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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观察笔记——by她与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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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他们也逐渐发现,这姑娘的注意力始终都在那个身负重刑的男人身上。
  只可惜邓瑛不准她近身。
  非妻非妾,却上赶着来示好一个即将断子绝孙的罪人。
  罪人过于冷漠干净,反让姑娘显得很可怜。
  有人正在为她唏嘘,外面的脚步声突然朝门前走来,杨婉听到声响迅速收起册子,站起来机敏地缩到了一丛草垛后面。
  李善并几个太监走进仓房,一边走一边继续将才在外面的话题。
  “还要给他断几天的水食啊?”
  后面的一个太监应道:“还要两天。”
  李善站定在邓瑛面前,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行了,再断一天,就给用刑。”
  说完摁了摁脖根儿,“快些了结算好,趁年前把人交给司礼监,我们也没这么棘手。这大冷天,心里揣着这么件冰坨子事儿,多少不痛快。你去跟张胡子说,把刀备好,要办司礼监的差,叫他这两天别喝酒。”

  回话的人面露难色,“张胡子现在外头寺庙里鬼混着呢,前儿我还看他在海子口里找擦背伺候的人。”
  “呸。”
  李善啐了一口,“妈的,显摆他底下有条软虫!赶紧叫他回来备刀子!”
  一句话说得在场除了邓瑛之外的人各自戳心。
  李善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岔开话道:“还有他身上这个刑具,我们这儿是动不了的,明儿一早,你去刑部请个意思过来,看是怎么,让他就这么带着受刑呢,还是给卸了。”
  回话的人拉跨了脸,“李爷,就这还请刑部的意思啊。”
  “啊。”
  李善不耐地应了一声,看向邓瑛,鼻中冷笑。
  “邓阁老一家都杀完了,留下这么个人。他的事儿,复杂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1)南海子:皇家猎场,牧场,明时作为阉人的暂时拘留营,阉人暂居在此,经二十局挑选后入宫当差。
  (2)海户:南海子里为皇家耕种放牧的人
 
 
第3章 伤鹤芙蓉(二)
  李善说完这句话,忽然发现邓瑛正看着自己,不由愣了愣,一时间竟然很难说得清楚被这双眼睛注目的感受。
  要说他怜悯邓瑛,他好像还没有那么软的心肠,可要说厌恶,却也没有合适理由。毕竟邓颐在内阁贪腐揽权,残杀官吏的那三年,邓瑛接替他自己的老师张春展,一头扎在主持皇城三大殿的设计与修筑事宜当中,刑部奉命锁拿他的前一刻,他还在寿皇殿的庑殿顶上同工匠们矫正垂脊。
  所以无论怎么清算,邓瑛和其父的罪行,都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身为邓颐的长子,邓瑛还是被下狱关押。朝廷的三司在给他定刑时候着实很为难。皇城还未修建完成,最初总领此事的张春展此时年迈昏聩,已经不能胜任,邓瑛是张春展唯一的学生,和户部侍郎杨伦同年进士及第,是年轻一辈官员里少有的实干者,不仅内通诗文,还精修易学、工学,若是此时把他和其他邓族中的男子一齐论罪处死,工部一时之间,还真补不出这么个人来。于是三司和司礼监在这个人身上反复议论,一直没能议定对他处置方式。
  最后还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何怡贤提了一个法子。
  “陛下处决邓颐全家,是因为多年受邓颐蒙蔽,一遭明朗,愤恨相加,震怒所至,但皇城是皇家居所,它的修造工程关乎国本,也不能荒废。要消陛下心头之怒,除了死刑……”
  他一边一边放下三司拟了几遍却还是个草稿的条陈,笑呵呵地说道:“不还有一道腐刑嘛。”
  这个说不清是恶毒还是仁慈的法子,给了邓瑛一条生路,同时终止了他原本磊落的人生。所以杨婉才会在《邓瑛传》的开篇如下写道:很难说邓瑛的人生是在这一年结束的,还是从这一年开始的。
  当然李善这些人没有杨婉的上帝视角。
  他们只是单纯地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个没什么罪恶的奸佞之后。
  “你看着我也没用。”
  李善此时也无法再和邓瑛对视下去,走到他身侧,不自觉地去吹弹手指上的干皮,张口继续说道:“虽然我也觉得你落到现在这个下场有点可惜,但你父亲的确罪大恶极,如今你啊,就是那街上的断腿老鼠,谁碰谁倒霉,没人敢同情你,你也认了吧,就当是替你父亲担罪,尽一点孝道,给他积阴德。”
  他这话倒也没说错。
  要说邓瑛死了也就算了,活着反而是个政治符号,性命也不断地被朝廷用来试探人心立场。
  虽然邓瑛本人从前不与他人交恶,但此时的光景,真的可谓是惨淡。
  他从前的挚友们对他的遭遇闭口不谈,与邓家有仇的人巴不得多踩他一脚。
  从下狱到押解南海子,时间一月有余。算起来,也就只有杨伦偷偷塞了一锭银子给李善,让他对邓瑛照看一二。
  李善说完这些话没限的话后,心里想起了那一锭银子,又看了看邓瑛浑身的伤,觉得他也是可怜,咳了几声,张口刚想说点什么缓和一下,忽然注意到邓瑛的腿边堆着一大堆草药,再一细看,竟眼熟得很。
  “嘿……”
  李善撩袍蹲下来抓起一把,“哪只阉老鼠给搬来的?”
  仓内的阉人哆哆嗦嗦地埋着头,都不敢说话,有几个坐在邓瑛身边的人甚至怕李善盯住自己,偷偷地地挪到别的地方去坐着了。
  李善将这些面色惶恐的人扫了一圈,丢掉药草站起来,拍着手看向邓瑛,不知道怎么的,忽然笑出声来,“看来我说错了啊,也不是没有人想着你。”他说着用脚薅了薅那堆草药继续说道:“偷我场院里的药材来给你治伤。”
  他一面说,一面转过身,用手点着仓房内的阉人,“你们这些人里,是有不怕死的。李爷我敬你还副胆子,这些草药今儿就不追究,再有一下回被我知道,就甭想着出这海子了。”
  说完真的没再追究,拍干净手,带着人大步走了出去。
  杨婉一直等到脚步声远了才从草垛后面钻出来,趴在窗沿上谨慎察看,忽然听到背后的门传来落锁的声音,不禁翻了个白眼,脸一垮,无可奈何地自嘲,“哦豁,今晚出不去了。”
  不想她说完这句话,四周人看她与邓瑛的目光突然变得特别复杂。
  杨婉转身诧异地看着仓内的人,又低头看了看邓瑛,陡地回想起李善之前的话,立即反应了过来。
  此时室内关着三种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还有一堆阉人。
  当然按照李善的说法,这个男人过了今晚也就不是男人了。
  所以,今晚是不是应该发生点什么?
  如果自己只是个旁观者的话,杨婉现在估计会坐下来,把这个极端环境在文学层面和社会学层面分别做一个透彻分析。然而此时此刻,她却被周围人的目光给看得着实有点不淡定了。她现在这副身体是谁的她还不知道,也不知道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有没有喜欢的人。虽然杨婉认为自己只是来自21世纪的一个意识,穿越过来的目的是为了观察历史和记录与邓瑛有关历史,但既然穿都穿到别人身上了,好像还是有责保护好支撑她意识的这副身体。
  于是,她陷入了一个看似正常的逻辑闭环,脑补了一大堆内心戏,不由自主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完全忘记了眼前是一个根本不准她碰的男人,
  邓瑛看着她多少有些惶恐的脸,手撑着地直背坐起来。
  杨婉见他有动作,赶紧又退了一步。
  “你这会儿要干吗?”
  干吗?是二声“干嘛”吧!
  邓瑛听完这句话,手在地上轻轻一捏,杨婉瞬间尴尬到自闭。
  她是四川人,平时就有说话紧张就爱嘴瓢的毛病。
  在谐音梗扣钱的时代,这倒算是她严丝合缝的博士人设当中,仅剩的一点点反差萌,可眼前包括邓瑛在内的这些人,他们还搞不懂这种好东西啊。
  “我是说……”
  “咳。”
  邓瑛咳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刻意的。然而借此打断杨婉的话后,却又并没有做出其他反应,反倒收敛了自己动作上的“冒犯”意图。他不再看杨婉,弯腰捡起地上的药草,放在膝盖上随手一挽。
  张春展告老之后,这个人在大明初年,算是工学一项上的天花板了。
  所以即便是在手上结草这种事也做得利落精准。
  不过杨婉觉得邓瑛的手倒不算特别好看,手上的皮肤因为长年和木材砖瓦接触,有些粗糙,但胜在骨节分明,经络生得恰到好处。看起来不至于特别狰狞,却也有别于少年人。手背上有一小块淡红色的老伤,形状像个月牙。
  杨婉看他用她抱来的药材扎出了一方草枕,这才发觉得自己将才想得过于多了。从这几天相处来看,邓瑛是正人君子,她到像是个思想不纯洁,老想摸邓瑛的女流氓。想着不免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伸手尴尬的抓了抓头。
  邓瑛仍然有些咳,抬起手腕抵了抵胸口,明显在忍。
  平静下来以后自己朝边上移了一点,坐到了没有干草的地面上,伸手把草枕头放在自己身边,直起腰重新把手握到了一起,杨婉抱着膝盖蹲在邓瑛身边,“给我的?”
  邓瑛点了点头。
  “那你的腿怎么办。”
  邓瑛低头看着自己脚腕上几乎见骨的伤,喉结微动。
  下狱至今他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一是怕给他人遭来灾祸,二是他也需要安静的环境来消化父亲被处以极刑,满族获罪受死的现实。久而久之,他已经接受了自己像李善形容的处境,断腿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所以此时反到不习惯有人来过问冷暖病痛。
  “这样吧,我不碰你,我就帮你把草药捣碎,你自己敷。”
  杨婉说完径直挽起袖子。
  邓瑛看了一眼被她用来捣药的那一枚玉坠子,是质地上等的芙蓉玉石,普通人家是绝对不可能有的,她却在腰上系着两块。
  “拿去。”
  看邓瑛不接,又反手摘下背后的发带。
  “拿着这个包上。”
  邓瑛仍然没动。
  杨婉的手举得到有些发酸了,她弯腰把手摊在地上,抬头看着邓瑛,“其实你挺好的一个人,这个境地里还给我做了个枕头,我呢也不是什么坏人,你不想跟我说话就算了,别跟你自己过不去,你也不想以后不能走吧。”
  他还是以沉默拒绝。
  对于杨婉来说,这件事的意义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历史上他的腿疾就是这段时间造成的,可是即便杨婉知道,并且试图帮助他改写这么一点点命运,却仍然做不到。不过她倒也不难过,就着袖子搽干净自己的手,好脾气地放弃了对邓瑛的说服。
  仓内的人见邓瑛和杨婉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种行动,渐渐地失去耐性,天冷人困,不一会儿就各自躺下缩成了团。
  杨婉坐在邓瑛对面,等邓瑛闭上眼睛,才小心地缩到他身边,枕着草枕躺下来。仓房内此时只剩下鼾声和偶尔几下翻身的声音,杨婉躺定,掏出袖中的册子,着窗沿上唯一的一点点灯光翻开,屈指抵在自个的下巴下面,轻声自言自语,“明日也就是贞宁十二年正月十三……《明史》上的记载是三月,这么一看时间上也存在误差……”
  说着说着,人困了起来。她朝着墙壁翻了个身,抱着膝盖也像其他人那样缩成了团。
  “邓瑛,听说你之前没有娶过妻,那你……有没有自己的女人啊?”
  邓瑛在杨婉背后摇了摇头。
  杨婉却似乎是看见一般,有些迷糊地说道:“如果这副身子是我自己的……”
  怎么样呢?
  她没说完好像就睡着了。
  邓瑛没有完全听懂这句在他看来逻辑不通的话,等了一会儿又没等到她的后话,索性也闭上了眼睛。
  谁知她却在梦里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反正……杨婉这辈子,就是为了邓瑛活着的……”
  和这句话一起落下的还有贞宁十二年的那第一场大雪。
 
 
第4章 伤鹤芙蓉(三)
  雪后的第二天,海子里一片雪亮。
  看守的人遮着眼睛打开仓库的门,里面早已憋得难受的人纷纷挤了出来。看守一个哈欠还没打完就被推搡到雪里,鼻子也磕出了血。他扑腾着坐起来,压着鼻孔骂道:“他妈的,个个都赶着投胎。”说完正要爬起来,手却被雪地里的东西膈了一下,他忍着雪光捡起来一看,见竟然是一块芙蓉玉坠。
  “哟。这些个穷哭了的,还藏私档啊……”
  说完又赶忙捂住嘴巴,佝着背下意识地四下看。趁周围正乱没人瞧见,赶紧把玉坠往怀里藏。
  这还没藏好,忽听背后有人问道:“蹲着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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