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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佬心魔都是我——by惊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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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骗你的。
  他微微地笑,在心里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坏心,补了这样一句。
  就算不送给她,她也会得到的。
  因为这就是天地的真理。
  ——杀了修真者的人,可以得到对方的法门。
  放在剑修身上,也就是说,杀了哪个剑修,就可以得到对方的剑意。
  道无好坏,法无善恶,兵刃无正邪。剑意亦然。
  有是非之分的,只有修者本人而已。
  随着生命的流逝,雪盈川可以清楚感觉到,自己正在失去自己的剑意。
  只为了杀戮而修炼的剑意,自然也会去寻找更适合杀戮的主人。
  那将是非常适合白飞鸿的剑意,作为当世最好的剑修之一,雪盈川很清楚这一点。
  或许比白飞鸿自己所想得更加适合。
  无情道。
  雪盈川有些想笑。
  她简直是选择了最不适合她的一条路。
  绝对选错了。
  即使没有希夷那双可以洞悉万物之因果的眼睛,雪盈川也可以如此断言。

  他从没有见过比那个道法更不适合她的“道”。
  因为爱着什么人,因为想要保护什么人,所以选择了无情道?简直太可笑了,他这一生还没有见过比这更好笑的事情。
  修到最后她一定会后悔。
  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她想回头也已经没有机会了。
  所以,才一定要将那份剑意送给她。再没有比只为杀戮而生的剑,更适合无情道的剑意了。
  有他的剑意,她将无往不利,无坚不摧。再没有什么能拦在她的道路上。
  她会杀死一切想要杀死的人。
  剑意可以通过杀戮传承。
  但不是每一个剑修,都会甘愿让剑意就这样离开自己。尤其他的对手,还是这样一个连夺取剑意都不知道的女孩。
  他当然可以挽留,也可以粉碎——如果他真的不想失去这道剑意,想让自己修炼出来的东西至死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他当然也可以做到。
  但是,那又有什么意思?
  雪盈川微笑着,放松了自己的身躯,任由死亡冰冷的拥抱攫住他,也任由这道剑意离开这具将死之躯。
  人生在世,不就是空着手来,空着手走?
  来时既然一无所有,去时也当一无所有。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死前能看到这样美丽的月色,便也就足够了。
  在清冷而又澄澈的月光之下,雪盈川渐渐闭上了眼睛。
  红衣的身影倒下。
  呼吸断绝。
  魔修死后,身躯渐渐化作灰烬。
  冰冷的夜风穿过赤红的原野,吹散了逐渐湮灭的劫灰。在明澈月光的照耀下,如同一场纷散的萤火。
  至此,落下帷幕。
 
 
第八十八章 希夷的心魔。
  在确认雪盈川已死之后, 白飞鸿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希夷的方向奔去。
  她扣上他的手腕,诊脉所得到的结果让她不由得心下一惊, 不假思索将灵力灌注进去。
  白飞鸿灵府的重创并未好全,先前刺向雪盈川那一剑又几乎耗空了她全部的灵力,在这种情况下强行驱动回春诀,她只觉得自己的经脉都在悲鸣, 血腥味涌到喉间, 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
  饶是如此,白飞鸿的心还是一分一分沉了下去。
  杯水车薪、不,沧海一粟都不足以形容的状况。
  希夷整个人如同一个千疮百孔的旧船,她的灵力流入他的身体,不消一瞬便流了个七七八八。偏生他的经脉还与人族不同, 刚一触碰她便意识到了……便是她全盛时的灵力与希夷相比, 也无异于涓流入东海,渺茫无所依。
  在这样的情况下, 她就连医修间所流传的禁术——将伤患的病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也不敢用。倒不是她怕死, 而是就算用了那种禁术, 对希夷的病情也没有任何作用。
  人与神,虽然拥有相似的外貌,内在却全然不同。
  一时之间,白飞鸿居然感到手足无措。
  她只能扣紧了希夷的手腕,竭力将自己的灵力灌注进去。
  即使只是涓流也好, 她也想缓解一下他的痛苦。
  然而, 却有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面庞。
  “不要哭,我不要紧。”
  希夷轻声说, 那只手想要拭去她的眼泪,却因为染了血,在她眼角拖曳下长长的血痕。
  希夷咳嗽着,为此稍稍感到抱歉。
  他明明是想要擦去她的眼泪。一不小心,却弄得更脏了。
  就好像他明明是为了救她而来,最后却是她反过来救了他,还被他的样子弄哭了。
  ——我似乎也没资格说他们本末倒置。
  希夷想。
  远远的,他感应到了几道灵力正在飞速接近。
  为首的人是卓空群——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天魔与烦恼魔绝不会是这个人的对手。就算他已经失去了过半修为,衰老到了如此地步,他终究还是这一代的昆仑墟掌门。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人。
  至少现在,有他们在的话,白飞鸿会是安全的。
  希夷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师父?”
  白飞鸿的声音变得焦急,但也在他的耳中渐渐模糊起来。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只好用指尖碰一碰她的手腕,算是微不足道的安慰。
  只是……有点累了。
  他想。
  稍微休息一下,很快就好。
  不会很久,所以……
  你别再露出这种表情了。
  覆盖了魔域的薄霜一分一分退去,天上的白月也渐渐黯淡了她的光辉。在遥远而又悠久的风声之中,久违的,希夷想起了那段遥远的记忆。
  说是“记忆”……或许也并不恰当。
  归根到底,那不过是这双眼睛,在某一日的假寐之中,偶然窥探到的“往事”罢了。
  既是自己也不是自己的“希夷”,某一日的记忆。
  那时候的白飞鸿还没有下山,那时候的希夷也依然厌倦着人世。
  那时候的闻人歌生了病,不便再去太华之山诊治,便以“为了方便治疗”为名,强行将希夷带去了不周之山。
  要说的话,他其实也没有很想活下去,之所以会答应闻人歌,也不过是懒怠去寻一个拒绝的理由。那个男人在医修之道上异常顽固,比起说服他,顺从他的提议反倒要省力很多。
  于他而言,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那一天,他独自坐在半山的亭子里,眺望着无尽的山林。
  不周之山遍植青竹,幽幽的碧色如同海潮,伴随着风吹过竹叶的清响,一道一道地向远山蔓延而去。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被染上了幽然的绿意。就连投到衣衫上的竹影,似乎也带上了青绿。
  与其说他在眺望着什么,不如说,他只是在发呆罢了。
  从很久以前,他便已经什么也不想看,也什么都不想思考了。
  那一日,原本也应当是和过往的每一日一样。
  然而,山林间忽然下起了大雨。
  雨势来得又快又急,就像是泼下来的一样,在天与地之间连起了密密的银丝,不久,又结成了一片暴雨的罗网。
  他独自坐在亭子里,听着大雨穿林打叶的声音。
  雨声淅淅沥沥,洗过这方天地,将草木与山岭都加深了颜色,那青色浓得近乎墨画,越发显出寂寥之意。
  雨声喧嚣,亭中反而更显静谧。
  就在那时,一阵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骤然打破了这亭中的静谧。
  青石板的山路上匆匆跑下了一名少女。
  她背着一个很大的药篓,里面塞满了草药,其中有两味是只生在这片山崖之上的灵草,她大约就是为了这药才会来这座山上,却不巧正好遇到了暴雨。
  雨势实在太大,就算她打了伞,衣角和鞋子还是被雨水打湿了。那少女匆匆跑到亭子这里来,想要拧一拧水淋淋的衣袖,却发觉希夷在这里,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你也在这里避雨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衣袖往背后藏了藏,“我出来采药,没想到遇到了这么大的雨。”
  他记得这名少女。
  她叫白飞鸿。是闻人歌的义女,闻人歌带她回昆仑的那一天,特意求到他面前来,让希夷为她批一次命。
  而那一次,他就已经看到了眼前这名少女一生的命途。
  不过四个字——风雨如晦。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在这样的疾风骤雨之中,与这样的少女相遇,仿佛是某种宿命的隐喻。
  这些年来,他的药都是由这个女孩子送到太华之山,小孩子心性不定,素来贪玩,她却从未有过一次延误。若不是幼年时被魔修毁了经脉,单就这份心性,她在修道一途上也当大有所为。
  想到这里,即使是希夷,也没法对她冷言相待。
  他也只是微微冲她颔首,以示自己听到了。
  白飞鸿给他送了许多次药,也很清楚他的习惯,也不以为意,只又向他看了一看,便不由得皱起眉来。
  “你也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她说这话的语气很像闻人歌,朝夕相处的义父义女之间难免的潜移默化,“雨都淋到衣摆了,这样下去非生病不可——你本来身体就不好,再淋一场雨,回去肯定会烧起来。到时候先生又要训你。”
  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抖落伞面上的雨珠,将那把油纸伞撑开来,挡在他的膝前,为他挡去亭子附近溅起的雨花。
  “……”
  他其实并不在意,但她做得太过利落,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她已经放好了油纸伞,站到亭子的另一边去了。
  少女似乎很急着下山,一手扶着自己的背篓,一手扶着亭柱,不住探头去看亭外的雨势天色。
  “都说骤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她忍不住小声埋怨起来,“怎么这雨都不停呢?”
  “不会停的。”那时他为什么会开口,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你在亭子里多留一阵子。等到雨停了再走。”
  至少,他还在亭子里的时候,暴雨不会扫到亭子里来。
  “我也想啊。”她有些无奈地往背篓里看了一眼,“但是先生还在等这味药,我得快些给他送去才行。”
  听到大雨短时间内不会停,她反倒定下心来。又一次算了算时辰,到底等不及,眼见得雨势并没有要小下来的意思,便将心一横,抓紧背篓,匆匆冲进大雨之中。
  他自然知道她为什么这样急着离开。
  妻子的死,已成了闻人歌的心魔,这些年来,他为心魔所累,修为大减,身体也渐渐病弱起来。青石花是治病的良药,只在这些日子,开在不周山的山崖之上。
  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青石花的药效却只在花开之后的一时辰之内。
  无论暴雨有多急,她都必须离开这避雨的山亭。
  “我要走了,你也不要在这里呆太久,山上还是太冷了。”她回过头来,胡乱冲希夷摆了摆手,“回头见!”
  “把伞带走。”希夷开了口,“我不需要。”
  “留给你了!”她急匆匆地冲下亭子,撞进了瓢泼大雨之中,“你比我更不能淋雨!”
  希夷凝视着她的背影,许久都没有说话。
  那道纤细的人影,只一瞬间便被暴雨吞没了。
  山路湿滑,雨疾风骤。
  她匆匆行走在泥泞的青石小径上,渐渐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而他始终坐在那里。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她走入风雨如晦的命运之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
  一如既往,他什么也没有说,也什么也没有做。
  他曾经想要让她留在这方远离喧嚣与风雨的亭子里,但是,她拒绝了。
  对那少女来说,她还有许多许多要做的事。要为义父送药,同伴和朋友在等着她,她所倾慕的少年也在山下……所以,即使前方风雨如晦,她也还是闯入了雨幕之中。
  她没有留下来。
  她一次也没有回头。
  而他——他也只是看着。
  一直一直,都那样看着。
  所以时至今日——他依然被困在这里。
 
 
第八十九章 【留得枯荷听雨声】
  最终, 是掌门带着其他几位仙长,从这片荒原之中救走了他们。
  黯淡的月光下,薄霜也如一声轻叹, 从大地之上散去了。荒原之上,苍凉的夜风掠过她的脸庞。
  白飞鸿被云梦泽搀扶着,最后一次回首望了一眼赤红的砂海,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无论是凛然的白霜, 还是渺茫的劫灰。
  只有残留下来的些许寒意, 证明一切并非是梦境。
  “丢了什么吗,师姐?”云梦泽见她停留,不由得开口问道。
  “没有。”
  白飞鸿微微摇头,看向云梦泽。少年身上也错落着大大小小的伤口,看得出赶到这里也经历了一番苦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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