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慵来妆——by溪畔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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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假的,呜呜……”萧珊又念叨上了,一个人哭得来劲。
  许融有心想试探她几句,奈何一接话肯定得接到她的婚事上,那就得把许华章填进去,等于惹麻烦上身,许融衡量过后,只得罢了。
  终于萧珊自己哭累了,不哭了,却仍磨蹭着不愿走,硬是在许融这里消磨了大半天,直到萧信回来。
  萧信也只长了一岁,在弟妹这里的威信却似长了一倍,进得门来,冷目只往萧珊面上一扫,萧珊就坐不住了,捏着湿透的帕子起身告辞。
  许融看她跟萧信擦肩而过,心思又被触动,忍不住又把两人打量了一下,当然,她只看得见萧珊的背影,大半目光,便都落到了萧信身上。
  萧信把考篮放到桌上,坐下。
  他初试出榜已经过了,今天是复试。
  许融跟他对看了一会,忽然醒神——她又盯着他看了!

  还是这么直勾勾的招人误会的看法。
  但不能完全怪她,他又不提醒她了,还自己送到她眼皮底下来,她怎么能不看。
  简直是钓鱼执法。
  许融徒劳无功地别开眼去,推茶盅给他:“二公子,喝茶。”
  又做着自己也不大信的掩饰,“二公子,今天考试顺利吗?”
  萧信喝茶,又点头:“嗯。”
  他的表现比许融就正常多了——虽然这实际上是一种不正常,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还不问不反应,但许融不想多想,也怕他问,要问,她无法回答。
  血缘是一个人最重要的牵系,怀疑他非父母亲生则是最严重的羞辱。
  再亲密的关系也不能轻易问出口,何况她与萧信并不是那种亲密。
  又数天含混地过去了,四月中,笼罩在种种烦躁阴郁气氛中的长兴侯府终于迎来了一个令人精神为之一振的好消息:院试出案,萧信第三次名列第一。
  也就是说,小三元,他满贯了。
  许融得知的时候,都觉得有点不真实:萧信过初试的时候,她算淡定,第三遭了,前面两个案首都拿下了,再闯院试不过正常发挥,哪知道他又发挥到顶格,直接把案首拿下了呢?!
  许融从前鼓励他时,还没敢吹这么满呢。
  不提外面如何反应,侯府内部是真正震动了一下。
  从此萧信就是真正的秀才了,初步拥有了见县官不跪等特权——虽然他原来也不用跪,但这是他自己赚来的。
  满京里各家的权贵子弟数一数,有几个这样的。
  萧侯爷亲自下令,摆宴庆贺。
  之前萧信过县试和府试时,并没有这份待遇,萧侯爷不过把他叫去说几句话,这一下,可见是真的重视了。
  四月中暖风徐徐,萧侯爷萧夫人,连着从月子后一直不大露面的常姝音及萧伦等都在,因是家宴,阮姨娘和韦氏也来了,各自在席面下首得了位置,乍一看,是个兴旺热闹的大户之家。
  萧侯爷的精神和心情都不错,席间勉励了萧信好几句话,言语里还透露了有好几位同僚来向他讨教教子秘籍,问他是怎么把两个儿子一文一武都教得这么出色的。
  这是连萧伦一道夸了,在萧侯爷的口声里算不常有,于是萧夫人也淡淡露出了些笑。
  气氛正和乐,阮姨娘笑着向旁边的韦氏道:“姐姐这下熬出头来了,二公子又有出息,娶的媳妇又得力,以后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不敢,不敢,”韦氏慌得摇手,“我算什么呢,这都是侯爷和太太的福运。”
  她识相,萧夫人本有点往下沉的脸色又回转了,转去剜了阮姨娘一眼。
  终究这个才是眼中钉。
  阮姨娘没韦氏那么诚惶诚恐的,她好像没看见萧夫人的眼刀,转而抚了一把坐在她另一边的萧珊,慈爱地道:“我没姐姐的好运气,这个丫头,却是一直叫我操心。”
  萧珊有点不自在,嗔了一声:“姨娘。”
  “大好的日子,你说那些怪话做什么。”萧夫人逮着了机会,斥道:“侯爷又不是没为珊丫头费心,你们眼光高,看不上这个,也看不上那个,怪得谁来。”
  她话说得很不好听,阮姨娘却忍住了没有反驳,而是仍笑着,向上首的萧侯爷道:“太太教训的是,都怪我们,其实近在眼前的正有一门合适的亲事,只求侯爷和太太发个话,一定就成了。”
  许融抬起了眼。
  萧夫人诧异,等了片刻,见萧侯爷竟不曾应声接话,她便道:“是哪个人家?想来必定是祖上簪缨,几代有德的了。”
  她意含讽刺,阮姨娘似没听出来,笑意更满,道:“太太说的不错,我说出来,太太也认得。”
  她看向了许融,“二奶奶,令弟正和珊姐儿一般大,今年也还没有说下亲事吧?”
  咚。
  是韦氏碰翻了杯子,她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又忙把担心的目光投了过来,只是不敢说话。
  萧夫人没顾上训斥她,目光在阮姨娘与许融之间来回转动,像是一时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个突发状况。
  许融含笑应道:“是。”
  手掌垂下移动,及时按住了旁边萧信要起身发难的势头——但因她也没想到阮姨娘会在这个场合将此事叫破,心神分散下手也没个准头,一把满满按在了他的大腿上。
  ……手感很结实。
  还感觉到了他肌肉瞬间发力又缓缓平息下的动静。
  ……
  就。
  鲜明又惊人。
 
 
第79章 你懂了。
  许融比韦氏还手忙脚乱地收回了手, 不过她余光瞥见萧信僵坐在那里,好歹没有再起来砸场了,又放松了一点。
  不是她脾气多好, 叫阮姨娘问到脸上了还能忍得住,而是——
  许融将目光移向了萧侯爷。
  萧侯爷还未有反应,只是端坐着, 目光在四周宫灯照映下似有些暗沉。
  这就够了。
  够将阮姨娘的出头衬得蹊跷。
  如果阮姨娘的枕头风已经吹到位,不会需要顶着萧夫人的嘲讽亲自上阵, 这个鸳鸯谱不论点得合不合适, 不该由她一个妾室率先在半公开场合说出来。
  许融此前的一点疑惑也在此时得到了解答:也许不是三合一的威力不够, 而是根本,他们在内部就出现了分歧。
  为了验证这个想法, 许融在说完那个“是”字以后, 没有立即封堵回去,而是等了一等。
  阮姨娘得以接着笑道:“侯爷,您看,这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往日想来想去, 竟就没有往眼跟前看一看。”
  “姨娘, 你说什么呢……”萧珊头垂得低低的, 仍看得出脸色晕红。
  除此以外, 席上一片寂静。
  许融感觉到数道目光都向着她投射过来, 她并不在意, 只是留意着萧侯爷。
  她已经肯定了, 阮姨娘要逼宫的实际上不是她, 而是萧侯爷,如果他真的那么宠爱阮姨娘,不会当众拂她的面子。
  这接下来, 才轮得到她接招。
  在她的等待中,萧侯爷终于咳嗽了一声,发话:“这不合适。”
  话很简短。
  阮姨娘不放弃:“怎么不合适了?我知道侯爷有顾虑,怕人家嚼舌说像那小门小户的换亲,但我们既不是那样人家,又有什么可怕的?那也不过是些没见识的话罢了,依我说,这知根知底,亲上加亲的,才是现成的好姻缘,比往外面寻的放心多了,许家的小侯爷还救过一回珊姐儿,可见是有缘分了,如今只要侯爷心疼珊姐儿,点个头——”
  砰。
  一声闷响,是萧侯爷将手里的酒盅重重放到了桌上。
  这一声响终于止住了阮姨娘急切到乃至带上了些孤注一掷意味的话头。
  阮姨娘脸色变了变。
  萧侯爷却没有看她,而是看向了萧信。
  萧信察觉到,抬眼也看向了他。
  父子俩隔着流溢灯光对视,一个带着警惕不驯,一个则因此闪过复杂光芒。
  这个儿子越来越长进,他的分量,也越来越让他轻忽不得……
  “阮氏,”萧侯爷收回目光,语意沉沉地再度开了口,“我说了不合适,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话仍不长,却彻底绝了阮姨娘的念想,没给她留一点颜面。
  阮姨娘整张脸彻底苍白,连着萧珊也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但跟桌上各色目光一对,又飞快低下去,肩膀开始耸动。
  “珊儿身子不适,不如先回去休息吧。”
  萧侯爷对女儿的口气还算和缓,但于萧珊来说,无异于一个耳光打到她脸上,她剧烈地抽泣一声,拿帕子捂住脸,起身就跑了。
  “呵。”
  这一声是萧夫人笑出来的,眼中钉丢了这么大一个人,萧夫人畅快得不得了,萧伦与常姝音之间尚存的那份别扭都不叫她心烦了,逮着阮姨娘就开起嘲讽来,又笑她村,又讽刺她异想天开,连离席的萧珊也没放过,终于萧侯爷听得不耐烦了,板着脸道:“天色不早了,都散了吧。”
  宴席就此草草了结。
  许融与萧信走在回去的路上。
  她一路都在思索,实话说,萧侯爷对宠妾这么不假辞色是她没有想到的。
  连帮着试探一下也没有,直接就斩断了她的心思。
  她没有忽视萧侯爷是在看向萧信以后才做出了这个决定,那么明面上,是他不想因此招致萧信的反弹,将他一直试图修补的父子关系再度撕裂,而暗地里……也许……
  萧侯爷是知情的。
  萧侯爷并不是昏庸之辈,他在后宅事物上的一些处置失当,源自他身为男人天生的轻忽,但从萧信才崭露头角,他就调整了从前的态度来看,在家族大局上,他的把控很稳。
  那么萧伦知道的事,他没道理不知道,毕竟,有问题的可是他的血脉。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就可以得出新的结论:萧侯爷为什么在这件事上迟迟不肯被阮姨娘影响?
  因为他不想将萧珊这个并非他血脉的孩子与萧家捆绑太深。
  “你——”
  许融:“啊——?!”
  她想得太入神了,到了旁若无人而又有点疑神疑鬼的地步,萧信在旁边突然一说话,就把她惊了一跳,脚下一绊,踩到了自己的裙摆,一头往下栽去。
  还是萧信伸手,揪着她后心的衣裳把她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萧信颇有点无语地问道。
  他早就觉得她不对了,只是之前院试忙碌,一直没抽出空来问。
  许融捂着胸口缓过神来:“没、没什么。”
  这种没诚意的答案显然敷衍不了萧信,他转头:“那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许融:“我有——吗?”
  因心虚,她拖长了音调,尾音也飘了。
  “你看我好一阵子了。”萧信直接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没感觉?”
  许融:“……”
  她哪有这么傻,他都问过她看没看够了,又杵到她跟前由她看,只不过他没挑明说,她一肚子纳闷跟忧虑,就也分不出心思管那么多而已。
  哪知道他都存着,现在跟她讨说法来了。
  许融暂将那一堆事抛去一边,开动脑筋试图找个理由将他糊弄过去。
  “你,是不是——”
  没等她想到,萧信先开口了,有点迫不及待,却又欲言又止。
  许融没听出个所以然,下意识转头看他。
  萧信跟她对了一眼,旋即把眼神撇开:“是不是,对我——”
  他又说不下去了。
  因宴散得早,天色还未全黑,许融借着天光,依稀能看见他脸色紧绷着,有犹豫,紧张,似乎还有点别的什么——
  许融心里一跳。
  他不会是知道了吧?!
  虽然她没告诉他,但消息本来来源于萧伦,他长在萧家,若从别的渠道听到什么闲话,不是不可能的事。
  让提灯的白芙避远了些,许融试探着道:“二公子,你不要多想——”
  “我多想了又怎么样?”萧信的声音忽然冷了下去,却不是冷漠的那种冷,而是——好像他自己受了什么欺负一样,又撑着不肯认输,“许你看我,不许我多想。”
  许融:“……”
  她意识到他们闹了个南辕北辙,瞬间松口气又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她替他操心得不行,他倒好。
  “二公子,你还是好好念书,”她将错就错地道,“后面路还长呢。”
  萧信闷闷地道:“我知道。”
  许融见他不曾起疑,倒也放心了,至于他误会的那点心思,她觉得不着急,既然拖了这么久,再拖一拖也不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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