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台有树——by狂上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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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冉不好接话,只能假装打量屋舍,径直溜到一边去了。
苏易水似乎清楚这老者的古怪秉性,并没有跟他打言语官司,只是掏出了那份拓印的符文,道:“老先生似乎认得这符,可否告知我它的来历?”
酒老仙围着他转了几圈,这才伸手接过那符,仔细看了又看,脸上倒是说不出是紧张还是兴奋,只笑得快要岔气了一般:“当年沐丫头几乎拼尽了全力,才算封闭住了阴界灵泉撕开的口子。可是到了那些正道之人的嘴里,却成了她引祸人间!一个屎盆子扣得死死的。真是‘采得百花成蜜后,为谁辛苦为谁甜’啊!不过你们的报应来得真快!不是自诩正道吗?我看这次阴界开口,还有谁像沐丫头那么傻,为你们奋力一搏!哈哈哈哈……”
他笑得甚是恶毒畅快,可是他的话,却让一旁的冉冉有些听傻了。
按照这位老者的意思,沐清歌以前难道还是个好人?当年她私闯灵泉放出魔子的事情,其实另有蹊跷?
不过看他这么嘲讽师父,身为徒儿不能不替师父挡刀:“老先生,您这话就不对了。若是真像您说得那般,阴阳大乱时,谁能独善其身?您又岂能安稳隐居在这山里酿酒?再说……您这酒酿得也不对啊!真是白白糟践了这么多的粮食!”
酒老仙乃是老早飞升的大能药老仙的弟弟。只因为贪恋杯中酒,大大耽搁了修真的进程,一直到现在,活了二百岁却总差那么临门一脚,迟迟不能修成正果。
老仙对这小丫头片子说的前半部分毫无兴致,只是她最后说的“酒酿得不对”,大大触碰了老仙的逆鳞。
他自诩饮尽天下名酒,不但会品还会酿,怎么这个黄毛丫头居然说他酒酿得不对?
老仙顿时跳起,翘着白胡子气哼哼地问:“哪里不对?你若说不出个章法,看我不一棍子将你撅下山去!”
冉冉刚才闲极无聊,闻到了地上碎酒坛子里的酒味,便捡拾起一个碎片,啜饮了一小口。
她这一尝,立刻便尝出这酒……应该是极力模仿那本《玩经》里的烈酒――“误天仙”。
只是酿造时,原料加入的时机不对,发酵的温度不对,味道也就偏离了。
其实这酒并不难喝,但是冉冉喝过自己模仿那配方酿造的“误天仙”,自然觉得难喝无比。
冉冉偷眼看了看师父,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此时还是要解决水魔的事情要紧。
于是她便小声问药老仙是不是想要酿造“误天仙”时,老头子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问到:“怎么?难道你听说过这酒?”
冉冉点了点头,低头解下了自己身边的酒葫芦,递给了酒老仙。
这是她带来的最后一点“误天仙”,剩下的都在望乡河边守夜的时候,被师兄们喝掉了。
酒老仙刚开始还半信半疑,可一打开酒壶盖,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一下子将他的酒虫给勾出来。
老仙也顾不得这酒没有没有毒,上来就喝了一口,待品啄一下后,那堆在褶子里的眼睛放射出贼亮的光,赶紧仰起脖子,连喝了好几大口。
就这么几下,竟然将酒全都饮尽了。他意犹未尽地咂巴嘴,然后问:“小丫头,你怎么会有这么正宗的‘误天仙’?”
冉冉老实回道:“是我酿的,若是你喜欢,我还可以帮着你酿些。”
酒老仙听了这话,又原地跳开了:“胡说!胡说!这酒只有沐清歌会酿。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怎么会?”
冉冉觉得他有些醉了,谨慎地往师父身后躲,半露出小脸来,小声道:“又不是什么长生金丹,不过是酒而已,我怎么就不能会酿?”
这话再次让老仙跳脚,就是这酒,让他饮过一次念念不忘,可偏偏他花了二十年的功夫,苦心研究,就是酿不出那个味道来。
现在一个黄毛丫头居然用这么轻蔑的口吻跟他说话,仿佛那酒是寻常的井水一样,岂不是嘲笑他蠢笨到家?
可跳了一会脚,那销魂酒味在舌尖萦绕得厉害,区区几口怎么能够解馋?酒老仙不跳了,伸着脖子朝着苏易水身后殷勤地问:“小姑娘,我方才没品出味道真假,你再给我喝一壶尝尝。”
冉冉躲在师父背后不肯出来,闷闷道:“没有了,不过你若告诉我师父那符的来历,我便给你酿一缸。”
酒老仙吊着眉梢瞪看着苏易水,语气不善道:“听说你当初还是救了沐清歌,将她引魂到了树上?”
苏易水点了点头,淡淡道:“她已经平安落地转生。”
酒老仙听了欣慰的松了一口气,立刻就相信了这话。好像这人隐居太久,忘了人是会尔虞我诈似的,透着一派孩童的天真。
酒老仙正在心里盘算着:他跟沐清歌乃是以酒相会的故交酒友。若是沐清歌死在这小子的手上,他是宁可馋死都不跟这小子做交易的。
不过既然沐清歌还活着,他小小地跟苏易水做交易也不算是出卖了酒盅里的友谊。
想到这,他的酒虫再难遏制,中气十足道:“只要你教会了我酿酒,那我就知无不言,告诉你们这符咒的事情。”
不过酿酒并非一朝一夕,就算温度和湿度都合适的情况下,最短也要七日。
冉冉表示时间要很久,可师父的事情耽误不得,请酒老仙先说的时候,酒老仙得意地哈哈大笑,献宝般推出了个骨瓷的酒缸。那酒缸上面画满了神秘的符咒。
据酒老仙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而他这个酒缸也是超越了时间,缸外一日,缸内一年。
只是这般扭曲时间的神力,最损耗灵力,那满缸的符咒其实也凝聚了酒老仙半生灵力。
这般荒诞走些旁门左道,也难怪他的哥哥药老仙早早飞升,而酒老仙却还窝在翠微山里种地瓜来酿酒呢。
冉冉想,如此不务正业……倒真的跟她的那位前师尊臭气相投啊!
第28章
不过有了这宝缸的加持,酒也酿得快,冉冉按照那《玩经》里的步骤,逐一配料勾兑,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缸也是真神了,只不到片刻的功夫,酒香就从封闭的油纸里隐隐冒了出来。
酒老仙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果真就是那个味道。这下子,他像看宝贝似的看着冉冉,觉得小丫头片子还真是有两下子。
冉冉怕他喝醉,连忙让他兑现诺言。酒老仙又拼命饮了几大口,这才眯着眼儿道:“这符乃是七邪化形咒,施用此符,可以化人形为兽身,自身的灵力也大大增强,同时施咒者还可以驱使中咒者极限魔化,威力极大……这符太霸道,也太邪性了,据说压根不是人界之物,只是用来蛊惑人心,扩大贪念之物……你们看,这两个字是什么?”
冉冉是私塾三年的水平,哪里看得懂?苏易水看了一眼,倒是开口说道:“这是梵文。”
酒老仙点了点头:“万年之中,据说阴界灵泉曾经三次外泄,在上一次祸乱人间的时候,一群天竺人以灵泉为神明,创立了个魔教,叫梵天教。这些符文便是教众用来扩大自身灵力的法宝。不必修真筑基,也不必练气,只需要符文加持,便可像你们遇到的这只水妖一般,拥有了常人无法睥睨的神力。所以还有人猜测,这符其实是灵泉的力量化形,以引诱人供它差遣……”
冉冉听到这,立刻想起了那个月娥,她也是个贪心之人,保不齐就是受了什么诱惑才变成那不人不鬼的样子的。
说到这,药老仙一边喝着酒,一边感慨:“一个个的,都是贪心太大,好好的人不做啊……不过梵天教早就在一百年前的正邪大战中被消灭殆尽,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东西流传出来?”
冉冉也有些纳闷:若是早就失传的符咒,为何会出现在望乡河里?
难道是灵泉再次外泄,化出符咒来蛊惑世人?
如果那水魔是有人刻意制造出来的,目的又是支走镇守望乡关的秦玄酒,很有可能是要开启阴阳两界的口子,做出什么凶险乱事来。
想到师父曾经给过魏纠那个阴界灵泉的密匙,冉冉总觉得此事该不会和魏纠有关吧?
就在这时,药老仙转身入了屋子,从屋子里取出了一个小木匣子,打开后,里面是绒布包着个……食指长的的小瓶子?
那瓶子倒是精美,上面精细的花纹好像也是什么符文,似玉非玉的材质流转着淡淡的光彩。
“当初沐丫头被灵泉吸附,好不容易才摆脱它,但是苦于无法将它送回阴界,只能寻来了寄魂石暂且封印住它,我也不知道她将它藏在何处。可是灵泉的力量会随着时间不断续长,就算封印也封印不了太久。一旦石头出现裂缝,它的力量就会召唤出许多的邪魔……这个是当初沐丫头请求我找寻来的补天通玉,乃是万年寒冰凝聚的灵玉,只这么一点,做了个小瓶子,只可惜我做成时,她已经不在了……如果你有机会找到寄魂石,就用它来盛装灵泉,总比寄魂石结实些。”
说着,药老仙将这小玉瓶子递给了冉冉。显然他不甚待见苏易水,但是看到了他带来的邪符,便知当年被沐丫头封印的灵泉恐怕又要生变。若是置之不管,恐怕他也不能安乐隐居,每日逍遥饮酒了。
而且灵泉是沐清歌未了的遗憾,所以他想了想,决定将瓶子给了有眼缘的小丫头。
既然再问不出什么,苏易水便要带着冉冉下山了。
药老仙觉得自己跟这个小丫头片子特别投缘,趁着她要下山时,还给了她一个小布包。
“我生平除了会品酒,还会画符。这布包里有些防身的符咒,也许你能用得上。毕竟跟了个倒霉催的师父,难免会跟着他吃瓜络,若是时机不对,你可要机灵点先逃。若是跟姓苏的不痛快,你就投奔到我翠微山来,我的本事可比苏易水大多了!”
酒老仙做小人做得光明正大,当着苏易水的面儿挖墙脚。
冉冉看着酒老仙红通通的酒糟鼻“呵呵”干笑,她也不好看师父的脸色,赶紧跟着苏易水下山去了。
下山的时候,她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猜测,同时小心翼翼地问:“师父,您当初将密匙给魏纠,不怕他得了灵泉之后,再次卷土重来,找您报复吗?”
苏易水看了她一眼道:“灵泉早已经不在阴界,他去了也不过看看阴界风景。他送了大半的修为给我,让他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
冉冉虽然早就料到密匙一定另有蹊跷,但也没有想到师父会这么损。
想那魏纠损耗了大半的结丹,去寻觅灵泉时,却只看到了枯竭的水坑,那张雌雄莫辨的脸儿,一定会气得发紫吧?
不过百年前就被灭门的梵天教,连个徒子徒孙都没剩下。如果真的是灵泉外泄,再次用邪符蛊惑世人,又该怎么查出沐清歌藏匿的灵泉身在何处呢?
苏易水听了冉冉的疑问,不答反问:“你觉得沐清歌会将它藏在何处?”
这个……冉冉虽然觉得师父若是直接问沐仙长,应该更直接些,但还是认真想了想道:“当初沐仙长特意嘱咐秦将军镇守此处,而这人化成的魔也出现在望乡关,那就是说寄魂石也应该在此处了。”
等到了山下,苏易水将事情简单地跟秦玄酒说了一边后,问道:“当年沐清歌让你守在望乡关,也一定告知了你要守护什么吧?”
秦玄酒将眼睛翻起,像是努力回想,又像是在编瞎话道:“当时师父因为在樊爻大战里,与魔子独斗,受了很重的内伤,她在此将养多时,看到许多子弟埋葬在此,却无亲人守护,于是吩咐我以后万万不可离开此地,要按时给他们扫墓。所以我多次回绝了周大人要保举我调到京城的机会,一直镇守此处。”
苏易水听了后,淡淡地问:“那你驻守在此方,需要做些什么?”
秦玄酒迟疑了一下,说道:“除了清明时节扫墓以外,每一年,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会按照东西南北的顺序,在师父当初命我修筑的土地庙里换上灯油,保持这些庙宇的灯火不灭,以慰藉战死的亡灵……”
这真是毫无诚信的敷衍之词,看来秦玄酒还是有些防备着苏易水,不想告知他实情。
所以接下来不管怎么问,秦玄酒掩在络腮胡子里的嘴闭得紧紧的。
见秦玄酒不想说,苏易水也没有再问。不过当苏易水要带徒弟走时,秦玄酒倒是急了。
“这幕后黑手还没有揪出来,你怎么就急着走?若是他们再卷土重来,攻破了……可该如何是好?”
冉冉在一旁听了都觉得秦将军好笑,于是细声细语道:“秦将军,你若想要我师父帮您,就得知无不言,而且你师父不也曾嘱托过你,此地有异向的话,可以找苏易水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