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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心魔都是我——by惊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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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想问。
  然而在她开口之前,如同洞悉了她的想法一般,希夷微微垂首,用什么也看不到的眼睛注视着她,须臾,他轻轻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
  ——好久不见。
  于是,白飞鸿什么都明白了。
  先生曾经对她说过,希夷能洞悉万物之因果。
  他知晓一切。
  无论前世他究竟为什么到最后也不曾出现,最后也不曾预警……但这一世,他会出现在这里,便说明他是为了阻止那浩劫而来。
  玉座之上,传来了掌门的叹息。
  “这么多年来,你从来没有收过徒弟。”他望着白飞鸿,“我原以为你再也不会离开太华山。”
  “她很重要。”
  希夷如是说。
  “我明白了。”掌门复又叹息一声,询问白飞鸿的语调却很温和,“你可愿意拜入希夷长老门下,成为太华山的弟子?”
  白飞鸿深深地注视着希夷,片刻之后,她弯下腰,向他叩首。
  “师父。”她唤道。
  就这样,白飞鸿成为了太华峰主唯一的弟子。
  虽然希夷方才那句“星象已变,浩劫将至”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人人都想向他问一个究竟,但他却没有搭理任何人,只是带着白飞鸿离开了长留之山,将所有疑问与喧嚣都抛在身后。
  两人一路无言,白飞鸿仰起头来,无声地凝视着他的侧脸。这样近的距离看,他的面容益发显得昳丽,却也益发显得苍白。在离开长留之山后,他单手掩唇,低低地咳了起来。那咳声似是被强行压在肺里,发出沉闷的声响,让听的人都觉得胸口闷痛起来。
  白飞鸿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拿出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希夷侧头望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接过帕子,稍稍背过身去,似乎是想要将所有的咳声都堵在肺里,她只看见他的脊背,伶仃而单薄的一线,因为隐忍而颤抖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眼前的景象与过去的记忆重叠了。
  这个人,一向都是身体很差的样子。
  她想。
  先生是天下第一的医修,也是不周之山的峰主,每日都有许多事务要忙。于是,在白飞鸿身体大好之后,送药去太华之山的任务,便落在了她的肩上。
  每日每日,端着药送到这个人面前,看着他服下去。连她这样喝惯了药的人,闻到味道都会觉得那药苦得让人受不了,但希夷却总是没有什么表情,安静地将药喝尽,默默将药盏还给她,便坐在那里等着她离开。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她来了,他却还在睡。那时白飞鸿就会坐在一旁等着他醒来。先生安排给她的课业实在严苛,她每天都很疲惫,为希夷送药是她难得可以休息的时候。若是他睡着了,就意味着她能多休息一会儿,是以看到他睡了,她心里反而会有一点开心。
  有时她会等着他醒过来,倒像是看牵丝戏里的傀儡渐渐活过来一样,有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美。有时她倒是先睡着了,醒来时身边总是空无一人,药盏倒是好好放在托盘里,她一起身,便会发觉身上披着一件薄裘,像是什么人不想她在这里着了寒。
  起初,他们总是不交谈,渐渐地,偶尔也能说上两句话了。
  “就算是这一世,你的身体好像还是没有什么起色。”
  白飞鸿道。
  “治不好吗?”
  很久以前,她曾经问过先生,希夷的病为什么总是不好?先生只对她说,那不是她应该问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隔了一轮生死,却从这个人的口中,如此轻描淡写地告知了她。
  “治不好。”
  他直起脊背,将沾血的帕子叠好,放进自己的衣袖中,像是预见了她会问什么一样,他微微摇了摇头。
  “就算是你父亲也不行。”
  于是,白飞鸿便也不再问了。
  沉默再一次横亘在二人之中,许久,许久,直到她的声音再度打破了寂静。
  “为什么?”
  白飞鸿问道。
  这一句究竟是在问什么,连白飞鸿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那一天,昆仑墟众人无一畏战,大家血战而亡——但是,唯独这个人不在那里。
  唯独这个知晓了一切的人,不在那个地方。
  为什么你没有来?
  为什么你什么也没有说?
  哪怕只是一个提示也好。
  希夷却连一个字也不曾告知,就这样消失了踪迹。
  “因为我什么也做不了。”
  希夷仰起头来,似乎是在远眺天穹。已是薄暮时分,如血一样的夕阳在山岚间流连着最后的影子,将空气也染上了血的颜色。黯淡而蒙昧的余晖下,森林的色彩越发显得诡谲,松柏乌桕也拖下摇动的黑影来,远远望去,如鬼影憧憧。
  他的声音也是漠然的,没有一丝波动。
  “那是因果。”
  “但至少你可以像今天这样告诉我们!”白飞鸿提高了声音,“这样我们至少会有所防备,不至于变成那个结果!”
  希夷终于回过头来,隔着覆眼的白布,静静地“注视”着她。
  “逆天改命……这就是你想做的吗?”
  “当然。”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不然我是为了什么重活这一世的?”
  “……好。”
  他侧过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太息。
  “无情道,我会教你。之后,便要靠你自己。”
  言谈之间,太华之山已经近在他们眼前。
  与昆仑墟其他六峰不同,太华山给予人的印象,唯有孤绝。
  构成山峦主体的,唯有五千仞高的料峭石壁,山岩陡峭,白雪皑皑,便是最雄健的野兽与最矫捷的飞鸟,也无法攀上这样严寒而险阻的高峰。万古不化的冰雪将岩石都冻透了,草木不生,没有任何生命能在这里栖居,便是曾经盘踞于此的巨蛇,如今也不见了踪迹。
  这是没有任何人会拜访的异域。
  是远离世间,不是秘境而胜似秘境的孤寒之地。
  这便是太华山,是希夷的居所。
  今后,也将是她的住处,是她修行之地。
  在踏入这纯粹由冰雪所凝结成的荒芜宫殿之时,白飞鸿的脑海中,忽然模模糊糊地掠过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她没有在长留之山见到殷风烈?
 
 
第十八章 (大修)   重写了,大家再看一……
  白飞鸿正在练剑。
  太华峰上的雪,比旁的地方还要酷寒一些。尽管用灵力覆盖了全身的经脉,白飞鸿还是感觉到,森森寒意像刀子一样侵入她的肺腑,全身的血液都似要凝结成冰。
  但她依然在挥剑。
  任是多么天赋卓绝的剑修,也逃不过这每日的苦修。一剑又一剑的挥下去,直到身体牢牢记住这细微之处的差异,直到经脉习惯灵力游走于全身的感觉,直到手中的剑与自己的身躯浑然一体。
  白飞鸿现在的身体还是过于稚嫩了一些,就算有前世习剑的记忆,但对于此时的她来说,那些记忆反而成为了一种格外的桎梏。
  虽是同一个身躯,但前世与今生的景况实在差太多了。那些在前世谨小慎微所积累下来的战斗习惯,在此刻却变得不合时宜。
  “过去的经验很有用。但你的习惯并不好。”
  那时,希夷一边咳嗽着一边坐在坐榻上,纯白的狐裘随着他倚靠隐几的动作,从瘦削的肩上滑下来。大概是咳得狠了,他用帕子去掩,露出一段伶仃的腕骨来,紧绷到可以看清鼓起来的血管,在苍白肌肤下颤动着的惨青。好一会儿,他才放下手来,将隐隐可见斑斑血迹的帕子叠好,收进衣袖里。
  “如今,你的经脉未曾受损,根骨也可称上佳,再在战斗时瞻前顾后,寄望他人,只会害死你自己。为今之计,只有从头练起,由最基础的修行开始,逐渐熟悉你的身体,摸索一条更适合你的路。”
  大抵是平日不常与人说话,只是简单谈几句,也让希夷露出了疲惫的神色。白飞鸿原本只是站在一旁,看着看着,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习惯性地走到一旁,从烧着茶水的小茶炉里倒了一盏茶与他。
  “……”
  反倒是希夷怔了一怔,看她的眼神有些茫然。
  白飞鸿叹了口气,将茶盏往前一递:“喝茶。你刚才咳了那么久,嗓子很难受吧。”
  希夷看了那一盏茶好一会儿,方才伸手接过,却也不急着喝,只是捧在手里,望着袅袅白烟,出了一会儿神。
  “也是。”他说了一句在白飞鸿听来很古怪的话,“你确实会这样做。”
  “什么?”
  但白飞鸿没能继续问下去,因为希夷已经喝下了那盏茶,放下杯盏之后,他的手指还轻轻转了一圈茶盏,像是还在感受着杯壁的余温一般。
  “你认为‘道’是什么?什么又是‘无情’?”
  希夷忽然问道。
  白飞鸿的神色越发茫然:“……一上来就问这么难的大问题吗?”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过去看的讨论何为“道”的典籍,顿时觉得自己眼前一黑。
  仅仅是第一个问题,就引得古往今来多少修者大能争相议论,他们长篇累牍都没能讨论出一个明确结论的问题,希夷倒是希望她三言两语就给他解释清楚了?
  “待你想明白这两个问题,你便知晓何为无情道。”
  听到希夷这样说,白飞鸿再也克制不住叹气的冲动。她长长呼出一口气,抬起眼来,定定的看着希夷。
  “很抱歉,我一句也没听懂。”她忍耐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者也。既然收了我做徒弟,就请您用我这类人也能听懂的方式,好好的、从头、从最简单的地方讲起,好吗?”
  白飞鸿上辈子见过的有卜算预见之能的修者不多。
  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不说人话。而且完全意识不到自己说的不是人话。
  就像此刻,希夷抬起一张苍白隽秀的脸庞来,脸上的神情却越发茫然起来。
  “你听不懂吗”——他虽然没有问出口,但是这几个字已经写在他脸上了。
  “用你也能听懂的方式吗?”
  希夷沉思片刻,缓缓抬起手来。白飞鸿一怔,而后了然,垂首跪在希夷的面前。
  那是修者都很熟悉的一个动作,由师长向弟子后辈直接灌输法诀典籍的手势。前世,闻人歌就是这样将回春诀教给她的。此时见到这个手势,白飞鸿居然感到了一丝亲切。
  同时,她也感到了一丝好笑。
  宁愿用这种耗费灵力的法子,也不愿意稍微解释一下方才那两句话吗?
  “这样一来,你大约就会明白罢。”
  希夷探出手去,冰冷的指尖抵住白飞鸿的额心,幽幽的灵光自他的指尖泛起,而后,如醍醐一般浇灌了她的颅脑!
  那一瞬间,无数知识疯了一样涌入识海。那些记录了前人经验的典籍,那些存在于言语所不及之处的经验,那些不可言传甚至难以名状的真理,就这样毫不留情地灌入她的脑中。
  个人的意志在这样庞大的信息之中显得如此渺小,有那么一瞬间,白飞鸿以为自己是伫立在雪峰之下,抬头仰望雪崩的愚人。滚滚风雪摧枯拉朽而来,以不可阻挡之势砸下,转瞬之间便淹没了她。
  短短一瞬,在白飞鸿看来,却长过不知多少个一生。
  白飞鸿再度睁开双眼之时,只感觉到无尽的疲惫,她单手撑着坐榻,好容易才挣扎着坐起身来。身上柔软的狐裘滑下,似乎是有人不想她着凉才为她披上的。这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稍稍怔了一下,而后才试着下榻。
  嗒。
  在脚尖触地的同时,她听见了落子的声音。
  侧过头时,白飞鸿看见了希夷。
  他正在自己与自己下棋。明明蒙着眼睛,却丝毫不妨碍他纵览整个棋局,也不妨碍他一子又一子,将黑与白的棋子落在应有的地方。他的手指纤细修长,执着一枚黑子,越发显得那肌肤苍白得如同一道雪光。
  “你睡了三日。”他说。
  白飞鸿忍了又忍,终究忍无可忍。
  “您以为这是谁的错?”她扶住还在隐隐作痛的头,“给小孩子灌顶的时候不可超过三本典籍——我以为这是常识?”
  将将要落在棋盘上的黑子停住了。
  好一会儿,希夷才缓缓开了口。
  “但你受得住。”
  他的不解听起来甚至很有几分真挚。
  白飞鸿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也不行。”她咬牙道,“就算你看到我受得住,也不能这么做,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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