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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来妆——by溪畔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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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们先等来的是一封参劾。
  巧得很,这参劾的人也出自翰林院,与林信同院、同榜,正是新科探花、现任编修吕博明。
  这一下子热闹了,翰林院在书香之外,又浮动起了许多心思与眼目,林信在院中行走时,都察觉得到衡量打探他的目光。
  ——状元和探花干起来了,哇。
  才进院就这样,连点缓冲时间都不留,真是后生可畏啊。
  岳翰林很不解:“我那日瞧你们同行,不是很和睦的吗?你几时得罪了他?”
  林信摇头。
  这些时日他一直坐冷板凳,吕博明一直被夏学士带着打下手,眼瞧着栽培之意甚重,两边都没碰面,怎么得罪得起来。
  但他隐隐地也有点感觉,这缘故,恐怕是打长兴侯府那边来,吕博明之前那么主动跟他搭话,现在成了个陌路人,就算繁忙,也不至于此。
  “急了些。”
  那日与岳翰林下棋的另一个翰林过来串门,他姓丁,接着道,“但也有他的道理。乘着学士看重他,一鼓作气将状元郎压下,你们这科榜眼又是个老实的,岂不是就剩他一枝独秀了。”
  “也太急了些。”岳翰林认同老友的评断,觉得多半如此,但他摇头,“他又不是御史,不过才抄了几天文书,强出头参什么人?他这奏本写了也是白写。”
  丁翰林点头:“确实。”
  依照朝廷规矩,朝臣被参劾是要上折辩的,位分高一些也更看重脸面一些的朝臣还会同时上奏请求解职,但这个前提是,出手弹劾的人份属言官系统。
  要是随便什么人上书将朝臣骂一顿,朝臣都要做出反应,那也别做这个官了,天天解职都解不过来。
  林信请教:“那晚辈需要回去闭门吗?”
  岳翰林想了想:“也可以,你做个态度出来,堵堵别人的嘴,也避避风头。横竖你在这里也是无事。”
  林信便拱手应声,出门去找夏学士报备去了。
  夏学士今日的心情却似不错,听他说了来意,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你知道闭门反省,也好。”
  他的说法就与岳翰林那种替他着想的善意不同,但林信也无所谓,就掉头回府。
  然后许融就得知了他被参的事。
  说实话,她先觉得有点新鲜:“啊?怎么参你的?”
  林信:“……”
  三言两语告诉了她。
  “哦。”她点了头。
  林信忍了忍,他叫平凉知府怼了,又叫吕博明参了,都没觉得怎么样,但回家来居然换不到一点温暖,他就不乐意了,堵住许融:“你就这样?”
  许融:“……呃。”
  忍笑解释:“从吕博明论起,他不参劾你,也会得到夏学士的任用,而从夏学士论起,他如想整治你,不会找不到一二言官出手,用不着叫一个新丁出来坏了规矩;如此,可见吕博明出头与夏学士那边有关系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有另一边了——从他中探花至今,总有一个月了吧?够他在萧家里面打听到些事了。”
  许融分析完,笑了笑:“看来这门婚事必成了。祝探花郎如愿以偿罢。”
  之前她有稍微同情过吕博明,萧侯爷这么搞来搞去,简直像水鬼抓交替一样,但这点善心本不足以让她向一个陌生人发出警示——发出了也没用,要怎么说才能抵消掉侯府千金下嫁的诱惑?而现在,就连这点善心也没了,她只剩了冷眼旁观。
  林信目不转睛看着她。
  就觉得她这样子特别好看,一分艳两分薄凉三分算计四分胸有成竹。
  “……你干嘛?”
  许融忽然腾空,惊得叫了一声。
  林信把她抱到床边放下,他头一回这么干,也有点不好意思,耳根红着,可眼神又很亮,修长身躯压下来:“我不用去衙门了。”
  “但现在是大白天……你看外面太阳!”许融抗议。
  又努力着捡回话题来:“我还没跟你说大姑娘的事呢,我一直没告诉你,她的身世问题恐怕比你还大得多,吕博明一心娶她,将来极可能自食其果,你不用跟他生气……唔。”
  当初逃出萧家前与萧珊的那番谈话,她连林信也没有说过,倒不是连他也想瞒,实在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耽搁下来,加上她自己因对最终结论尚持谨慎态度,未得明证不想出口,就一直没说得成。
  “我没生气。”林信亲亲她,道,“他要参我就参好了,我又不做他的官,用不着管他什么意见。”
  是这个理。许融不由点头,但又有点担心:“他参你,会不会害你受什么处分?”
  “岳翰林说不会。”林信顿了顿,“但也说不准。”
  他又俯身下去,许融感受着脖间的轻吻,无奈推推他脑袋:“那你还有心情……?”
  林信:“嗯。”
  他倒是有问必答,虽然动作没停,而且还充分显示:他很有心情。
  许融想拒绝又好像拒绝不了,正是情热时候,难道只有他想吗?
  她认输:“……把帐子放下。”
 
 
第118章 皇孙,宫宴。
  林信持续地闭门等候处分中, 处分没下来,安子先回来了。
  他去苏州很顺利,商行总部本来得知白泉出事, 颇为惊慌,行商中人,也不乏一二起了异心打算乘机渔利的, 跟着他前去的家将将身份一亮,那一二人等才知背后竟藏了这么座靠山, 又唬了一跳, 蠢蠢欲动的手顿时收回去了, 老实地配合安子交出账目。
  许融听他说来,一一记在心里, 余者并不多做反应。她毕竟还不熟悉苏州情况, 只要暂时将那些人震住就行了,等把白泉救回来,自有他去处置。
  账目拿到手了,她又将红榴哥哥唤来。
  红榴哥哥去年跟他们逃亡了几千里, 很是历练了出来, 如今在府里外院做着管事, 各府里比一比, 以他的年纪算少有, 所以兴头又卖力, 把手底下新买进的十来个下仆都管得妥当。
  听说许融新近有一个要紧的差事交给他, 他一口答应了:“奶奶要我做什么, 只管吩咐。”
  “得出远门,还有点危险。”
  红榴哥哥不怕:“我跟着奶奶患难时,那箭飕飕的打我耳朵边过, 再危险,想来也就那样了。”
  许融笑了:“好。”
  一一地将想定的话告诉他,其实简而言之也就四个字:拿钱赎人。
  红榴哥哥听得一吐舌头:“嚯,这不和土匪绑票差不多了吗?”
  许融点头,还真不差。
  现在,钱备好了,人也明明白白地在那里,唯一拿不准的就是庆王的性情。
  “王爷是天潢贵胄,想来不至于学绑匪撕票的那一副做派,但贵人心思难测,可能看不上这点钱财,也有可能收了钱财,仍不放人。”许融分析与他听,“个中分寸与处置,需得你自己把握,我能教你的就一条,以性命为重,钱能再赚,命就一条。”
  红榴哥哥连连点头:“奶奶这么说,我就有数了。”
  做下人的谁不要跟着顾惜下人性命的主子?他干劲十足,又保证:“奶奶放心,我一定尽力将白泉哥哥带回来。”
  “这是一件,再有一件。”许融又道,“你到平凉以后,注意一下当地农地和农户的情形,着人先加紧报回来。”
  林信因为上书的事被参红榴哥哥是知道的——林定在家把吕博明好骂过一顿,也知道许融为何有此吩咐,忙又点头:“是。”
  许融打发他:“好了,你去收拾收拾,再跟安子好好说说话,有什么不明白的,多问问他,三天以后,你们就出发吧。”
  红榴哥哥答应着下去了。
  不提他如何忙碌行装,就在隔日,许融得到了一条消息:吕博明和萧珊正式定亲了。
  这么快就到下定这一步,六礼程序其实是简化了的,不过据说他已得了父母书信首肯,那就也不为越礼,一个高中了正需要妻子操持内务的鳏夫,一个在这时代算大龄的未嫁姑娘,把喜事办快一点也正常。
  他那边大小登科,就越显得林信这里门庭冷落。
  一个状元才入职就混到闭门的地步,焉得不让人叹一声仕途不顺。
  背景强又怎样,官场,有官场的规矩。
  转眼,林信在家就呆到了第八日,他没等着处分,也没等着翰林院叫他回去的命令,据岳翰林来给他通风报信,是因为内阁里相持不下,有人以为该就平凉知府的折辩结案,也有人不知是风闻过平凉知府的为人还是怎样,认为该派钦差前去核查——当灾情变得不确定的时候,大臣们的效率也跟着降低了下来。
  毕竟,这么大的疆域,每日的大事小事不知多少,平凉这件往里一夹,也算不得什么了。
  内阁里顾不上,而随着一件喜事的到来,圣上的注意力暂时也转移开了。
  太子妃于上月出金榜后产子,如今已经满月,宫中将广开贺宴。
  这是圣上盼了许多年的最正宗不过的嫡长孙,当时已下告臣工,但因过于慎重期待,直等到长孙满月了、眼瞧着养得白白胖胖的,才正式行文昭告天下百姓,同时把臣工们召进来,一起庆贺。
  圣上在前朝正殿摆宴,皇后娘娘在后宫举宴,出了月子的太子妃也于东宫召了些亲近女眷前去说话。
  许融接到了太子妃的旨意。因此她反倒比林信还忙了一些——林信作为尚算新鲜的三鼎甲之一,本来可以在正殿内有一席之地,但因他闭门,官方说辞是反省,衙门都不好去了,自然更不好去这类场合。
  林定为此有些无精打采,他是可以去的,可是儿子叫人参在家里,不能前去露脸,他这光彩减了一大半,比自己不能去还难受。
  只许融淡定了下来:因与萧家的承诺,韦氏对外一直抱病,除那日去看了下林信跨马游街之外,再没出过门,所以此次按诰命她在受邀之列,但不能前去,她和林信都不去,许融没有跟着林定这个公公出门的理,就也不能去,此种情况下,太子妃却特旨召她前去,固然有许华章与罗雁风那一层关系,可往深里想,未尝没有一点林信的缘故。
  他不能出席正宴,但他的妻子照常出入宫禁,明眼人自然可以看出些风向。
  许融与林信聊起此事时,叫林定听见了,他大为高兴,也不颓废了,许融就便再问他借几个家将,他连做什么用的都没问,一口答应了。
  当下打发走红榴哥哥及随行家将等人,许融赴宴。
  穿来这么久,身份也不算低,但这皇城宫禁之地,她还是头一次进去。
  可见皇权威盛,不是说着玩的。
  许融却也没多少敬畏之心,因为她穿过来之前,倒是来过的。
  这地方在后世变成了热门旅游景点,许融去那一次,见到了那辈子最多的人头,也听到了最多的各地方言,南腔北调,别说什么敬畏又发什么怀古幽思了,置身其中,就跟个超大型的市集差不多。
  话说回来,今日宫中各处大办宴会,来的人也很不少,但就安静多了。
  许融在内侍宫人的带领下,也静静地沿着高高的宫道边走。
  直到进入东宫的这处宫殿以后,才热闹了一点起来——没进门,许融就听见罗雁风的笑声了。
  “大姐,你看,他向我笑呢!哈哈,他一颗牙齿都没有!”
  不知太子妃回了句什么,罗雁风哈哈又笑起来:“对哦,他还没长牙呢。”
  宫人通报进去,许融得以入内以后,才听见了太子妃的声音:“你将成亲的人了,还不稳重一点,到了夫家,怎么是好。”
  许融听得一笑,许华章与罗雁风定礼过了,婚期定在六月里,说起来确实也快了。
  罗雁风这时看见了她,一下子红了脸,站了起来,还显得有点紧张:“许姐姐。”
  坐在摇床边炕上的太子妃倒笑了:“好,你原来也知道害臊。”
  “大姐!”罗雁风不依地叫了一声。
  许融上前行了礼,听太子妃与罗雁风又闲聊了几句,才知道,原来此次太子妃只邀了娘家妹妹及她过来——本来罗夫人也该来的,恰感了些风寒,怕过给小皇孙,不敢来,就只有罗雁风一个来了。
  “这小人儿还不结实,恐怕人多冲撞了他。”太子妃和气向许融道,命宫人给许融看座,又道:“因此圣上有命,我这里,就不叫外人来了。”
  许融坐下的动作一顿,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意思召她前来,是经过圣上首肯的。
  那层在她猜测里的风向因此明确了起来:太子妃不预政事,但圣上一言一行,不可能与朝政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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