慵来妆——by溪畔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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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已到了外面,正在铺子里看书的几个文生惊讶地看过来。
许融觉得影响不好,萧信到了这一步,应该是要把名声注重起来的时候了,便想说话转圜一下,萧信却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拦住,冷冷地由着韦大雄嚷嚷到了门外,才道:“现在就把他送去衙门,叫他去告。”
“……”
韦大雄瞬间闭了嘴,他这样总惹事的人本能地对衙门有所畏惧,并不可能真的去告。
“你、你等着。”挣开了小岳和伙计的手,他悻悻地丢下句狠话,转头跑了。
许融招手叫过红榴哥哥:“你跟上他,看他在哪里落脚,做些什么,他身上应该没什么钱了,等他花空了,没处存身,你再出面,吓唬他一回,给他些钱,叫他回乡去。”
这种沾了血缘的瘟亲戚最难处理,直接给钱是个无底洞,又不能上来就打一顿,只能吓一吓,先灭了他的心气再说。
红榴哥哥接过她给的荷包,点头应声,待她吩咐完,连忙瞅着人群里韦大雄的背影跟上去了。
许融随着萧信回府。
好处是叫韦大雄这一闹,气氛全坏了,至少今天萧信是没心情再找她说话了,而到隔天,他要去拜见知府,参加专为新科举人举办的鹿鸣宴,与同年聚会等等事宜,比中秀才之后忙了几倍不止,连萧侯爷想找他说句话都不容易。
这些许融都参与不了,但萧信中举以后所带来的身份上的变化,她人在府里也直观感觉到了。
从前她的小院乏人问津,属于萧家的人手只有一个混得不行的彩蝶,解元喜报一张贴,好几个托关系带话想进来伺候的,想去萧信身边的小厮也不少,就像那天大管家的小儿子一样,只是他人多在府外应酬,众人一时凑不到他跟前,就全凑许融这里来了。
人情冷暖之翻覆,令得萧夫人都不自在起来,请安时敲打了她几句。
许融无所谓,事实上,她对萧家的一切已经都无所谓了,她内心里感知到,她离开的时候快到了。
萧信不等到明年会试以后再和她摊牌,因为他有自知,三十取一的乡试中了头名,十取一的会试只要不闭着眼睛去考都能在皇榜上挂个名,同样,她的准备也该此时就做起来了。
想及此处,许融忽然多了一条思路:不要等萧信告白出口,彼此难处,她只要收拾起嫁妆,做出要走行状,他自然知道了她的答案。
至于萧家里的那些谜团,去它的吧,由它们烂在这座腐朽的宅子里好了,萧侯爷,萧夫人,萧伦,常姝音,阮姨娘,萧珊,没有一个活得多么开心遂愿,富贵里裹着一地鸡毛,原少女许融没有真正嫁进来,干干净净地去了,也许倒算件好事。
但愿她现在已经投到了一个好胎。
主意既定,许融就真的把嫁妆单子翻出来,开始琢磨着怎么转移起来。
撇开萧信那一关不提——许融尽力忽视掉她面对他的无能为力,现在这么干都像在落跑,萧家本身不会坐视萧信与她和离,那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萧信赴一任外官,她以随任为名拉上嫁妆跟他走,到了外地以后,再拿上和离书走人,那时萧侯爷和萧夫人鞭长莫及,等他们反应过来要插手时,早已尘埃落定。
如果萧信不外任的话——其实这个可能性更大,他只要考在一甲,就能直入翰林院,在京里办成这件事就要难一点。但也不算太难,萧信不是当年被萧夫人逼着娶妻就只能娶的少年了,他靠自己争来了话语权,如果他执意,萧侯爷也得正视考量。
……
萧信忙忙碌碌地,不觉小半个月过去,时间到了九月中。
他终于空闲了下来。
也终于发现了许融的暗示。
许融松了口气,她不能再明显了,连白芙都在奇怪地问她“奶奶想做什么了”,事未成时,许融并不想叫丫头知道。
萧信沉默了好几天。
除了白芙之外,别的丫头们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府里一向多事,为了那个还在安南的没影的林定,萧夫人又和萧侯爷大大吵了一架,吵到萧伦出面也没安抚得下来,连同常姝音也被卷进去受气。
“大奶奶也是没点眼色,不知道她怎么想的,这时候又去向太太要大哥儿,不是找骂吗?”红榴有板有眼地摇头。
“真乱。”新橙边嗑瓜子边闲谈,“还是我们这好,我们奶奶幸好嫁的是二公子。”
一大早,许融要和萧信去请安,走出来,正听见了。
要是以前,许融少不得附和两句,比如夸一夸萧信出淤泥而不染性端正人品佳什么的,但她现在心虚,不但不敢说,也听不得这话,默默地就出去了。
“其实,”秋风凉似一层,路上时,萧信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也似秋风般飒凉,“我跟他们没有什么不同。”
许融犹豫,听不太懂,还是转头看了他一眼。
萧信与她对视,目深而黯:“我懂你的意思,你不用收拾了。”
“……”许融谨慎地琢磨了一下,他缓过劲来了?这是要放弃了?
“二公子,你明白就好了——”她一下放松下来。
“收拾了也没用。”
萧信截断她,撂给她第二句话以后,面无表情地大步向前走去。
第84章 你有本事,一辈子别和我……
许融和萧信闹矛盾了。两个人出来进去, 几乎都不说话了。
过去从来没有过,如今日子好了,主子们反而过不去起来, 也是一桩奇事。
虽然如此,对下人们影响不大,因为不论许融还是萧信, 都不是萧夫人那种会拿下人出气的主,北院的氛围就仍然不差, 丫头们只是好奇又关心地观望着, 希望他们早日和好。
许融对此表示无奈。
这波冷战还真不是她开启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不会以为还可以靠混和拖就可以解决问题, 但是萧信拒绝与她沟通。
狠话是他撂的, 撂完就开始躲闪的也是他,好像他自己也知道不占理,说不过她,那么就干脆不说。
“二公子, 你不能这么幼稚。”许融郑重向他道, 也顾不得他爱听不爱听这种词了。
正走路的萧信果然拉下了脸, 可是随即他又把脸别了过去, 就是不说话。
许融:“……”
行吧, 今日份的努力又失败了。
“二公子, 你有本事, 一辈子别和我说话好了。”许融向他开嘲讽, 她也不是一味只会对他客气的。
话音落下,她见到萧信半边侧脸上嘴角勾了勾。
……有什么好笑的?
他居然还笑得出来。
许融气得手痒,伸手推了他一把, 不重,但萧信全未出力抵抗,便随她的力道踉跄了两步。
身后白芙:“嗤。”
许融无语了,这么闹她的智商也不太高的样子,都是叫他传染的。
一路磕绊着,终于来到了正院。
他们没能马上进去,因为常姝音正在里面。
“二公子,二奶奶,请等一会罢,大奶奶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回报。”
即使在萧夫人的地盘里,丫头们的态度也和气了不少,从前不过拦阻,是不会多加解释的。
许融点点头:“知道了。”
萧夫人与常姝音似乎是在密谈,许融见到一向在萧夫人身边伺候的几个丫头也被遣了出来,散在廊下等待。
又一时,萧珊来了,她如今的状态又有不同,精神多了,虽则据许融所知,萧夫人还没松口,萧侯爷不便直接去跟张老夫人提要求——但看这个趋势,如果萧夫人固执到底,萧侯爷就越过她跟张家对话也是有可能的。
因为萧侯爷这次的坚持,这个女婿到手的可能性越来越稳,萧珊自然跟着心情不错,连来萧夫人处受排揎也不算什么了。
——至于林定本人的意愿,并没有人想得起来该问一问,军户出身的一个草根,人到中年才翻身,天上掉一个公侯家的美貌千金小姐与他,他似乎根本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许融也不关心,她只是有点奇怪常姝音一大早地跟萧夫人能聊什么,因大哥儿,两边产生了难以弥合的裂缝,据丫头们议论,就前几天还又闹了场不愉快呢。
某种程度来说,之桃生下了这个孩子,也算是偿报了旧主。
等待中,常姝音终于出来了。
但萧夫人仍未露面,由常姝音代为传了话:“太太今日有事,都回去吧。”
不要众人请安了。
许融注意到她说话时始终看着萧珊,这不太合理,常姝音与萧珊没有多少利害关系,常姝音要做好长嫂,不能得罪萧夫人,也不能惹得萧侯爷不快,一向对萧珊就尽量回避,避不过时,才敷衍她一下,像这种主动有跟她沾边的嫌疑是极少的。
……
回去的路上,许融才发现自己又想多了,决定好了不再管萧家的事,到底积习难改,觉出点不对劲,还是要琢磨一下。
反正时候不多了。许融安慰自己,萧信又不跟她说话,闲着也是闲着,就随便想想也没事。
但是很快她发现自己没有多想。
事出反常即为妖,无论这反常有多么微小。
就在这日午时,阮姨娘忽然拉着韦氏跌跌撞撞地来了北院,进门就哀求,说萧珊陷在正院里,快两个时辰了,眼看用午膳的工夫了,一点音信也没有,求萧信去衙门把萧侯爷请回来,把萧珊救出来。
萧信冷淡问道:“珊姐儿早上和我们一起回来的,怎么会还在正院里?”
阮姨娘急道:“是回来过,后来太太又让人把她叫过去了——来了好几个人,当时我看着就觉得不好,哪里是请姑娘,竟像拘人似的,但太太的意思,我也不敢说什么,以为或是珊儿不恭敬,惹了太太生气,太太要叫她过去训斥几句,那也只好受着。哪知道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不放心,亲自去看了,竟连院门都不叫我进去!”
阮姨娘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又拉韦氏:“姐姐,求你帮我说两句话,都是做母亲的,你知道我这心,油煎似的,我要是能出得去,早已闯出去了,也不来麻烦二郎,实在是没法子了!”
韦氏好脾气地安慰她:“你别急,大姑娘还在家里,就算太太严厉,想来总是安全的。”
阮姨娘只是摇头:“你不懂,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一行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竟真是慌得乱了分寸的模样。
韦氏只好为难地看向萧信。
萧信沉默了一下,他也不懂阮姨娘怎么急成这样,但阮姨娘既然请动了韦氏,看在生母面上,他道:“我去吧。”
阮姨娘神色一松,连连道:“二郎,多谢你了。”
当下萧信出门,许融留客:“两位姨娘在我这里坐一坐吧,好等消息。”
阮姨娘听了有理,就进去了,许融要了热水来,阮姨娘洗了脸、收拾过后,才镇定了一点下来。
“姐姐,二奶奶,叫你们看笑话了。”阮姨娘勉强笑道,“珊儿这个丫头养得娇,打小没受过什么苦楚,规矩上也粗疏了些,我实在怕她吃亏。”
这个理由很不足以解释她过头的忧虑,但对韦氏来说够了,她还点头附和:“是呢,二郎打小拧得很,我也总担心他惹侯爷和太太生气。”
许融喝茶不语。
她起初猜测是不是萧珊因为婚事惹恼了萧夫人,但随即就知道不对,这事闹了不只一天了,萧夫人今天一开始连萧珊的面都没见,没道理掉过脸又忽然发作,何况关键的节点根本不在萧珊,而在萧侯爷,她再拿萧珊出气也没用,除非干脆把她打死——萧夫人还没疯,干不出这种事。
那就只有另一个可能了。
她并不希望这可能成真,还是那句话,她和萧珊没那么大仇,并不欢喜看到她倒霉,且她将要成行,也不想这个大雷在她走前爆出来,横生枝节。
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恐怕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那么除了旁观,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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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另一边,萧信的行踪无人阻拦,他已经成功到了五军都督府,找到了萧侯爷。
萧侯爷闻讯出来时,心情正经不错,才兵士传话进去,说家里二公子找他,立时有耳目灵通的下属问他:“敢问侯爷,是不是中了解元的那位令郎?真是少年英才,叫人羡慕!”
另几个一听,齐齐围拢来,好生拍了一通马屁,萧侯爷颇觉长脸,为此出来得还慢了一点。
直到听了萧信的来意,他脸色才变了,大变。
“备马!”
萧侯爷这把年岁了,原是乘轿到衙的,这时轿子也不要了,直接命人拉出匹马来,飞身上马,直往家赶。
幸而萧信独自出门,也是骑马来的,倒不比他慢上多少,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只是他受了阮姨娘所托,要去给阮姨娘回话,就没跟到正院,而是回了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