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外室——by怡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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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哪谁会愿意抹掉朋友的记忆?当时自己急功近利,没有多去揣摩她的用意。
“徐贵。”
“老奴在。”
“将季筱带来。”
徐贵离开后,官家将目光落在宝珊身上,“看在你与邵婉有关,朕今日不与你计较,但玉佩是假,就证明不了你的身份。朕会派人继续调查此事,直到水落石出,你暂且留在这里,听候发落。”
意料之中的结果,宝珊没有表现出抗拒,抱起阿笙问道:“虽是软禁,但看在孩子的份儿上,能否许间客房?”
官家冷声道:“你在跟朕谈条件?”
宝珊点头,“希望官家通融。”
阿笙实在太困了,揉揉眼皮,奶声奶气道:“爷爷借间房。”
爷爷?
官家单手捂住眉眼,压制住内心的烦闷,“允了。”
侍卫前脚将宝珊和阿笙带下去,陆喻舟后脚就到了。
一见陆喻舟,官家僵脸问道:“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你今日不给朕一个说法,朕跟你没完。”
刚在外面碰面时,宝珊冲他点点头,使他心里有了数,这会儿被官家质问,就能从容应对了。他提起桌上的长嘴壶,为对方斟茶,“官家是介意她的假话,还是介意她的实话?”
冷静下来,官家没了那会儿的冲动,能辨别出他话里有话,“你对朕和邵婉的事,了解多少?”
陆喻舟面不改色道:“微臣都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
“哪些人?”
“太多了,数不过来。”陆喻舟执盏饮啜,眸光无波,“容微臣多句嘴,官家的执念太深,已经扰了该有的理智,若有人蓄意用邵家小姐的事为饵,危及官家性命,导致国祚动荡,到那时该如何是好?”
作为帝王,因儿女私情不顾社稷安危,实属不该,官家何尝不知,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陆喻舟又给官家斟了一杯茶,“若官家不弃,能否将当年的事尽数告知微臣,由微臣来替官家分忧,官家也好尽快赶回皇城坐镇朝堂。”
交给他?
官家握紧杯子,没有立即回绝。朝中大事还要等着他去批阅,确实不能一再耽搁,而且,假玉佩的事,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此番算是白白折腾,没寻到邵婉,又被人牵着鼻子戏耍了一回。
“堤坝那边,还需多久能处理完?”
陆喻舟如实答道:“修缮后,要等待几场暴雨,若是堤坝牢靠,臣就算交差了。”
那也要等到秋末了。
官家摩挲着杯沿,开始天人交战,俄尔,点点头,“好,朕将朕的私事交付给爱卿,望爱卿能替朕寻到邵婉。”
只要寻到邵婉,一切都好水落石出。
天蒙蒙亮,衬得烛火黯淡,陆喻舟淡淡一笑,端的是风情朗月,令人心生信任,可他温和的眉眼之中,酝着耐人寻味的深意。
熹微日光映窗时,官家将自己、邵婉与慕时清的感情纠葛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话语里带着缱绻、愧疚和怀念。
都说仇恨会将一个人的理智吞噬,没想到情与爱也会。
从管家的话里,陆喻舟还是听出了几分不甘,而这几分不甘,很可能让慕时清、宝珊和阿笙陷入险境。
当年,官家同意不杀慕时清,是因为邵婉断情绝爱,可如今,当他得知了邵婉给慕时清诞下了女儿,还能守住当年的承诺吗?
官家是个杀戮很重的人,若非赵薛岚当了他的屠刀和阴暗面,只怕会向世人展露更重的戾气。
这也是陆喻舟为何要让宝珊以假玉佩现身的原因,若是拿了真玉佩过来,只怕刚刚就血溅案板了。
陆喻舟倒掉壶里凉透的茶叶,又添了新茶,和官家一起等着季筱的到来。
或许,通过季筱,真的能找到邵婉。
纵使自己是个薄情的人,陆喻舟也希望邵婉尚在世间,有朝一日,可与恩师团聚。
第39章 皇姐(二更)
季筱过来时, 极讲究排面,身后跟了二十来个衣着鲜艳整齐的扈从,看阵势比贵妃娘娘出宫都隆重。季筱当年也是出了名的美人, 如今年过三旬, 依然端庄美艳, 只是眉眼过于犀利,人也较为强势,与邵婉明媚随和的性子刚好相反, 整个人郁郁沉沉,总给人一种精明世故之感。
从官家口中, 陆喻舟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她曾是邵大将军的未婚妻,邵婉的准大嫂,却因爱慕官家, 与邵家解除婚约。
在她进屋之前, 官家已经离席, 不想与之交谈。
对上季筱的眸子, 陆喻舟回以一笑,“前辈请入座。”
让扈从擦了圈椅, 季筱才堪堪入座,“不知官家和陆相找我,所谓何事?”
寻常人被帝王召唤,不说惧怕, 也会欣喜, 亦或是心虚,可季筱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像一只站在枝头的鸢, 并不会被旁人牵制。
“晚辈要替官家问前辈几个问题。”
季筱嗤笑一声,“官家为何不自己来问,还要陆相代为问话?”
陆喻舟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恼火,还从对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女儿家的哀怨,再有城府的人,在面对心上人的冷遇时,都会有情绪吧。
替对方斟了茶,陆喻舟徐徐开口道:“官家在汴京,如何亲自来问话?”
“官家不是来......”季筱忽然顿住,转而一笑,“陆相请问。”
帝王微服出行,除了御前侍卫和驿馆中人,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人知晓,伴君如伴虎,没人敢轻易泄露帝王的行踪,季筱怎么知情?
陆喻舟问道:“当年前辈主动进东宫与邵小姐为伴,是因为姐妹情谊,还是想近水楼台,与官家有所接触呢?”
连坐在竹屏后面的官家都没想到,陆喻舟会不按套路出牌,直截了当地问出了疑点。
闻言,季筱冷声道:“身为晚辈,这是你该问的?”
陆喻舟丝毫没有软了语气,直截了当道:“提醒您一点,我是钦差,有何不能询问?”
季筱在当地威严甚高,手底下的扈从多是当地的混混,强横惯了,一见昨日还在请求自家主子捐钱的钦差变了态度,立马横眉冷对。
“我家主子是何......”
“本官问你话了?”陆喻舟看向那名扈从,弹了一下杯沿,“顶撞钦差,拉下去,杖三十。”
季筱语气更冷,“打狗还要看主人,陆相是不是太不给我面子了?”
陆喻舟淡笑,轻描淡写道:“杖五十。”
御前侍卫立马将那名多嘴的扈从拖了出去,禁军的气势狂扫混混。
看得出来,陆喻舟在杀鸡儆猴,季筱忍下这口恶气,回道:“我与邵婉情同姐妹,当初入宫自然是为了陪伴她。”
“前辈医术高超,却没有诊出她的喜脉,”陆喻舟问这话时,一直在凝着对方的眼睛,“是担心官家一旦知道邵婉怀了他的骨肉,就会立她为太子妃,那你就没有机会了吗?”
“即便你在诈我,也简直荒谬至极!”
“晚辈哪里讲错了?”
季筱看着陆喻舟身后的屏风,像在透过屏风看着里面的人,“邵婉爱的人是慕时清。”
陆喻舟故意道:“但她怀了皇家子嗣,就该留在东宫为妃。”
“就算怀,她怀的也是慕时清的孩子,否则,”季筱站起来,紧紧盯着屏风,“她会恨官家一辈子,就连下辈子也再不想遇见他。”
“啪。”
屏风后传来杯盏碎裂的声音。
陆喻舟眸光微动,抿了一口清茶,“这么说,前辈当年是刻意隐瞒了?”
季筱冷笑,“隐瞒又如何?身为东宫太子,强抢臣女,闹得皇家和两大世家不得安宁,说起来,该是谁更理亏?!”
“季筱!”屏风后传来官家的暴怒声,“再妄言,休怪朕对你不客气!”
“妄言?”季筱冷笑不止,“官家贵人多忘事,还用我提醒你,你曾囚禁邵婉,几次想要轻薄她的事情了吗?”
“砰!”
屏风后的长几被人掀翻,官家冷目走出来,在季筱的泪目中,一把扼住她的脖子,将之提了起来。
众人皆惊,陆喻舟扣住官家手腕,“官家息怒,这件事,本不是季夫人的错。”
官家瞥眸,“陆喻舟,你大胆!”
陆喻舟提醒道:“官家要将囚禁一事闹得人尽皆知吗?季夫人她杀不得!”
官家手背绷起狰狞青筋,在季筱快要晕厥时突然松手,看着季筱如纸鸢一样倒地。
“朕问你,假玉佩是你找人做的?是为了引朕来到这里?!”官家揪住她衣襟,“还有,邵婉呢?”
当年邵婉离开汴京时,曾托她代为转送玉佩,既然她见过玉佩,那按着玉石工匠的说法,去找人仿造一枚就并非难事。
季筱捂着脖子咳嗽,早已干涸的眼眶泛起水光,“是,我就是想要见官家,想要看一看官家是如何念着邵婉的?哦,我差点忘了,官家坐拥三千佳丽,还有精力想念邵婉吗?”
官家用力甩开她,额头突突地跳,“朕问你,邵婉呢?!”
季筱不怒反笑,“邵婉不是被官家逼走了吗?我又哪里知道,不过,我为官家准备了一份大礼。”
看她狂娟的样子,与自己又有何区别?还真是小看了她,不知她这般胆大妄为,也从未想过,她对他还怀有这般深的执念,哪怕飞蛾扑火,也要见他一面。
一份大礼?
陆喻舟蹲下来,问道:“什么大礼?”
季筱边咳边笑,“无可奉告,除非官家跟我走一趟。”
“官家不会涉险,”陆喻舟扶起她,“我倒是可以代替官家跟前辈走一趟。”
另一边,宝珊推开窗子,抱着刚睡醒的阿笙在窗前透气,纵使被困于此,但唇角还是止不住上扬,“阿笙,娘有爹爹了,你有外公了。”
阿笙“哇”了一声,搂住娘亲脖颈,“阿笙要见到外公了?”
“嗯,咱们很快就会跟外公见面。”
母子俩抱在起来,咯咯浅笑。
“咯吱。”
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宝珊蓦地回头,见一身赫赤色宋锦宽袍的赵澈靠在门口。少年容貌昳丽,一头墨发披散在后,仅以一根琼簪绾起两鬓的长发。用精致来形容一个少年并不妥帖,但眼前的少年,最合适这个词,他五官秀气,薄唇皓齿,眸光似能将人吸入桃花渊。
宝珊放下阿笙,“九皇子进屋不知要先敲门?”
赵澈转着手中折扇,又一把握住扇骨,“你知我身份了?”
宝珊抿抿唇,她在来之前就听陆喻舟提起了他的身份,此刻想来,若非是贵胄,驿馆哪会让他随意出入,但这不是他可以随意推门的理由吧。
看她不悦,赵澈把折扇插入后脖颈,笑道:“你是囚犯,我随意进出怎么了?”
囚犯?
没等宝珊接话,阿笙面露惊恐,摆了摆手,“我们不是坏人。”
赵澈蹲下来,“小鬼过来。”
被娘亲牵着手,阿笙用另一只手抓了抓耳朵,“我过不去,叔叔你过来吧。”
“阿笙。”宝珊拍拍儿子的后背,“进里屋去。”
小孩子对外表纯良的人没有戒心,宝珊怕赵澈骗走她儿子。
感受到娘亲的不悦,阿笙抱抱她的腿以示讨好,然后颠颠走去里屋,听话的令人心疼。
赵澈啧一声,“他真是慕先生的外孙?”
别的事情,宝珊不会吹嘘,但对于这件事,宝珊在心底吹嘘了十来遍,也很想大声告诉他,自己就是先生的女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被轿夫打晕带来这里,醒来时,就被官家指责说想要攀龙附凤,我也是顺着他的话说的。”
赵澈拉了一把椅子,跨坐在上面,身体前倾趴在椅背上,“行了,别演了,任谁看不出,你是给徐贵下了套,故意露出玉佩,好让他带你来到父皇面前。”
少年盯着她雪白的脖颈,“现在怎么就没有露出玉佩呢?”
对于他毫不避讳的目光,宝珊有点不适,捂住脖子,“玉佩在官家手里。”
“那不是仿品么。”少年连同椅子向前倾,调笑道,“你身上是不是还有一枚真的?”
眼前这个少年太狡猾,宝珊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也知道他是来套话的,故而选择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