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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来妆——by溪畔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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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够有心,也够狠,可是,终究败在了出身太低上。
  不论是萧家还是常家,都不可能真正被一家下人挟制住,一旦被激怒,之桃的命送得连个水花都泛不起。
  “……桃儿、她——难产,没了?”
  刘大柱跪在地上,有点痴呆地重复了白芙告诉给他的话。
  之桃嫂子反应更快一点,她也跪着,往前探了探身,忙问道:“那孩子——不是,那小主子呢?保下来没有,是男是女?!”
  “是个男丁。”白芙有点厌恶地退后了一步。
  之桃嫂子长长地出了口气:“这就好,保住了就好。”
  许融笑了笑:“怎么,你还想上门去认亲吗?”
  之桃嫂子梗着脖子道:“虽然不敢认他的正经舅舅舅妈,到底也连着亲,这孩子可怜,生下来就没了娘——”
  啪!
  一个大嘴巴子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妄想,刘大柱眼睛通红瞪着她:“想找死,你一个人去!”
  之桃嫂子被打得晕头转向,捂着脸跳起来要拼命,跳到一半,醒了。
  她终于想起来之桃是怎么样到了萧伦身边,又是怎么进了侯府的。
  她揪住了衣襟——心痛啊!
  活活的一个大胖小子,亮闪闪的聚宝盆,不能伸手不能碰。
  许融没管他们的官司,只进了屋后,将之桃留下的那个布团取了出来。
  刘大柱接过去,手有点颤抖,瞪着看了一会,抹了把眼睛:“我早就觉得不成,那家子不像我们太太,哪里是好惹的,可是,也怪我心贪……”
  机会摆在眼前,还是想搏一把。
  “我时间不多,”许融提醒他,“你的时间只怕也不多,说正事吧。”
  刘大柱抬起头来。
  许融看着他:“之桃将这个讯息留给我,不只是让我来报信的。”
  实际上,之桃留给她的是这两个人,而作为等价交换,随后才敢对她提出那个嘱托。
  “是,姑娘,我们知道你当初是叫萧伦那个没良心的推下去的,”之桃嫂子转了转眼珠,抢着道,“但现在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姑娘已经嫁进去了,桃儿送了命,我们连个面都不敢露——”
  “你闭嘴。”刘大柱粗喝了一声。
  不等之桃嫂子反驳,他又瞪着她道,“你出去。”
  之桃嫂子悻悻地,但男人真的发起怒来,她也不是不害怕,只好扭身走了。
  “桃儿,偷偷给我交代了点别的,”刘大柱低着头道,“再三叫我别告诉人,我那婆娘嘴不紧,我就连她也没敢说。”
  许融凝神倾听。
  “萧家有个姨娘,偷人。”
  白芙瞬间瞪大了眼,她心脏猛跳,下意识左右环顾,见到红榴哥哥在门口守着,而之桃嫂子赌气直接走出门外去了,周围再没旁人,才捂着胸口定了定神。
  许融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之桃可能给她留下了点关于萧伦推人的证据之类,但现在看,她在这点上没说假话,以她的身份,确实也很难从萧伦那拿到什么。
  却没想到,她居然另辟蹊径得到了别的密辛。
  虽然应该也没有证据,但能有这一句话,就不容易了。
  “她怎么知道的?”
  “有一回,桃儿听到了萧世子说梦话。”刘大柱闷闷地道,“他睡觉一般没这个毛病,那几天好像遇着了什么事,特别烦,脾气不好,桃儿叫他唬得不轻,守到他睡着了,才敢上床去睡,谁知就听见他叨咕了一句,‘又不是父亲的种……’。”
  饶是这次有了心理准备,白芙还是听得呆了。
  许融冷静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就这一句吗?”
  刘大柱先点头:“只有这一句,去年的事了,那时桃儿才到他身边不久,后来再也没听见过,这样的事,桃儿不知道真假,也不敢打听,一直存在心里,只告诉了我。”
  许融沉吟。
  她心里已经倾向相信了,人做梦天马行空,说出什么离奇的话都有可能,但萧伦这一句太真切了,分明投照进了现实。
  而如果属实且没误会,就不单是偷人的事了,连生下来的孩子都不是萧侯爷的,一顶绿帽子将他扣得扎扎实实。
  这件事,萧伦是知道的,那么,萧侯爷自己呢?萧夫人呢——?
  ……
  “你们不要再留在京里了,这里虽然隐秘,但一时寻不到,天长日久,难保有蛛丝马迹出来。我在真定有一处陪嫁庄子,你们先到那里去吧。”
  刘大柱跪下应了。他知道保命要紧,再者之桃去了,他也没别的出息了,难道就在这贫民窟里当个货郎吗?
  那当初何必从吉安侯府出来,在许夫人的手底下混日子,比走街串巷风吹雨淋的舒服多了。
  许融将红榴哥哥留下,陪同刘大柱夫妻俩前去真定,她带着白芙回府。
  车夫是外面雇来的,路上主仆俩一句话没说,直到进了北院卧房,白芙终于憋不住了:“是阮姨娘?不会吧,侯爷那么宠爱她。”
  有什么必要偷人。
  但另一个就只有韦氏了。
  萧侯爷在女色上其实不算太滥,有名分的如今一共就两个姨娘,但如果猜到韦氏身上,那萧信——?
  所以白芙连说都不敢说出口了。
  “应该不是韦姨娘,”许融替她说出了口,“韦姨娘那点胆子,怎么敢做出这种事来,以她的能力,她也做不成。”
  白芙舒了口气,忙忙点头:“对,对。”
  胆量和本事,韦氏一样也没有,怎么能把这顶绿头巾扣到萧侯爷头上呢。
  许融没再说什么,换了外出的衣裳,休息了一下,起身后就坐到廊下等候。
  她手里翻着本书,看的不是字,她看不进去八股,而是书页的设计排版,但这时候,她连这些也看不进去了,只是慢吞吞地在手里摆弄着。
  直到门边脚步声轻响,提着考篮的萧信走了进来。
  他今日赴考院试正场,三天后,还有一场复试。
  许融将书放下,站起身来,没迎下去,只是定定地看着萧信的脸。
  看他乌黑的眉毛,狭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唇,微尖的下巴收拢出两分秀气。
  好像,哪一点都不那么——?
  许融心里晃悠了一下。
  她少有这种七上八下摸不着边的感觉,于是直到萧信走到她面前,她也没有收回目光。
  控制不住地将他一点点细细打量。
  有些话,她连白芙也不会说,这份疑惑,在未明朗前,她只留给自己探究。
  萧信倒很配合,她要看,他就站在那里,一直由她看着,也不说话。
  肤色也不像,是白的。
  许融心里泛嘀咕,但也许因为他从文,天天闷在屋里读书,不用去校场上受吹晒?
  她又盯了两眼,试图找到点相反的线索,果然,他又很顺她的意,没那么白了,红——红了?
  许融反应过来,终于跟他对上了眼神。
  “你看够了没有。”萧信低头问她。
  他口气和表情都很平静,前提是忽略掉他脸颊上仍在蔓延的红色。
  许融干笑一声:“……够,够了。”
 
 
第78章 院试后
  许融嘴上说着够了, 实际上连着好几天,她一直忍不住去偷瞄萧信。
  一起去请安的时候看,吃饭的时候看, 萧信出门,她对着他的背影都要琢磨一下。
  这是她从没预料到的变故,她也并不希望发生, 为了消除这种不妙的感觉,她还找机会去拜访了一下韦氏。
  韦氏对她的到来很惊讶也很欢喜, 还带着点受宠若惊, 看座倒茶又端出两盘果子, 许融注意到她的境遇有点不一样了,这些事都是由丫头完成的。
  许融不以为以韦氏的脾性会主动调/教丫头, 那这种改变, 就只能是由萧信带来的。
  主子立得起来,下人的态度自然而然地就变了,有时候不需要特别去做些什么。
  没有改变的是韦氏,她还是没有一点攻击性的样子, 许融捡着话题跟她聊天, 问什么她都柔柔应声。
  “姨娘每日都做些什么?”
  “做些针线活。”
  把才绣好的几方帕子拿出来给她看, 正经绣得不错, 可以拿出去卖的那种, 许融夸了几句, 韦氏不好意思地笑了:“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好, 我从前坐着不动绣上好半天, 也不过补贴一点家用罢了。”
  许融心中一动,韦氏居然还真卖过绣品,但她进了侯府, 在萧夫人的管束下,这些东西再流出去的可能性不大,只能是她还为平民的时候。
  “姨娘家里还好吗?”许融就势问道。
  说起来,阮姨娘的娘家是被圣上一锅端了,韦家并没有,一直以来,却也没听谁提起过,好像韦氏就是个没有娘家的人一样。
  许融从前没关注过这个问题,现在觉得有必要了解一下。
  韦氏低下了头,把帕子放回原位:“不知道好不好,我弟弟是个能惹事的,我出门子没多久,他又闯了祸,爹娘怕他被贵人打死,带着他回乡下老家去了。”
  “没有通过信吗?”
  她问得有点多了,但韦氏只是柔顺地摇了摇头:“都不识字,写得了什么信。再说,我是个女儿,出了门子,就是泼出来的水,也不算韦家的人了。”
  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许融慢慢点头,她心里觉得有一点不寻常:韦氏这盆水,可不是随便泼的,能把女儿送进侯府为妾的人家,多少是有那么点攀附心思的,之桃嫂子要不是被男人拦着,明知是死路还想来讨个便宜呢。
  韦家却能忍得住这么多年不来往。
  除非他们知道韦氏进府后很快就失宠了,韦氏的性子摆在这里,指望不上她自己去主动争什么好处,就来往了也没用。
  这样看的话,又能说得通了。
  这些许融只在心里琢磨,面上没露声色,也没再多问,韦氏这里不是说话能保密的地方,不要本来没事,再被她问出事来。
  她又坐了一会,找别的话题闲聊了几句,就告辞了,将注意力转移去了萧珊与萧仪身上。
  这两人每日请安时大半都能见着,许融先看萧珊,她相貌非常明显地承袭自阮姨娘,相像程度以至于跟韦氏都有点挂相,从头到脚没有一点萧侯爷的影子。
  她是个姑娘家,这也正常。
  许融再看萧仪,萧仪也不是传统的萧侯爷萧伦那种长相,他同样偏向了阮姨娘,长了个跟萧信很像的下巴。
  这些实际上都是许融以前就知道的,但她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一眼就看得到的表象会变成了一大道迷题摆在她眼前。
  ……就很好。
  人人都有嫌疑,除了萧伦,哪个看上去都能给予萧侯爷一道绿帽暴击。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许融反而松了口气,因为反向推导,萧信的可疑程度跟着下降到了三分之一。
  萧侯爷是个渣爹不错,但萧信还真承担不起失去这个渣爹的后果。如果血脉上出了问题,他的一切都可能随之清零,即使完全由他自己奋斗考取的功名也不例外。
  这就是万恶封建旧社会的残酷之处。
  还有另一点残酷,在于姑娘大了,必须嫁人。
  这一年,萧珊十七岁了。
  她还是没能找着婆家。
  据许融所知,萧侯爷一直有在为她费心,京里找不到合适的,已经找到京外去了,但萧珊并不愿意远嫁,她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就这天早上,请安时当着萧夫人的面,还哭了一回。
  萧夫人哪里理她,自己也一头脑的事,冷嘲了两句就把她赶走了。
  许融跟着出来,不合她心里有事,又多看了萧珊一眼,萧珊哭哭啼啼地就跟着她回了北院。
  许融无奈,只好上茶上果子地招待她。
  萧珊没心情吃喝,捏着帕子伤心抱怨:“说疼我,都是假的,呜呜……”
  许融敷衍地安慰她:“大姑娘,哪里会呢,侯爷和姨娘都最疼爱你了。”
  萧珊每回躲懒不去请安或去迟了,萧侯爷得知,都要亲自发话的,这待遇,比萧伦都高多了。
  “你知道什么,”萧珊不领情,连她也抱怨上了,“二哥有了出息,你当然事事顺心了,可是我,呜呜……”
  又哭上了。
  许融默默地塞一个果子到嘴里吃起来,然后又把她打量了两眼。
  其实她有点奇怪,因为萧珊从前不算含蓄地透露过对许华章的意思,她挡了两回,因萧珊毕竟没挑明,她就也留了颜面,后来这事渐渐就消下去了。
  以萧珊的受宠及阮姨娘的枕头风及萧侯爷的偏心眼三者合一,最终呈现出的杀伤力,似乎不该只有这么一点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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