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宠妃/替嫁后夫君篡位了——by归去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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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风拂过甬道,摇动细碎的树影,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明天要带她去城外闲游那么简单随意。
阿嫣却猛地顿住了脚步,有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带我回京?”
见谢珽颔首,她脸上先是惊诧,旋即睁大了眼睛望着他,“怎么突然想起要去京城了?”
“猜猜看。”谢珽道。
他既这样说,显然是早就计划好了这趟京城之行,绝非带她回家那么简单。京城与河东的关系素来微妙,哪怕赐婚时,谢珽都只是派了陈越去迎亲,连兄弟们都没劳动。这回突然说要亲自进京,想必为了十分重要的事。
而河东今年的大事,无过于征伐郑獬。
一个大胆的念头霎时浮入脑海。
阿嫣心头猛跳,却没敢乱说,只试着道:“是为了郑獬的事吧?他虽然可恨,毕竟受朝廷之命节度一方,这回被夫君连根拔起,朝廷哪怕没有发兵去救,事后总要说几句的。何况,陇右的军政赋税等事如何处置,还须朝廷点头,夫君亲自上京想必是为这个。”
——或许,还想借机试探京城虚实。
但这念头太大胆,她没敢乱说。
谢珽却窥得出她藏起的惊愕。
其实这已无需隐藏。
先前各处节度使尾大不掉,朝廷存心提防,还拿婚事来试探,怕的就是河东肆意妄为不听号令。谢家之所以答应赐婚,摆出敬伏态度,无非是不愿太早起兵戈,免得朝廷安坐无事挑唆旁人来围攻,有不长眼的借机生事,平白惹麻烦。
彼时天下尚且安稳,众人对朝廷终归心存忌惮,谢家亦韬光养晦,只以私怨为名借高平城的事小试牛刀。
如今的形势却已迥然不同。
南边流民作乱,朝廷原可就近调兵镇压,却没人听从调令出手,足见众人之心。且禁军镇压不力反遭重挫,这场败仗无异于揭去遮羞布,就连瞎子都看得出皇室的衰微败落。原就如空中楼阁的皇家威仪愈发摇摇欲坠,再想拿皇权来驱使人卖命,可就没从前那么容易了。
而河东公然起兵横扫陇右,破竹之势几乎摧枯拉朽,皇家即便想管也无能为力,只能放任而已。
这回剑南与谢家携手,河西作壁上观,就连素来与谢家不睦的梁勋都按兵不动,只在交界处稍加试探,足可窥见态度。
不臣之心迟早要昭然于天下,区别只在于时机。
而如今,刚刚好。
谢珽缓步行走在王府的浓密树荫里,这些事不便与阿嫣言说,便只颔首道:“确实是为陇右的事。这么聪明的小姑娘,果然有前途。”
他语带调侃,忽而倾身靠了过去。
“我记得你嫁来时也是夏末。”
“嗯。”阿嫣重重点头。
时序交替,居然转眼就一年了,原以为替嫁之后的路会困难重重,竟然也就这么走了过来。她不自觉勾唇,觑向谢珽,就听他道:“听闻京中有新妇三日回门的风俗,这趟回京便挑初四启程,权当是回门,如何?”
阿嫣眼底欣喜愈浓,“那很快就能动身了?”
“到了京城让你多住段日子。”
“好啊!”这话直戳阿嫣心坎儿,她甚至忘了后面还有人跟着,只将握扇的那只手抱住谢珽胳膊,欢喜雀跃,“多谢夫君!”
清澈眼底尽是笑意,她都快蹦起来了。
谢珽勾唇,将脸凑得更近。
阿嫣没太明白,“怎么了?”
“谢我啊。”
他的身姿仍旧岿然端肃,脸颊轮廓亦是冷硬的,那声音却夹杂了温柔的笑,低低落在耳畔时意有所指。
阿嫣脸上一红,将他轻轻推开,“别闹了!”
……
寻香榭里,人已聚齐。
除了二叔谢砺仍在巡边外,上自老太妃,下至谢奕等孩子,全都到了厅里,连甚少出十州春的越氏都来了。屋中多是女眷,加之谢瑾性子颇温和、谢巍又飒爽洒脱,这会儿已经言笑晏晏,很是热闹。
待阿嫣与谢珽落座,立时捧酒开宴。
这算府中小聚,又不是中秋除夕那样的日子,众人随意用着果酒佳肴,或是拉家常,或是逗弄孩子,或是听谢琤讲述初次上战场的见闻,就着夏夜里温柔的凉风,直坐到亥时中才散。而后,各自带了随身仆从,回住处歇息。
临近月底,苍穹如墨。
这场大捷令魏州内外士气大振,亦让满府欢喜,席间谢巍和谢琤、谢瑾轮番出手,灌了谢珽不少的酒。
阿嫣也被劝了几杯,酒意微醺。
好在没多喝,不至于醉了。
夫妻俩踏着夜色醉扶而归,阿嫣想着不日即将回京见到亲友,脸上的笑始终未褪。直到进了春波苑,看到夫妻同宿的屋舍时,才想起件颇为要紧的事——
盯着孺人之位的郑吟秋。
上回老太妃在照月堂里探她口风未果,虽没再当众提起,却还是不时请郑吟秋过来陪伴,三天两头的马车往来,几乎成了常客。方才宴散时,高氏陪着老太妃回照月堂,不知说了句什么,哄得老太妃眉开眼笑,只说快去请来,想必就是为着郑吟秋。
积压了许久的事,终将摆上台面。
或许就在明日。
阿嫣当时虽摆了置身事外的态度,却难保老太妃不会仗着身份睁眼说瞎话,让谢珽以为她为顺从长辈的心意答应了什么。且她既是春波苑的主母,合该让谢珽心里有个准备,免得老太妃忽然提起,让谢珽猝不及防。
这种事,总得早点跟谢珽交个底才好。
只是不知谢珽会如何看待。
原本欢喜踊跃的笑意,在想起郑吟秋时忽而淡了下来,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觉。
阿嫣暗自掂量,终于在宽衣时开口——
“有件事,忘了跟夫君说。”
“什么?”谢珽端然站在烛光下,享受久违的宽衣解带的待遇。
阿嫣帮他解开锦带,缓声道:“夫君出征后表妹出阁,照月堂里冷清了些,祖母就时常请郑家的吟秋姑娘来陪伴。有一回,祖母说想将郑姑娘娶进王府,给夫君当个孺人,好开枝散叶绵延子嗣。这事祖母挺上心的,或许这几日还会请郑姑娘过来……”
她说着,觑向谢珽的神色。
他今晚被灌得不少,英挺的脸上笼了一层醉红,这会儿眯着眼,似没太将此事放在心上,随口道:“祖母怎么说的?”
“她问我,郑姑娘是否担得起孺人之位。我想着嫁来未久,跟郑姑娘并无交往,亦不知她性情行事,没敢擅自评点。”
谢珽颔首,“还有吗?”
“还问我,若她做主将郑姑娘娶为孺人,我会否介意。”
声音悄然压低,她无端有点心虚。
谢珽终于睁开了眼睛。
方才笼起的醉意,似乎在这一瞬间被压了回去,他瞧着阿嫣已解了锦带搭在臂弯,才将锦衣脱到一半,忽而轻轻按住了她指尖,问道:“你怎么答的?”
“我……”阿嫣咬了咬唇,既是跟谢珽交底,便不好隐瞒,只老实道:“夫君的事,我不敢擅自做主,更谈不上介意与否。若祖母做主,且夫君点头,我自是要照办的。若不然,也不会乱插手开口。”
说完,仍窥他神情。
男人的脸上仍辨不出喜怒,只是原本微勾的唇似乎没了弧度,恢复成惯常的冷清姿态,按着她指尖的那只手似乎更用力了些。
烛火微跳,屋中陷入片刻寂静。
阿嫣想起临别时的亲吻,和今日谢珽一本正经挟恩索吻的姿态,摸不清这男人究竟作何打算,又有点怕他生气,忙道:“我也没旁的意思,就是想让夫君心里有个数,免得到时措手不及……”
话音未落,忽然就被他打断了——
“你当真不介意?”
阿嫣声音一顿,十指悄然蜷缩。
谢珽微微俯身觑着她,酒后的眼睛里浮起些淡淡的红色,那只手也猛的拽住了她手腕,好似不愿再被她宽衣。
他的脸上不见怒色,甚至神情都是沉静的,就那么静静地盯着她,直到阿嫣心跳愈来愈乱时,才开口道:“我若娶了她做孺人,往后就是由她给我宽衣、陪我吃饭、碰我的泥塑和起居私物。”
“是她叫我夫君,牵手亲吻。”
“是她与我同榻而眠,在夜里害怕或者畏寒的时候,滚进我怀里。”
握在她腕间的手越捏越紧,掌心滚烫起来时,眼底的猩红似乎也浓了些,连同声音都被酒意熏得微哑,“阿嫣,这些事你真的不介意?半点都不介意?”他的声音愈来愈重,到末尾时几乎一字一句,钳着她的手愈发用力,那张脸几乎贴在她的鼻尖。
混着酒气的呼吸交织,唯有咫尺之遥。
若他稍稍凑近,便可吻上她的唇瓣,像那个春日清晨一样,印上干燥却柔软的暖意。
阿嫣至今都记得那个亲吻的滋味。
心里忽然乱跳起来,又浮起些无从言说的酸楚。
她真的不介意吗?
这个男人虽冷硬倨傲,却也曾予她温柔,在元夕花灯里牵手同行,在生死关头将她护在身后,在她想家时冒着寒冷夜风听她倾诉,在她难受、畏冷时将温暖怀抱给她,许她肆意来去。连同他弹奏的箜篌、捏的仕女,和那些看似寻常,回想起来却又温馨踏实的朝夕相处,都被岁月添了风情。
若这些都给了郑吟秋,她会不介意吗?
其实是介意的。
只是从前的谢珽令她敬惧,加之谢家危机四伏、前路叵测,所以不敢贪恋、不敢让自己轻易陷进去,才会在瞧出谢珽的心思,甚至心头泛起波澜时克制着不为所动,任凭理智做主,打定夫妻俩分道扬镳的主意,以为自己能不动心、不去介意而已。
心里忽然就难过了起来。
阿嫣咬了咬唇,垂眸避过他的目光,呼吸轻颤时,眼底似有点湿润的热意涌起。
她没说话,谢珽却从她细微的神情里,窥出了内心的天人交战。
“楚嫣,你喜欢我。”
他毫不犹豫的戳破她的自我欺瞒,唇瓣稍稍凑近,又一次压在她唇上,带着酒后微烫的燥热,温柔而克制。
阿嫣没动,阖目遮住眼底微红。
谢珽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左手揽在腰后,右手松开可怜的细腕,拿指腹擦去她眼角的些许泪意。
“你喜欢我。”他又重复了一遍,低声道:“老实告诉我,是不是。”
很温柔的声音,仿佛诱哄。
阿嫣终于睁开了眼睛,明澈眸底蒙了层雾气。
片刻迟疑,她决定坦诚一回。
遂抬起了一只手,拿指甲在小指的指腹上轻轻划出一个指节的大小。
“一点点。”她红着眼睛说。
第58章 拒绝 春波苑有楚氏就够了,不必再添什……
灯架上烛火高照, 往她脸上镀了柔和光芒。
那双漂亮的眸子蒙了层水雾,泛了微红泫然欲泣,瞧着让人心疼。
谢珽的指尖微微一顿。
狂喜自心底涌起, 连带着酒意和血气都往脑门冲了上去。他的目光挪向阿嫣细白的指尖, 看着她划出那点不及蚕豆大小的丁点地方,到底有点哭笑不得, “就这么点?”
阿嫣眼底雾气未褪,却勾了勾唇。
有就不错了。
当初刚嫁过来碰见他的冷硬姿态, 听谢珽说将要她送走时, 阿嫣都没想过会对这谢珽动心。甚至春月里还曾苦心孤诣, 想法子给他泼冷水, 就怕被谢珽拽着沦陷进去。此刻被他逼出心里话,加之泼冷水的举动过去没多久, 阿嫣多少有点羞赧——
“嫌少就算了!”
她说着,就想收回手指。
谢珽眼疾手快地将她手指拽住,借着酒意遮脸, 放在唇上亲了亲,“一点点就一点点吧, 这指头归我了, 别想拿回去。”
许是醉酒之故, 他的唇有点儿烫, 柔软蹭过指腹时, 暖而微痒。
阿嫣笑着垂眸, “那你呢?”
很低的声音, 却带着大胆而羞怯的试探。
谢珽仍握着她的手,指尖顺着她的指节慢慢往下滑,在指根处顿了顿, 又慢慢挪到皓白的手腕那里。
而后低声道:“这么多。”
“这么多什么?”她故意刨根问底。
“喜欢你啊。”谢珽松开她的手,眉眼冷峻深邃如旧,唇边却勾起了笑,修长的手指扯了扯酒后燥闷的领口,倾身凑到她耳边时,若有所指地道:“你不是早看出来了么。”
微烫的鼻息落在耳畔,他克制不住的碰了碰她已然泛红的耳垂。
意料之中的柔软,亦有淡香自发髻间送到鼻端。
不知怎的,谢珽忽然想起来,那回阿嫣在西禺山遇袭时磕坏了后脑勺,抹药时耐不住疼,张嘴就咬在他脖颈上,留了两排压印。脖颈处的印记早就消失,印刻在心尖的感觉却历久弥新,因那方逼仄车厢,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