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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心魔都是我——by惊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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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这样说。
  不知为何,明明是赞许的话语,白飞鸿却从中听出了一分怅惘。
  陆迟明虚虚握着她的手腕,陪着她一路走回她的院子,在将她送进房门之前,他忽然拉住了她。
  白飞鸿回过头来,眉间流露出一丝讶异。
  “我要闭关十日。”
  陆迟明抬起手来,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鬓发,从中拈走一片梨花的花瓣。但他没有抽回手来,反而留恋似的,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
  “大婚和继承仪式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会在大婚之前出关的。”
  像是要让她安心,陆迟明对她微笑着许下承诺。
  修士的闭关就和机缘一样,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别说是大婚之前闭关,就算是大婚当日甚至孩子出生当天闭关也是常有的事,白飞鸿虽有些意外,倒也没有什么怨言。
  于是,她也回了他一个微笑。
  “我会等的。”她如是说。
  而那时的白飞鸿并不知道,她等来的并不只有陆迟明的出关。
  很快,便到了大婚当日。
  红罗低掩,明烛高照,宾客盈门,高朋满座。

  白飞鸿隔了帘幕望去,只见人影幢幢,人事与尘嚣俱已远去,只余她一人,伫立在这方寸之间。
  她在等一个人。
  他们也在等一个人。
  这是她与陆迟明的大婚之日,也是他继承空桑陆家之主的仪式。
  这场仪式的主角,却迟迟未曾现身。
  人们纷纷议论起来,猜疑、嘲弄、忧虑……一道道带刺的目光钩在白飞鸿身上,她挺直了脊梁,双手却在长袖的遮掩下紧紧交握起来。
  这是陆迟明闭关的第十一日。
  已经超过了他们约好的日子。
  莫非是闭关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
  她无意识将一双手紧攥到发白。
  陆迟明素来守约,从他们相识以来,他从未毁诺,更何况今天是他们的大日子……若不是出了事,她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现在还没出现。
  显然,他的家人也是这样想的。年长的两位尚且沉得住气,但年轻的已经坐不住了。云梦泽坐立难安许久,到底是一咬牙站了起来。
  “坐下。”云夫人沉声道,别让客人看了笑话。”
  云梦泽的脊背绷紧了:“娘,但是——”
  “修道修的是心,遇到什么事就心浮气躁像什么样子。”云夫人声音不豫,“凡事多向你哥哥学一学,你大哥十岁那年遇到妖族来袭,我与你父亲陷在兽潮中三月未归,也没见他像你这样慌慌张张。”
  “只是一时延误罢了。”陆父适时开口,缓和了母子间充满火.药味的氛围,“好了,阿泽,先坐下,你哥哥不会有事的。这么多年了,你见过他出什么差错吗?他应该只是耽误了一下。横竖还没有误了吉时,无需大惊小怪……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云梦泽摩挲着自己的剑柄,神色越发紧绷。
  “可今天是大哥和……”他顿了一下,“是他的大婚之日,他等这一天不知道等了多久,我不信他会在这种日子迟来,一定是出事了!娘!”
  “我说了坐下!”
  云夫人也动了真火,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宝,云梦泽猛地跌坐在座位上,挣得脸都涨红了也挣不开,他难以置信地喊了一声“娘”,看着自己的母亲。
  云夫人的面色也不怎样好看,她抬手理了理自己分毫不乱的鬓发,警告似的瞪了自己的小儿子一眼。云家有真龙血脉,她这一动怒,眼瞳俨然已化作了蛟龙的金瞳。
  “老实点。”云夫人周身隐隐溢出龙威,“别在这咒你哥哥。”
  云梦泽面上的神情越发不甘,仿佛是要与云夫人的桎梏对抗似的,他的颈侧也浮现出细密的龙鳞——
  “——哗啦!”
  偏在此时,一声刺耳的声响打断了他们母子的对峙。
  白飞鸿丢开新嫁娘遮面的罗扇,一把掀开帘幕冲了出去。装饰精美的画扇掷在地上,和云夫人错愕惊怒的神色一起被她抛到脑后。
  她等不下去了。
  不管陆迟明是出了事还是耽误了,她都要亲眼确认才行。
  白飞鸿当然知道这于礼不合,也知道云夫人和陆城主之后会如何看待她,但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等下去了。
  一阵强过一阵的心悸涌上来,逼得白飞鸿不得不一再加快脚步,摇晃的珠冠十分碍事,她咬了咬牙,干脆一把揭下了这新嫁娘的珠冠,随手丢在一旁。
  价值连城的珠冠落在地上,任何一个修士看到都会惊痛得喘不上气,若是让晨起时那些为她梳妆的侍女看到怕不是要当场晕厥……白飞鸿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她有一种感觉,如果她现在赶不过去的话……一定会发生什么会让她后悔终身的事。
  仿佛是在呼应着她这个念头,后山猛然冲出一股震天撼地的剑气!
  轰!
  大地剧烈颤动,无法承受那股剑气一般龟裂开来,下一刻,伴随着轰然巨响,无数沟壑纵横交错,以不可违逆的气势,蛮横地撕开整座岛屿。
  白飞鸿跌坐在地上,怔怔地望着后山的方向。
  天空也改变了颜色,转瞬之间,风云变幻。狂风呼啸着向那个方向聚拢,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摧毁沿途的一切。数万年的古木倒伏在地,指引着异变的中心。黑云化作漩涡,盘踞在后山之上,在浓得化不开的黑之间,隐隐可见骇人的雷光。
  而后,一道剑光贯穿了天地。
  白飞鸿从未见过比那更美艳,也更可怖的剑光。
  那一剑截断了风云,劈开了天地,射落了星辰。
  雷云一荡而空,暴风烟消雾散。天地在这一剑中寂静下来,化作一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白飞鸿再睁开眼时,后山已经荡然无存。
  伫立在那里的,只有一个人。
  那人一身玄衣,茕茕孑立,长发散落在他的肩上,压得黑衣都失了颜色。他站在那里,似是一柄漆黑的利剑,划破昏暗的天地。
  ——那是陆迟明。
  而后,他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比最深沉的夜色还要黑,深深地、深深地凝视着她。
  “飞鸿?”
  陆迟明念出了她的名字。亲昵的,和过去别无二致的语气。
  白飞鸿忽然松了一口气。
  “……无事就好。”她说。
  无论如何,他平安无事就好。
  “要是连你也出了事……”
  她摇摇头,说不下去了。事到如今,她无法想象……如果连陆迟明也出了事,她要怎样活下去。
  如同要对抗这份打从心底里涌出的寒意一样,白飞鸿伸出手去,拥抱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只要过了今日,他就会是她的夫婿。他们将成为一家人,生儿育女,荣辱与共。他们会有很多个百年,长到足以抚平过去的伤痛,长到……
  白飞鸿没有再想下去。
  因为陆迟明也抱住了她,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了一句话。
  “你不该来的。”
  他的话语仿若叹息。
  “不过,来或不来……也没有什么差别。”
  而后,白飞鸿才感觉到了后心传来的凉意。
  那是一柄剑,自下而上,洞穿了她的灵府,刺进了她的心脏。
  那一剑是如此的快,快到她甚至没有来得及感到痛苦,快到她直到现在才感到剑锋刺入后心的冰凉。
  是了。
  这本就是为了不给所杀之人带来任何痛苦而创的剑招。
  陆迟明将这一剑命名为“一梦”。
  顾名思义,这一剑是为了让被杀的人在无知无觉的时候,便落入梦一般静谧的死亡。
  这是多么温柔的一剑。
  又是多么残酷的一剑。
  温柔得不愿意带来任何痛苦,残酷得以不容抗拒的方式带来死亡。
  但白飞鸿却没有就此死去。
  因为她是昆仑墟不周山峰主的亲传弟子。她的师父,也是她的养父,是这天下最优秀的医修之一。
  修真者不能过于探询他人的法门,即使是夫妻也一样。
  所以,陆迟明并不知道,白飞鸿虽被坏了根骨,无法修行绝大多数的术法,但回春诀是例外。
  她修的回春诀已至化境,如同呼吸血流一般自然地运转,无休无止。
  虽然“一梦”在转瞬之间洞穿了她的灵府与心脏,但白飞鸿并不会这样死去。回春诀修复着她的身体,延续着她的生命。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痛苦迟了一瞬,到底还是在胸腔中炸裂开来。那痛楚是如此鲜明而又强烈,几乎将她整个从中间撕开,白飞鸿一时都分不清,究竟是伤口在痛,还是她的心在痛。
  被重创的伤势让她站立不稳,向前倒去。
  荒谬的是,陆迟明竟然还没有松开手。他依然抱着她,仔细地搀扶着,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不让她撞到地面,也不让她费一点力气,全然不顾她的血浸透了他的衣衫。
  到了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一如既往的温柔,妥帖,而又沉静。
  她落入他的怀抱,如同陷进一片泥沼。
  白飞鸿的手指痉挛一般抓住他的衣襟,她想要抬头,却因为受伤太重,连这样一个动作都格外吃力。
  那毕竟是陆迟明的一剑,是他引以为傲的“一梦”。
  没有人能够在挨了那样一剑后还能再站起来,就算是有回春诀也不能。
  她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刚一张口,血却先一步涌了出来。
  陆迟明静静看着她,而后,他忽然抬起手来,遮住了她的眼睛。
  “对不住,我没想弄痛你。”他抱着她,抵着她的额头,温柔地说,“别怕,很快就好了。”
  白飞鸿的眼睛无声睁大了。
  回春诀被截断了。
  而后,第二剑刺入她的后心。
  白飞鸿的眼前骤然黑了下去。
  如坠一梦中。
 
 
第二章 这一次,她回到了十岁。……
  白飞鸿猛然从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胸口,没有摸到洞穿胸腔的利刃,倒是摸到了激越的心跳。心脏像是要挣脱出来一样拼命跳动着,几乎撞痛她的手掌。
  然而这样急促的心跳此时只让她感到安心。白飞鸿喘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冷汗已经浸透了寝衣。
  是梦吗?
  她这样想着,却猛地僵住了。
  白飞鸿一低头便看到自己的手。
  幼小的,孩子的双手,她也是医修,自然看得出,这双手的主人至多不超过十岁。
  一时之间,白飞鸿居然分不出哪个更像恶梦。
  是在大婚当日被未婚夫亲手所杀,还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
  白飞鸿掐了自己一把,很疼。但修真界古怪的法宝甚多,能编织梦境幻景的更不知凡几,自己会疼也说明不了什么。
  她驱动体内的灵力,想要运转回春诀,然而在感觉到灵力的一瞬间,她觉察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有人睡在她的身边。
  “怎么了囡囡,做恶梦了吗?”
  女人的声音还含着睡意,一条胳膊从衾被里探出来,把僵坐着的白飞鸿拉进自己怀里。另一条手臂也绕过来,自然地环抱着她,温暖的手掌轻轻拍抚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
  好像这样就能把噩梦全部拍走,让吓坏了的小孩子安然入睡一样。
  熟悉而又陌生的香气扑到她的面上来,令白飞鸿无声地睁大了眼睛。
  那是母亲最爱用的合香,雪中春信。和此刻拍抚着她后背的手掌一样,是她曾经熟谙的,却因为太过遥远而模糊了的记忆。
  她仰起脸来,就着暗淡的光线,看清了女人的脸。
  那些幼年时的旧事,便在这一瞬活了过来。
  “妾本秦罗敷,玉颜艳名都。”
  海内十洲最有名的妓馆,叫做风月天,她的母亲白玉颜,曾是风月天里最红的妓.女。
  白玉颜自不会是母亲的本名,母亲却很喜欢这个名字,将爹娘所起的姓名同那对把她卖到妓馆里的爹娘一起抛了个干干净净。
  在白飞鸿幼年的记忆里,每次母亲带她去外面游玩的时候,道路两旁的人都会忘了自己在做的事,只顾着看她。当她弹琴的时候,鸟儿也会忘了啼叫,当她起舞的时候,风也会变得静谧。
  数也数不清的人涌到楼里来,红绡、珍珠和珊瑚堆满了走廊,只为见她一面。就连那些看起来很厉害的修士也不由得在她面前放下身段,想要博取她的青眼。
  然而,母亲看着他们,脸上却总带着一种冷冷的笑。
  “瞧瞧这些男人。”
  有一次,母亲指着那些人,冷冷地对她说。
  “家里钉着一个,房里面家外面还不知摆了几个,倒还要来这种地方找女人。又要你的身子,又要你的心,到手了就拿去和别的男人显摆,腻了便抛出去,当作一件不值钱的玩意儿。你要是信了他们,就等着给人摔碎了听个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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