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by归去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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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珽嘶的吸了口凉气。
因是自讨苦吃, 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阿嫣见状, 轻咬了咬唇。
她自然不会当着旁人的面去亲谢珽,不过这男人既有如此闲心, 想来伤势没她预想的那么严重。遂抬袖擦了眼泪,竭力平复着情绪,任由谢珽攥住她那只纤软的手, 不时帮着递上栉巾等物,拿细软的锦帕帮他拭汗。
小半个时辰后, 伤口处的淤青才渐渐褪了。
郎中躬身劳累了半天, 起身时腰酸背痛, 抻了个懒腰, 又朝武氏和阿嫣恭敬行礼, “殿下伤口的毒都清得差不多了, 暂且无碍, 好在没拖太晚,不至于伤了根底。这阵子在府里安静养伤便可,今晚只管歇息, 卑职明早再过来换药。”
“有劳周老。”武氏待他颇为客气。
周郎中只笑而拱手,又向谢珽道:“殿下身强体健,龙马精神,自然不惧这点外伤。不过毒未除尽,还需慢慢调养一阵,这几日万不可劳累。”说罢,自管拿了药箱告退。
旁边帮手的侍卫亦各自行礼退出。
转瞬之间,屋中只剩婆媳俩和许嬷嬷、孙嬷嬷照看。
谢珽身上敷着的药膏尚未干涸,这会儿不便拿被褥遮盖,就那么赤着后背趴在榻上。暗红的膏药与尚未凝涸的血迹混在一处,瞧着虽骇人,却因郎中说了无碍,不至于那么触目惊心。
屋门掩上,屋里彻底陷入安静。
谢珽试图翻身,被武氏匆忙按住了。
“周老虽没明说,不过我瞧他最初的凝重神情,想必这毒极厉害。你刚回来时也昏迷着,气息都弱了。”她侧身坐在榻上,不忍看儿子满身的伤痕,只肃容道:“听暗卫说,偷袭的能有百余人。这么多刺客混进城里,能暗里引路还不让人察觉的,两只手数得过来。”
其中对谢珽怀有恶意的,更是稀少。
谢珽焉能不知?
屋里留下的都是亲信,他趴在枕上沉吟片刻,才道:“周遭都守严实了吧?”
“闲杂人一概不得出入,连周老他们都安排在后面的倒座房,并未在外露面。”武氏在这种事上向来留心,见谢珽谢珽先经鏖战,后遭剜肉剧痛,精神已有些不济,也不让他劳神,只问道:“幕后的人此时必定盯着这里。不如咱们将计就计,让对方自露出马脚,如何?”
“那就是我重伤不治,快撑不住了?”
武氏颔首道:“你回来时昏迷着。周老说,若不是当时下狠心挤去不少污血,送到书房时恐怕真就伤及心脉肺腑,无力回天了。要装个重伤不治,倒也合乎情理。”
“那就有劳母亲了。”
谢珽方才竭力忍痛,此刻精神稍稍松懈,只觉筋疲力竭,疲倦铺天盖地般涌了过来。
他握着阿嫣的手昏昏睡了过去。
许嬷嬷将烛台挪走,周遭霎时变得昏暗。
阿嫣静静陪着,只等谢珽睡熟了,才将汗湿的手轻轻挣脱出来,到里间粗粗盥洗。
既是摆出重伤不治的架势,各处氛围也不能露破绽。屋里的幌子皆由两位嬷嬷亲自布置,周老那边武氏亲自去打招呼,许嬷嬷出入之间愈发忧心忡忡,徐曜那边也报了重伤昏迷,整个外书房的火把彻夜通明。
阿嫣与武氏要守着谢珽,半步都没踏出屋门,在里面凑合睡了半夜。
倒是外面访客不断——
谢珽被抬回时并未避人耳目,二房和十州春的人听到风声,难免遣人来问,都被侍卫拦在外面,报于孙嬷嬷。孙嬷嬷每回出去都是红着眼睛,说谢珽伤势很重,这会儿还在医治,太妃和王妃守在身边,不许人近前搅扰,请诸位切莫担心。
拉锯了两回,后半夜时,谢砺父子都亲自赶来了。
许嬷嬷拦不住他们,只能报于武氏,由武氏亲自过去安抚阻拦,却仍不许探视。
如是熬到清晨,终于惊动了老太妃。
……
许嬷嬷拖着疲惫的步伐进来禀报时,阿嫣与武氏才刚眯醒。
因记挂谢珽,两人睡得并不踏实。
这会儿朝阳尚未升起,婆媳俩衣裳发髻如旧,加之眼底疲惫未消,瞧着也像是担惊受怕守了整夜的模样。听闻老太妃亲至,武氏朝谢珽递了个颜色,将发髻捋顺些,匆匆迎了出去。
晨风清寒,庭院里站了不少人。
不止二房的谢砺父子,就连自幼疏冷的谢瑁都乘着轮椅来了,眉目如常阴冷,却没带妻儿。
站在最前面的老太妃戴着暖帽,柱了拐杖,身上穿着初春暖和的夹袄,见武氏出来,急得直顿拐杖,“到底怎么回事!好好出去赏灯,怎么回来就伤着了?敢在城里行刺,这些贼人也实在胆大包天!珽儿他如今怎么样了?”
“他……还昏睡着。”
武氏年逾四十,脸上到底添了岁月痕迹。平素主掌中馈,每日清晨头一件事就是薄妆遮掩,令神采奕奕,姿容端庄,今晨并未打扮梳洗,眼底熬出的淡淡青色毫无遮掩,加之神情暗藏焦急,瞧着属实憔悴。
老太妃愈发担忧,“我去瞧瞧!”
“母亲!”武氏慌忙去拦,口中道:“已经请了郎中医治,珽儿不会有事的。从前出生入死,不也重伤过么,您放心……”
“少在这里哄我!”老太妃昨夜早早就睡了,没人敢去打搅,今早听仆妇禀报昨夜的情形,立催着赶过来,就是想看谢珽一眼。见武氏遮掩阻拦,心里愈发不快,斥道:“你不必拦我!珽儿也是我的骨肉,若果真无恙,昨晚就该救过来了。这样的事,不许你擅自做主!”
说罢,绕过武氏就往屋里走。
她毕竟是老太妃,满府最尊贵的长辈,除了谢珽母子,谁敢阻拦?
而武氏也没打算真的拦着。
她追上去劝,却拽不住心急如焚的老人家,不过片刻之间,就让老人家横冲直闯进了书房。
谢砺与谢瑁赶紧跟上去。
整夜戒备森严,外书房守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屋内的情形更是不为外人所道,引得有心人揣测横生。
此刻一群人呼啦进去,立时惊呆住了。
屋中弥漫着淡淡的怪味,像是杀伐太重的血腥味,也像是身体被毒物侵蚀后的臭味,虽然极淡,却因地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令人暗自骇然。谢珽的床榻被几重罗幕围了起来,依稀可见里面的郎中和侍卫手忙脚乱,阿嫣孤身站在外面,发髻微乱,侧脸憔悴,似乎在背着人拭泪。
徐嬷嬷端了盆水出来,要往后门走,见老太妃和两位男君来了,要行礼时,被武氏狠狠盯了一眼,赶紧快步走过。
这般无礼行径,老太妃没太留意。
后门谢砺与谢瑁却看得分明,那盆水瞧着像是洗了伤处血痕的,颜色却泛着淡淡的青色,在许嬷嬷走过后,那股怪味愈发浓了。
而武氏似乎不愿让人看到这些。
两人不自觉瞧向帐中。
老太妃要进去看,被帘帐旁的侍卫拦住。
这是徐曜的部下,昨晚虽留守府中,却极得谢珽器重,性子也极刚硬。逼急了连武氏都敢拦,更别说色厉内荏的老太妃了,手中佩剑横档时,声音也压得很低,“郎中吩咐,王爷的伤不宜见风,请太妃留步。”
“我只看一眼。”老太妃满脸焦急。
侍卫丝毫不肯退,“事关王爷伤势性命,属下职责所在,太妃见谅!”
极强硬的态度,似不容半点通融。
旁边阿嫣红着眼睛赶来,小声劝说老人家别太心急,武氏也满面焦灼,似是强压心绪,只说谢珽定会无恙,声音却微微颤抖。
老太妃见状,愈发觉得伤势危殆。
当年谢衮忽然战死,原就是她一块心病,如今外书房严阵以待,武氏婆媳这般模样,分明是伤势极重。
她愈发放心不下,要进去瞧。
拉扯之间,罗幕里传来了郎中的暴喝,“闭嘴!都滚出去!没看到在治吗,吵吵嚷嚷添什么乱!”
厉斥声满含愤怒,更不顾身份尊卑。
屋中霎时哑然。
老太妃脸色一僵,却也听出了情势紧急,顿时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了。
武氏似强忍着伤心,低声劝道:“昨晚的刺客有百来人,都是不知哪里来的精锐,珽儿又没带随从,原就应付得吃力,更别说对方兵刃还煨了毒,顺着血脉进了肺腑。他回来时就昏迷着,昨晚也没醒来两回,郎中吊着命清毒呢,咱们别添乱了。”
声音不高,却招出了阿嫣的涟涟泪水。
老太妃到底没糊涂,急得打转。
但伤势既重,掀帘就已十分不妥。
她望着罗幕心急如焚,却也只能搬个椅子在外面坐着,等候消息。旁边谢砺与谢瑁既借着老太妃的旗号进来,自然也担忧关怀,陪坐在侧。
日头渐升,一分分挪过庭院。
快晌午的时候,里头似也没什么起色,上等的参汤送到嘴边,也没能喂进去几口。中间武氏挤着帘缝钻进去,试着唤了两声,谢珽没怎么应声,直到郎中拿细长的针灸了穴位,才发出两声极低的闷哼,令素来刚强的武氏都红了眼眶。
送出罗幕的血水,似乎愈发腥臭了。
阿嫣让人端来了午饭,众人却都没胃口,在满屋怪味儿里也吃不下。
武氏千说万劝,终是拿身子骨为由,让她老人家先回屋歇着,免得老太妃身子不爽利,两处顾不过来。
老太妃先行离去。
谢砺和谢瑁又坐了许久,瞧着里头始终没动静,才以回头来探望为由各回住处。
谢砺父子面露哀戚,提醒武氏将书院里的谢琤接回来,又说若有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二房义不容辞。谢瑁却是连关怀之词都没几句,只冷眼旁观了半天,临去时敷衍着安慰了两句。
等出了外书房,眼底却浮起阴恻恻的笑。
遇袭到如今,六七个时辰过去了。
那毒既已进了心脉,便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就算把世间所有的参汤都喂给谢珽,也不过白吊着口气,让他多昏睡会儿罢了。
咽气是早晚的事。
届时,总得找个差不多的替死鬼出来。
……
屋里,谢珽总算得以活动筋骨。
从前做斥候的时候,他为了打探消息,偶尔也会一动不动地趴一两个时辰。不过那时他盯着别人的动静,脑袋里有根线绷着,便也不觉得无趣,两个时辰趴过去,除了腿脚僵硬些,并不觉得怎样。
而今日,在老太妃和谢瑁等人的注视下,装了几个时辰的活死人,除了琢磨刺杀背后的蹊跷外无事可做,多少觉得无趣。
等屋门掩上,再无旁人,他立时坐起身。
身上伤口被牵动,刀割针扎般作痛,他浑不在意,瞧阿嫣转眼没了踪影,不由皱眉道:“王妃呢?”
“想是饿了,跟太妃去里面吃饭。”
旁边侍卫尽职尽责,恭敬回禀。
谢珽挑了挑眉。
方才谢瑁假惺惺安慰的时候,他还听到少女凄凄惨惨应着的声音,这么快就跑没影了?
好在伤势虽不轻,腿脚倒还没太受连累,他让人披了衣裳,就要起身寻过去。旁边郎中连药箱都没收拾好,忙道:“殿下悠着点,到底是中了毒,这两天还是静养为宜,免得残存的毒又复发。”
“无妨,就出去活动腿脚。”
谢珽说着,自管穿鞋慢慢往里头走。
郎中好几次帮他捡回性命,瞧他不顾疼痛瞎溜达,已见怪不怪了,只摇了摇头,拿着箱子去倒座房里透透气。
转瞬间,屋里就只剩两位嬷嬷撑着。
——实在是那掺了药的血水味儿太难闻,清晨淡淡的还能忍受,闷到这会儿愈来愈浓,谁都受不住。
两位嬷嬷强忍着,守在门口,免得有人去而复返。
里间窗畔,阿嫣与武氏捧着茶透气。
外书房修得轩昂,除了谢珽处置公事和起居用的阁楼,耳房抱厦也都齐备。且这地方原就关乎机要,为免旁人窥探,修建之初就留了心眼,借着飞檐树影遮挡,有侍卫在外把守,谁都别想绕进来探看。
此刻窗牖洞开,清风徐徐。
武氏既摆出难过的姿态,自然也不能有太好的胃口,没再吩咐厨房添菜,只将晌午送来,旁人几乎没动筷箸的饭菜热了,婆媳俩先对付着。
侍卫奉命去办,婆媳俩就着香茗将闻了整日怪味后的那点恶心压下去,才要拿糕点垫垫肚子,转头就见谢珽走了过来。
负伤中毒,半日憋闷,他的气色不太好。
不过步伐沉稳,想来伤势无碍。
武氏随手递了杯茶给他,“怎么出来了?当心撕裂伤口。”
“透口气。”谢珽靠在窗畔。
初春后晌的风徐徐拂入,因树荫遮蔽,比别处倒凉些。他的目光落在阿嫣的脸上,看到小姑娘熬了半夜后脸上有些疲惫,清晨仓促洗脸后并未拿脂粉装点,这会儿发髻微松,入目只觉慵懒娇弱。
昨晚墙角里,她抱膝的姿态浮入脑海。
那个时候他经了恶战厮杀,加之毒物侵蚀,已有些晕乎乎的。睡一觉后,有些细节已记不大清,却清晰记得她满目惊恐担忧,娇丽衣裙堆在地上,脸颊被溅了血迹也浑然不觉。像是不慎闯入沙场的一只鹿,惊慌失措又彷徨无助,无端被抹上杀伐的色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