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by归去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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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身上带着创药的,赶紧取出来分给众人。
又双手捧给司裕,“公子快处置伤口。”
司裕接了,听见阿嫣走出车厢的动静,便只背过身去,解开刀剑划得残破的外裳,往伤处洒上药粉,又拿衣裳紧紧裹住。
回过头,见阿嫣绕过了车厢,似要往这边瞧,立时道:“闭眼!”
声音有点严厉,吓得阿嫣赶紧闭眼。
旁边田嬷嬷扫见满地血迹,心头也觉震惊,忙伸手蒙住阿嫣的眼睛,道:“王妃别看,这种事瞧不得。”说着话,连玉露的视线也挡住,带两人匆匆往谢淑那边走去。
阿嫣不能视物,只闻到山风里的腥味。
她到底担心,问司裕,“你受伤了吗?”
“没有。”少年垂眸。
说罢,又瞧了眼残破染血的衣裳,忽而抬脚疾奔,狼崽般的身影疾跃过地面,站到谢淑的车夫跟前。那是个年轻的男子,身量倒没比他高多少,被这骤然袭来的刺杀惊得面如土色,愣了一下,见司裕指了指外裳,这才明白过来,忙脱了递给他。
王府的车夫皆是灰色衣裳,冬日里穿得又厚实,司裕裹在外头,倒也瞧不出太大的破绽。
而后,自跳上车辕,驱车去接阿嫣。
车轮辘辘碾过血迹残留的山道,田嬷嬷一直蒙着阿嫣的眼睛没撒手,直到马车驶到跟前,她才温声道:“王妃快进车厢里,别冻着。”说着话,同玉露一道将她扶进车厢。
里头谢淑花容失色,忙将她拽住,“没事吧?”
“我没事。”阿嫣回头,担忧的目光落在司裕身上,就见少年青竹般笔挺站在那儿,脸上仍是惯常的冷无表情。他的额头发间被溅了血迹,衣裳却干净得很,半点不像厮杀过的模样。她眉头微蹙,才要开口,司裕已一把扯下车帘,连同镂花小门扇也关上,跳坐上去后抖缰驱车。
“我先带王妃回府。”
他的声音冷冷传来,似半点不欲与她说话。
……
回城的马车比来时快了许多。
随行的侍卫经了恶战,多半重伤难行,好在有援兵赶来,添了不少人手。其中半数骑马护送阿嫣和谢淑回去,半数留在原地,将那苟延残喘的刺客捆好,连同那些已经气绝的死士,都装进阿嫣那架撞坏了吱呀作响的马车,套了马跟在后面带回。
因怕血迹引人瞩目,下山后又换了辆车。
这些事已无需阿嫣操心。
方才身在险境的紧张慢慢消去,此刻打道回府,她才觉出后怕。想起方才闻到的血腥味,还是有些担心司裕,想掀帘问他如何,谁知帘脚被他从外面压住了,分明是故意的。
旁边谢淑瞧见,忙道:“别担心,他方才来时利索得很,受的伤想必也不重。等回府之后请郎中好生照看,会无碍的。”
她的脸上血色尽褪,显然吓得不轻。
阿嫣只好作罢,心有余悸的握住她的手,竭力让自己镇定,“这样的事,常遇到么?”
“我还没碰见过,只不过伯父刚战死的时候曾有人不安分,据说是别处节度使派来的刺客,冲着堂哥和谢琤,大抵是想趁火打劫乱了军心,谋夺河东的州城。当时消息瞒得死紧,我还是后来听到的。如今又闹出这样的事,莫非外头已不太平了么。”
谢淑蹙眉,手指不自觉攥紧。
阿嫣听了之后,心头愈发疑惑起来。
所以今日到底是谁在生事?
这王妃之位牵系后宅,亦牵系着朝堂皇权和河东雄兵,阿嫣嫁来之前固然知道处境会艰难,却没想到还会有这般凶险。心头咚咚乱跳,秀致的小脸惊得泛白,那双善睐的明眸里亦蒙了忧惧,她瞧着谢淑,一时间各自无言。
外头忽然传来马蹄声,愈来愈近。
旋即,侧帘被人挑了起来。
谢珽身上练兵的盔甲尚未卸去,见阿嫣低头安然坐在里面,悬着的心稍稍松了些。不待司裕勒马停车,他踩着车辕翻身上来,推开小门扇便钻进了车厢,那张脸轮廓冷硬,薄唇紧抿时,神情间藏了几分担忧。
第30章 咬他 照准他的脖颈便恨恨咬了下去。……
谢珽今日原本在校场练兵, 听闻阿嫣在赴宴途中发了遇袭求援的鸣哨,他将事情交给副将后立时带着徐曜赶了过来。
在魏州刺杀王妃,无异于在京城刺杀皇后。
这样的事情已数年没出现过了。
谢珽吊着颗心, 纵马直奔西禺山, 驰至中途,迎面碰上了递信的侍卫。
马蹄剜得雪泥纷飞, 侍卫拱手抱拳,说援兵过去时危厄已然化解, 王妃身边的车夫身手惊人, 在援兵赶到之前就已制伏刺客。如今局面已定, 王妃已乘车回城, 由车夫和援兵护送。
他听了禀报,立时拨马疾追。
此刻马车缓缓驶在积雪未融的官道上, 里面锦垫厚软,手炉熏暖。
原本还算宽敞的车厢,在他钻入后骤然逼仄了起来, 谢珽摘去碍事的银盔,只余细甲冰寒。他的神色比之更为阴冷, 进了车厢后迅速将阿嫣身上打量, 又瞥了眼堂妹, 见她俩都安然无事, 这才道:“惊着了?”
“当时太吓人了。殿下怎么会过来?”
阿嫣未料他会在这时赶来, 有点犯懵, 忙往里挪了挪, 让出些地方给他。
这一动,后脑勺又隐隐作痛起来。
先前疯马疾驰,她撞在后厢上的那一下实在太重, 当时磕得头晕眼花,只因身在险境精神紧绷,还没顾上。这会儿性命之忧已解,紧绷的那根弦松弛之后,痛感便一阵阵蹿了上来。尤其马车颠簸,身体晃动时,痛感便愈发分明。
她轻嘶了声,秀眉微蹙。
谢珽眸色骤紧,“伤了哪里?”
“脑袋撞了下,有点疼。”阿嫣低声。
“我看看。”谢珽从前面揽住她肩,让阿嫣微微躬身。她今日梳的是高髻,被撞得有点散乱,拨开青丝一瞧,果然后脑勺微微泛红,还有点肿。王府的马车内壁多半做得厚软,她能磕成这样,显然撞得极狠,没晕过去已算运气好的了。
谢珽心头似被谁揉搓着,没敢拿手多碰,只温声道:“除了疼,有没有犯晕想吐?”
“这倒没有。”阿嫣闷声。
谢珽稍稍放心了些,从侧帘伸手出去,向徐曜道:“冷敷的药。”
待药瓶递进来,便将小姑娘圈进怀里,拿指尖挑了膏药细细抹在她的头皮。那药凉得很,像是冰凉的水徐徐化开,缓解了后脑勺灼烧般的痛感,只是毕竟要拿手指轻轻摩挲抹匀,那时轻时重的痛感犹未断绝。
药须抹两遍,等待药膏干涸的间隙里谢珽也没放开她,只温声道:“再忍忍,抹了药,淤肿便可消去。”
“嗯。”阿嫣靠在谢珽怀里,鼻端嗅到男人身上冷冽的气息,亦从他小心翼翼的动作中感觉到稍许温柔。
委屈忽然就铺天盖地般涌上心头。
这门婚事当真是个火坑,打从最初就磕磕绊绊,赴嫁途中遭遇袭击不说,到了魏州就碰上个横竖看她不顺眼的祖母,又有个骂不得碰不得的遗孤表妹,如今倒好,出城赴个宴席都能危及性命。她对着铁石心肠的男人,每日照顾起居已是如履薄冰,如今遭遇这些,愈发令人疲惫。
这个王妃之位简直就像荆棘钉板做的。
危险得要命!
她又气又委屈,恨不得咬他一口。
膏药的凉意散去,后脑勺绷着似的又作痛起来,她眼里几乎冒出泪花。
男人身穿细甲不好下嘴,银盔卸去后,脖颈却是毫无遮挡的,阿嫣耐不住疼,又暗恨他牵扯出的重重麻烦,照准他的脖颈便恨恨咬了下去。
细白的牙齿咬上去,泪珠霎时滚落。
谢珽只觉颈间传来溽热的咬痛,旋即有温热的泪珠落入衣领,无声无息的滑入他的背脊。
一股酥麻从她的唇齿处袭遍全身,他身体微僵,知她是疼得狠了,又骤遭凶险惊惧未消,不由收紧怀抱,半点儿都没吭声。心里却似揪成一团,念及行凶之人,眸色愈寒。
旁边谢淑非礼勿视,赶紧闭上眼睛。
……
车厢里片刻安静,只待后脑勺痛感渐消,阿嫣才撒口松开。
男人的脖颈上留了两排牙印,暂失血色,整齐而分明。阿嫣拿指尖抹了抹,擦去不慎留下的那丁点口水。
指腹温软,像是拂在心尖。
谢珽眸色稍深,铁甲下腰腹微绷,却不敢表露分毫,默默给她伤处上了第二遍药膏,才将她松开,稍稍后退坐直身体。
小姑娘的眼圈仍自泛红,红唇微抿。
这柔软唇瓣方才曾贴在他颈间,悄然落泪。谢珽便是再铁石心肠,瞧见这委屈可怜的模样,目光也软和了起来。将药瓶收好后,语气里添了稍许温柔,“山道上的刺杀,究竟怎么回事?”
阿嫣大略说了经过。
谢淑因离得稍远,加之并未被围攻,惊惧之下偷瞧了几眼,将外头情形看得极清楚。两人所知所见合在一处,事情便可分明。
谢珽先前被老太妃带去客栈时,曾见过为阿嫣驱车的司裕。
当时他只觉得这少年虽瞧着沉默寡言,身份微寒,整个人却如青竹紧绷,想必身手不错。却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车夫的能耐,竟不止“身手不错”可以形容。
孤身击杀十个刺客绝非易事。
他在这年纪时,也未必能轻松应对。
谢珽来时顺道瞧过那辆羁押刺客的马车,除了奄奄一息的那人还吊着口气,伤处不在要害,旁的都伤在命门,伤口锋利,不偏不倚,显然动作快而熟稔。
像是杀人的老手。
便是整个河东帐下,这样的人也不多。
今日事发突然,若非那少年拦着,哪怕有援兵赶去,阿嫣也未必能全身而退。谢珽心有余悸,因旁边坐着尚未出阁的堂妹,便竭力不去想脖颈间被她咬出的齿痕,只肃容岿然坐到对面,道:“这伙人跑到魏州行刺,胆子倒不小。”
“是啊。敢那样明目张胆的刺杀王妃,他们必定早有图谋,探清了咱们的行踪。可惜左边吹哨扰乱的那人藏在山谷里,咱们没多带人手,让他跑了。”谢淑在旁暗恨咬牙。
她原就眼神不好,今日隔着有点远,瞧见模糊的人影揪斗时,只觉凶险之极,因没瞧见近处的血迹,倒没太被吓到。
谢珽闻言沉眉,“既有活口,定能捉住。”
说罢,又瞥向默然垂眸的阿嫣,“这次是我疏忽,回去把陈越调来给你,往后随行卫护。倒是这位司……”
“司裕。”
“对。他这般身手,委实出乎所料。”
谢珽说着,瞥向帘外。
这分明是想问司裕的来路。
但说实话,阿嫣也不是很清楚。
她当初救下司裕,是觉得少年浑身浴血奄奄一息,实在可怜得很。见死不救,从来不是她的性子,才会出手相助,请医问药加以照顾。后来他说要做两年车夫任凭趋势,态度实在执拗,阿嫣估摸着他说不想欠别人的,拗不过也就应了。
她也曾问过司裕身份,他不肯说。
阿嫣见他终日沉默,除了随她外出,其余时候都在睡觉,并无半点异样,也就没强人所难。
汴州客栈遇袭那次是他头回出手。
而今日,更是技惊四座。
阿嫣即便没瞧见外头的腥风血雨,也知道司裕能将众多刺客拦在车前,还按她的意思留了活口,来路绝非寻常。
以谢珽的性情,想查问来路很正常。
但阿嫣知道,司裕对她并无半点恶意,更不会有旁的居心——他找上门当车夫时,皇帝虽已赐婚,挑的却是楚嫱。司裕进府后,别说楚嫱那边,除了会对她蹦出几个字,就连玉露说话都不大搭理。若非仓促替嫁,更不会跟到魏州来。
他只是来路不明,无家可归而已。
阿嫣想起少年沉默寡言的模样,怕谢珽的深究会伤及司裕的好意,便只低声道:“司裕并非家仆。因我曾帮过他,他不愿欠人恩情,才提出要做两年车夫,权当报答,这已很委屈他了。今日之事,司裕于我有救命之恩,还望殿下能够善待。”
她说得认真,眼底藏有恳切。
谢珽听出她言下之意,默了一瞬,颔首道:“如此盛情,自须善待。”
……
锦帘外,寡言的少年唇角微动。
却也转瞬即逝。
他的耳力向来很好,能在山道上凭着铁箭铮鸣辨出来处,这会儿隔着一道软帘,想不听见里面的对话都难。
司裕知道她是在维护。
毕竟他这样的人,一旦出手露了形,多半会被人提防。或被视如恶鬼,或被当作利剑,始终只有冷冰冰的天地。
她将他从鬼门关拉回,却只字不提报答。
后来他委身为车夫,她会在买糕点蜜饯时给他多买一份,在吃路边馄饨时给他添上一碗,在添置衣裳时让人塞给他两套,在心情不错的时候,让他爬到树上采摘野果。她不逼问来处,亦不深究身份,甚至偶尔会叫他“司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