑:“奴婢姓乌雅,家父是包衣护军参领。”
点了点头,仪敏就不再说话,低头喝起茶来。
她心里老复杂了。
托那些影视剧和小说的福,她一想起乌雅氏,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德妃和四大爷之间的母子纠葛。
她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特别爱看清穿的小说,一口气追了十几本,里面有一半是穿越成德妃的,另一半则是喊她婆婆的,记忆之深刻,至今不能忘。
好在御膳房的动作很快,一道道菜被端上来,及时打破了逐渐尴尬的气氛。
……
饭后没多久,康熙就回来了。
见她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一盆兰花,便笑道:“你若是喜欢,朕便让人送到永寿宫。”
仪敏回头看他,摇头道:“皇上莫不是忘了,臣妾养不来花花草草的,前些日子才养死了一盆茉莉,可不想再糟蹋这兰花了。”
“一盆花而已,不值得什么,”康熙走上前去揽着她的肩,语气柔和。
他说道:“保成前些日子玩闹,还把朕近日最爱的两盆墨兰给当草拔了,朕也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几盆花花草草而已,本就是供人解颐的,难不成还真当宝贝供着。”
康熙说这话的本意,或许是好的。
但是现在仪敏一听到太子浑身不适,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卓沅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样子。
心里甭提有多难受了。
她知道这件事不该迁怒于太子,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陷在一种后怕的情绪中——若是卓沅没有挺过去怎么办?若是她感染上的是重症天花怎么办?若是伤了寿数怎么办?
等等等等。
这些问题天天盘桓在她的脑子里,有时候连梦里都是这些,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她甚至要点安神香才能睡着。
这件事在她心里,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过去,不愿和解,也无法原谅!
而谁都无法否认的是:太子是一切事件的起因。
赫舍里家族对卓远下手都是为了太子。卓远差点被算计去了性命也是因为太子。
曾经因为仁孝皇后的缘故,仪敏对太子很是心存怜惜的,偶尔在乾清宫见一面,也是嘘寒问暖,处处体贴,每逢太子生辰,她都是四季衣裳鞋帽袜子的送全套,件件精心。
彼时,她是真心心疼这个生下来就没有额娘的孩子,也是真心为他以后的下场忧心。
可是当初因为仁孝皇后而生出的喜爱,如今却也因为赫舍里家和卓沅被收了回去。
她不至于会对太子做些什么,也明白他一个奶娃子什么都没有做,但心里却实在亲近不起来了。
就那样吧。
“太子年幼,爱玩闹些是正常的,臣妾却不小了,再者,臣妾也并不爱这些娇贵的花,倒是前些日子佟妃送给臣妾一盆绿松,臣妾瞧着喜欢的很,也容易养,皇上若是真心要送,不如把您书房里摆的那盆绿松送与臣妾吧。”
康熙大笑,“你尽会挑朕的好东西,”
那盆青松是江南总督今年五月供上来的万寿节贺礼,落到康熙手上才一个多月,正是稀罕的时候,日日都是要观赏。
仪敏偏头笑道:“皇上不舍得?”
为她扶正簪子,康熙正要说话,外面就传来通报声:“皇上,奴才有事禀报。”
梁九功身后跟着一位身形微胖的太监,两人脸上都挂着喜意。“皇上,刚刚钟粹宫传来消息,荣嫔娘娘有喜了。”
仪敏连忙和众人一起恭喜皇上,还很上道的让康熙不必管她,自去钟粹宫看望荣嫔就是。
康熙稍微犹豫了片刻,便很诚实的走了。
目送他的车辇远去,仪敏目光悠长。
——老三来了。
……
傍晚,乾清宫后殿。
忙碌了一天的乌雅思莹回到屋内,和她同屋的章佳诗韵已经替她打好了热水,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担忧道:“姐姐可回来了,怎么样?今日嗓子可好些?”
连饮了三杯蜜水,乌雅思莹这才哑着嗓子说道:“还好,只是不能大声说话,好在温妃娘娘为人一如宫里传闻的温和慈善,倒也不曾为难。”
“那便好,”章佳诗韵松了口气,又忿忿不平道:“都是戴佳贵人,非要让姐姐给她念书,还一念就是一个时辰,连口水都不给喝。”
乌雅思莹低头不语。
她倒并不如何在意戴佳贵人,毕竟作为官女子去侍奉那些有名分的嫔妃,任何刁难都是可以预料的,她早就有准备。
她只是又想起了今日所见的温妃娘娘,她在乾清宫伺候近半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在皇上面前也能那般举止闲适自在的嫔妃,让她不觉心生羡慕。
她压着嗓子说道:“原先宫里传闻温妃娘娘性情淡泊、与世无争,我还不信,只觉得这宫里哪儿会有这样的人,今日一见,到觉得传闻未必不是真的。”
章佳诗韵给她又续了一杯蜜水,闻言笑道:“姐姐说的我心里好奇极了……”
话音未落,就听到敲门声响起。
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去开门,只见门外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宫女,身上衣料精细,面带笑意的看着她们,“哪位是今日侍奉温妃娘娘的乌雅姑娘?”
乌雅思莹愣了一下,连忙道:“我是,不知……”
那宫女就递给她一个巴掌大的瓷瓶,笑道:“这是我家娘娘让送来的,还是先前娘娘嗓子不舒服,找太医专门调制的枇杷露,比吃药还管用些。”
乌雅思莹再聪明的脑子也想不到会有这出,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章佳诗韵忍不住开口问道:“温妃娘娘怎么会专门送来这个?”
那宫女笑道:“我们娘娘说,今日见乌雅姑娘声音沙哑低沉,想必不是受寒就是伤着嗓子了,这才送来此物,也是感念乌雅姑娘今日伺候的辛苦。”
乌雅思莹连忙道:“伺候娘娘哪敢称辛苦……”
那宫女就笑了,不由分说的把枇杷露送到乌雅思莹手中,口中说道:“姑娘莫要推辞,不然奴婢回去也不好交差,我们娘娘一向善心,姑娘所得也不是独一份,且安心受着就是。”
握着手里被体温暖热的瓶子,乌雅思莹看着对方认真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杏儿,”那宫女笑的很爽朗。
乌雅思莹点点头,表示记下了,“杏儿妹妹,还烦请你代我多谢温妃娘娘。”
“好。”
等杏儿走了,章佳诗韵拿过那瓶枇杷露瞧了瞧,又打开闻了闻,这才道:“是上好的。”
她外祖母是宫里的医女出身,耳濡目染,她看病的功夫不怎么样,但识药的能力还是有的,只一看一嗅,便知用料极佳。
她有些感慨:“温妃娘娘真是个好人!”
乌雅思莹心情复杂,但还是很认同的点头。
“我去烧些热水,咱们今天就把这枇杷露用一些,姐姐这嗓子要是再不好,我都打算去请医女来瞧了。”
宫里的宫女太监没资格请太医,哪怕是官女子也一样,若是有什么病,除了自己找点药吃,也只能花大把银子去请医女了。
乌雅思莹说道:“我去吧,你今天是晚上当值,快去歇歇吧,不然又得熬得两眼通红。”
“那姐姐小心些,那烧水炉子的手柄有些松动,我就先睡了,姐姐记得到点叫我。”
章佳诗韵也不客气,她和乌雅思莹是打小玩到大的交情,又是一起入的宫,彼此扶持、感情很好。
烧了水,用了枇杷露,乌雅思莹也不休息,而是坐在章佳诗韵的床沿上,一边看着时间,一边轻轻的给她打着扇子。
天气越发热了,她们屋内没资格用冰,平日里也只有伺候皇上的时候能跟着享受一二,其余时候只能找来两把扇子解暑。
坐的久了,感觉腿有些麻,正要站起来走走。
却忽然听到一声低低的啜泣。
心下一惊,连忙去掀开被子,却见章佳诗韵不知何时已经醒了,眼泪落个不停,枕畔湿了一大块。
“你这是怎么了,快把眼泪收一收,仔细哭肿了眼,给几位姑姑瞧见了,免不了一顿教训。”
乌雅思莹把她揽到自己怀里,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口中安慰道:“可是做噩梦了,不怕啊,姐姐在这儿呢。”
章佳诗韵摇头,抽噎道:“不是噩梦,我只是突然好想家,姐姐,我想回家,我想阿玛和额娘了……”
她抬头看着自小依赖的姐姐,问出来一直困在心里的话:“姐姐,我们真的能走出乾清宫吗?”
乌雅思莹的身体徒然一僵,但她还是很温柔的帮对方理着头发,用平生最坚定的语气回答着。
“会的,一定会的,你相信姐姐,姐姐一定会带你走出去的!”
她把自己心里的迷茫和不确定都深埋下去,眼里没有不切实际的野心,也想不到太远的日后,宫里的日子比她预想的更加艰难数倍,浇灭了她所有的骄傲和浮躁。
现在她满心只想让两个人都能有个名分,哪怕只是个庶妃,也好过做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宫女。
她只想带着诗韵在这宫里好好的、有尊严的活下去。
——我一定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