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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来妆——by溪畔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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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前大嫂怎么像个神棍似的。
  萧信实在觉得她不靠谱,很怀疑她是不是摔坏了脑袋。他不知道之前的许融什么样,但八成不是这个样。
  许融徐徐劝之:“萧二公子,试一试对你也没什么坏处,大不了不成,而若是成了,你就不用再带着你娘出逃了。你想一想,纵使你熬得过外面的辛苦,你娘呢?”
  白芙没听见他们先前的对话,此时吃了一惊:“出逃?往哪里逃?家族前程全不要了?这会被族里除名的!还有萧二公子的生母——我听说逃妾被抓回去要吃官司的!”
  白芙说的不尽然对,因为各家实际处理起来不一定一样,但这一走将要面临的险恶不言而喻。
  萧信脸色变得很差。
  他当然不能不承认这些。
  他终于道:“——五天后。”
  许融一奇:“两三天好不了?五天就能好了?张小爷那伤——”
  难道有鬼?
  萧信懂得她的未竟之语,淡道:“小舅舅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最多能在家中呆上半个月。过了这个期限,不论外祖母看他多么严密,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会想法子出门透气。”
  许融明白了,到时候要引张维令出来会变得很容易。她笑赞:“张小爷这个性子甚妙。”
  **
  耗了不短的一段时候,达成了个萧信认为甚是莫名其妙的约定,他们回去正院。
  正院的气氛很不怎么样。
  许夫人抽抽搭搭地:“明年二月?哪有这么急的,融儿心里怎么过得去。”
  萧夫人不为所动,优雅捧茶:“急什么?办完了大郎和常丫头的,正该就办二郎和大姑娘的了。府里院子我都叫人腾出来了。”
  许夫人心里一痛,捏起帕子瞪着眼。她未尝不清楚她办了件糊涂事,可要叫这件事不糊涂,漂漂亮亮清清爽爽地过关卡,她不会,没处下手。
  萧夫人瞥她一眼,都不掩饰目中的不屑:“你只嫌嫁女急,倒又不着急早日叫小侯爷从牢里出来了?我实告诉你,维令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动弹不得,就算我豁出面子回娘家去求,未必一定中用。”
  是呀,儿子至今还在牢里!
  许夫人疼女儿的心就叫另一层痛压过去了,她一面觉得自己怎么这么难,一面不得不服软:“……二月,就二月罢。只是萧太太你说话算话,必要叫张家快些把章儿放了。”
  萧夫人爱答不理:“走着看罢。”
  许融在门边听得很服气。
  她这哪是娘呀,活活的一根肉骨头,由着别人爱怎么啃怎么啃。
  萧夫人一转眼,发现了他们,打量两眼,露出笑容来:“回来了就进来吧,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许融依言进去,萧信跟在她后面,他恢复了那个颓颓的样子,好像欠了别人八百万,又好像被别人倒欠八百万。
  许夫人一看见他,就觉得扎心——这么个庶子!一点都不阳光,一看就是在家里受惯了排挤的,女儿跟了他,可不得一道受气去了。
  萧夫人却觉得满意,她还不知萧信究竟听没听她的吩咐,但许融换了个未婚夫出去逛了一遭,回来也没哭没闹,脸色白里透红的,这份淡定很难装得出来。
  听说这丫头摔破了脑袋,把脑子里的东西也摔糊涂了,许多事都记不清,说不定她现在这个糊涂样,正能跟萧信那样的看对眼,那她就省大事了。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
  萧夫人眯了眯眼,谁也不能妨碍她的儿子。
  她招手把许融叫到跟前去,捡着话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她,许融能回的就回,回不了的就抿嘴笑,萧夫人这样的精明人,惯常看别人都往矮了看,见许融这个样子,便觉得她果然不大灵光了,笑容更和蔼了些,还从手上捋了个水头极好的镯子给她。
  许融不客气地收了,她正缺钱,缺得厉害。
  萧信站在底下,低着头,想翻白眼。
  她在花园可不是这样的,他说一句,她把他猜个底掉,要不是这样,他最后也不会同意她把张维令引出来。
  她信誓旦旦又神神叨叨的,说她能解困境。
  ……但愿她是真的能罢。
 
 
第7章 我哥哥极老实的
  萧夫人满意地走了,许融回到院中,也很满意地把玉镯收到自己的首饰盒里。
  接下来几日别无它事,各方陷入一种蓄势待发的等待里,萧夫人等待收网,许夫人等待萧夫人去说服张家放人,许融等待五日后的那场戏,中间只发生了一点插曲。
  是许融从前的大丫头之桃找了过来。
  许融以为她有事相求,但看她形容,过得又似乎不差,衣饰都整洁,只是神情惊慌中带着愤慨。
  她抬眉询问:“怎么了?”
  之桃等不得她这一声,迫不及待地道:“姑娘,我听说萧夫人来,退了原先的亲事,让姑娘另嫁给萧家那个庶子?!”
  萧夫人来得大大方方,许夫人也根本没想起来叫人封口,这事已经传遍家中上下。许融点点头:“对。”
  之桃把头往前探着,似乎不信:“那太太真的答应了?”
  许融又点点头:“对。”
  昨日萧夫人走之前,迫着许夫人把原先的定帖拿出来撕了,另写了新的各人收起,这就不只是口头约定了。不过,不管口头还是书面,答应的都是许夫人,许融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也不觉得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之桃却是捂着胸口,抽了口气:“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
  她这一声把刚回来的白芙眼圈说红了,白芙忍不住揉着眼睛,道:“谁说不是呢,太太太糊涂了,虽然侯爷要紧,也不能这么草率安排姑娘的终身。”
  之桃没有应她,呆呆地立在地下,一副受了打击的样子,白芙倒茶给她,她都没有接。
  白芙觉得明白她,叹气:“唉,府里没人能驳太太的回,我们这样的,也只好抱怨两句空话罢了。”
  之桃回了神,咬牙流了泪道:“……是啊,我们说什么都不叫人看在眼里。”
  她跌跌撞撞地去了。
  白芙一直把她送到门外,回屋感慨道:“之桃心里还是有姑娘,替姑娘不平。”
  许融不置可否。
  白芙没别的人可以商量,青枣红榴两个太小了,堪堪把在屋里行走的规矩学全,她不知不觉就贴着许融越来越近,说完之桃,又惴惴道:“姑娘,我哥哥说,他愿意去约罗二爷见面。只是罗二爷从前时常来府里行走,我哥哥虽没到他跟前伺候,说不定对过脸,他也许能把我哥哥认出来。”
  许融坐直了些,道:“不要紧。叫你哥哥不必主动说,但倘被认出来,也不必否认。这本就是我们府里的事,他奉主子命出去料理撞见些什么,也是顺理成章。”

  白芙点头,用心记下,又问:“那我哥哥把罗二爷约出来问他,他就肯认吗?哥哥当时没能出去抓他的现行,现在再提,恐怕他满口抵赖。”
  许融摇头笑了笑:“谁叫你去问?明着问,他当然不认。”
  白芙:“那该怎么好?”
  许融把手里拿着把玩的杯盖敲在炕桌上,清脆一声:“问他要钱。”
  白芙呆住:“——啊?”
  许融缓声指点:“罗二爷才得了一个荷包是不是?你哥哥亲眼见着,那么他怎么从萧伦的人手里拿的,就叫你哥哥怎么去问他拿。”
  白芙眨巴着眼,略懵。
  真是个傻丫头。
  许融好笑,不过并不觉得麻烦。她不想要在身边摆太精明的人,比如,才哭出去的之桃。
  她那份失魂落魄究竟是为了谁,许融懒得深究,总之她确定不是为她。
  “罗二爷做这样的事,既得罪了英国公府,也得罪了我们吉安侯府,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他绝不会对任何人承认。但如果,你不是想逼着他将真相大白,而只是问他要一份封口费呢?”
  白芙懵懂的眼睛睁大,终于慢慢反应过来:“姑娘,你是说——去敲诈他?”
  “是。”许融点头,“叫你哥哥把他和萧家人会面的情形说得绘声绘色些,若还诈不住他,就说,要去告诉英国公府和我们府里,相信总有人愿意赏他。”
  白芙眼睛亮起来:“他要是肯给,就证明他有鬼?”
  “对。”
  “姑娘,你——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呀。”
  白芙心头涌上惊讶又亢奋的情绪,她从床炕的这头走到那头,绕了一圈,回来,又生出一丝担心来:“姑娘,要是这样罗二爷都不肯上当呢?或者我哥哥愚笨,叫罗二爷看出不对劲来,办砸了姑娘的差事——”
  这可不是跟在人屁股后头盯一盯就成的事,白芙觉得很难。
  “那也不要紧。罗二爷也许上当,也许不上当。但你记着,世上凡做了贼的,没有不心虚的,他不可能一丝破绽都不露出来,只要有一丝,最终说了算的都不是他。”
  白芙有点吃力地想了一下,试探道:“——是张小爷?”
  许融笑了,点头。
  一个老来子、流连烟花地、一言不合能同人大打出手、断了胳膊还在家中呆不住半个月,凡此种种已足够叠加勾勒出一个活灵活现的纨绔公子哥儿。
  这样的公子哥判断事态需要多少证据?
  不需要的。
  **
  九月初四。
  秋末,风拂在身上变得沁凉,街上来往的行人都换上了夹衣。
  许融掀开一线车帘往外看。
  这是她第一次踏出吉安侯府——如何说服许夫人不必赘述,她实在是个一等好糊弄的人。许融坐在马车里看过两条街,说实话,没什么好看的。
  跟她偶尔瞥过的古装剧里的布景不太一样,但又有相似处,街道两侧林立的店铺,各式各样的堂号招幌,小本经营的货郎挑着担子沿街叫卖,规制不一的马车,衣着或绸或麻的行人,是一个还算太平饱足的年景。
  许融看腻了,放下车帘,摸了摸心口。
  是真的没多少触动,她猜测是她的心已经老了,所以见怪不怪,数百年的时空错位对她也不过如此。
  白芙误会了,凑过来小声道:“姑娘可是紧张了?没事,我们带足了人,万一出了岔子,不管他们怎么闹,总能护着姑娘安全回府。”
  许融并不纠正她,只点点头:“嗯。”
  马车的速度渐渐降下来,许融重新掀起车帘,见到前方是一座名叫聚茗楼的二层茶楼,屈指敲了敲厢壁:“行了,就在这里停下来。”
  车夫应声勒住了马。
  许融戴上帷帽,在白芙的搀扶下车,走向茶楼。
  肩搭白布巾的茶楼伙计迎上来,客气地询问,白芙紧着嗓子告诉他已先预定了二楼的甘露字号雅间,伙计忙半躬着身殷勤地在前方引领。
  雅间干净整洁,落了座,伙计上了茶点,清透茶香中,白芙不安地频频从窗扉缝隙里往楼下大堂张望。
  她没做过这样的事,从前最多不过跟着许融出门去赏赏花,也曾列席于宴会,然而那终究是在贵女圈里打转,似今日这般行事——是远超出了她的认知,哪怕大半布局都是她传的话她也仍旧惶恐。
  为防两边撞上,许融提早了许多时候出的门,此时她也不急,挨个把桌面上的四色小点都尝了个遍,又悠悠地喝了半盏茶,终于听见白芙的声音紧张地响起来:“姑娘,底下那个——好像是张小爷?”
  许融闻声凑过去,一看,她不认得张小爷,但张小爷的特征很明显:玉冠束发,锦衣华服,半边胳膊吊着,夹板还没拆。
  他居然是来得最快的,真是身残志坚,可见要出府放风的心多么强烈。
  张维令步子还急,许融看见他都没问伙计,自己兴冲冲踏着楼板就往上来了,两个身形结实的汉子紧随其后,再后面,才是匆匆追着的伙计。
  白芙落回座位,有点安心地道:“张小爷来了就好了。”
  他要是不来,他们整个戏台等于白搭。
  许融信口夸了一句:“萧二公子是个信人。”
  脸色臭归臭,出手稳得很嘛。
  白芙不想说什么萧信,根本配不上她家姑娘,这门亲事早折腾完了才好呢。
  于是她坐不到片刻,又支起身子来了,将脖子伸了一刻,见着店门外一个熟悉人影,她早早认出来,忙道:“姑娘,我哥哥来了。”
  许融“嗯”一声,眯眼看去,隔着一段距离,又只能透过一条窗缝,她看不分明,只见着是个衣着寻常的年轻人模样。
  白芙哥哥也提前定了雅间,就在甘露间的右边,雨花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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