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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牙——by舒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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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弘凯却决绝回绝:“我不需要帮助。”
  他说完这句话,那边隐隐传来窸窣声,像在翻拿什么东西。
  程弥听见了手机按键声。
  郑弘凯说:“程弥,要我说,其实搞死司庭衍挺容易的。”
  再然后——
  那边传来了视频通话拨出的声音。
  程弥心里警铃霎时作响:“郑弘凯,你要做什么?”
  郑弘凯说:“搞死司庭衍的话,你就是最好的那把凶器。”
  “你说,拿你来杀死他司庭衍,怎么样?”
  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等待视频接通的声音,像一刀刀凌迟在程弥心脏上。
  她冷静开始坍塌:“郑弘凯,你是不是疯了?”
  她内心祈祷司庭衍不要接视频。
  不能接。
  但——
  不出两秒,等待接通声消失。
  司庭衍接了视频。
  程弥呼吸在那一瞬间被短暂掐断。
  就听郑弘凯说:“我让你带的刀带了没有?”
  程弥握着方向盘的十指一下收紧:“司庭衍,听着,别听他任何话。”
  空气安静了一瞬,像是司庭衍听见她声音,顿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司庭衍直接忽略了她。
  通过手机,程弥听见了他直接略过她,回应郑弘凯。
  只简洁一字:“说。”
  要让他做什么,说。
  声音冷淡,简洁平静。
  两通通话声音交织在一起。
  程弥:“司庭衍!”
  司庭衍却像没听见一样。
  见这场景,郑弘凯像是享受到了变态的快意,笑了起来。
  他说:“很简单,你当年弄断了我三根手筋,现在我要你还回来。”
  郑弘凯声音变得令人恶寒:“现在拿起刀,往你手上扎一刀。”
  ——
  夜色依旧浓重,路灯灯影如流水,滑过司庭衍侧脸。
  郑弘凯说让他往自己手上扎一刀。
  手机那边传来他名字,程弥在叫他,在阻止他。
  司庭衍却一秒也没有犹豫,右手拿过一旁的刀。
  然后,眼也不眨,刀尖往下,直直扎入握着方向盘的左手背。
  金属扎入血肉。
  血流瞬时流出,从司庭衍筋络分明的手背往下落,沾上方向盘。
  滴落在程弥崩溃哭喊的声音里。
  而这个过程里,他眼睛从没往手上看一眼,沉默注意着路况,车速未曾停下,一秒也没有耽误。
  ——
  程弥指节紧紧掐握在方向盘上,指尖都发白。
  眼泪滴落在手背上。
  郑弘凯放肆作恶,笑声里满是快意,又一次拿她要挟司庭衍。
  下一秒,程弥方向盘忽然一阵打转,轮胎疾速摩擦柏油路面,发出刺耳声响。
  她没再对着电话那边叫司庭衍。
  程弥车头调转,直面郑弘凯。
  风声呼啸过野,卷过车窗,掀过她长发。
  透过挡风玻璃,程弥长发飞扬,眼睛坚毅又冷漠,眼眶发红盯着郑弘凯。
  ——
  柏油路很长,仿佛通向天边。
  这时,公路上射来一道车灯光。
  空寂的公路上只有两辆车,忽然有其他车闯入,一下子动静引人。
  程弥神经跳了一下,视线随之落向车窗外后视镜。
  来车从她公路后面奔来,车速快到仿佛快要撕裂空气。
  车还未驶近,程弥已经认出。
  是司庭衍。
  郑弘凯在,让司庭衍过来了,这里对司庭衍来说,就会是一场大灾难。
  只两秒,程弥便从后视镜上收回目光。
  她不会再让郑弘凯拿她要挟司庭衍。
  如若能保他一生平安,她愿意为了他,让自己这副身躯为了他死。
  程弥油门直踩,开着车,直冲郑弘凯而去。
  ——
  程弥的车跟郑弘凯的车疾速相对。
  司庭衍发了疯一般,油门踩得飞快,直追程弥。
  程弥的车头跟郑弘凯的车头在缩短距离。
  司庭衍的车跟她的车的距离,也在争分夺秒急剧缩短。
  在程弥撞上郑弘凯车那一刻,司庭衍车头终于与程弥车头齐平,帮她冲掉了不少撞击力。
  最后,三者交集于一点。
  寂静的公路上爆发出巨响。
  车身凹陷,轮胎刺耳。
  三辆车天旋地转,撞向四面八方。
  ——
  紫红天际,天快要破晓,日芒扯出一道微弱的分界线。
  生命在消逝。
  像硝烟过后的战场。
  车厢里弥漫汽油味,血光模糊程弥双眼。
  时光仿佛开启了隧道,这一瞬间,程弥记忆恍惚和五年前重叠。
  她闻过车祸后的汽油味,也被血色模糊过双眼。
  司惠茹告诉她,司庭衍转去首都医院病危那天,一直在等她,没有等到她。
  其实她去过的。
  那段时间黎烨衡跟司惠茹还有联系,大家都在担心司庭衍,司庭衍在医院什么情况,黎烨衡跟黎楚一清二楚。
  而程弥每天都会跟黎楚打电话,听她转述司庭衍平安的消息。
  五年前司庭衍在这座城市病危那天,程弥接到了黎楚的一个电话。
  她撂完电话,拖着二十四小时未睡的躯体,不断紧揪的心脏直奔机场,在出租车上拿着手机手抖忙乱地买飞机票。
  她心里汹涌着向着他的想念,呼啸着担心和惊惧。
  最后,在凌晨酒驾猖獗的十字路口,这些情绪和她乘坐的那辆出租车,一起被撞得支离破碎。
  那天城市下着小雨,程弥也躺在这样一个世界颠倒、汽油满鼻、血污溅地的车厢里。
  那天几天前程弥纹在左边胸脯,心脏之上的纹身,在一场大火里消失,刻骨铭心被洗刷。
  一个月前司庭衍吻她时,问她为什么会有这块疤。
  程弥有点难过当时没告诉他,是纹身。
  是他,她纹了一个他。
  STY。
  三个字母,安静盘踞亲吻在她胸口上。
  她爱他,他统领她心脏,她心跳为他热烈。
  那天她不幸运,碰上出租车车祸后汽油泄漏,电瓶短路,车身自燃。
  这场大火,将他从她的心脏上生生拽离,又被植皮覆盖,悄无声息。
  那天她躺在漫天血泊和火光里,轻念他名字,像是只要叫他,他就会出现在她血色模糊的视线里。
  想他平安,想他健康。
  想见他。
  她想见他,很想很想。
  特别想他。
  ……
  程弥特别希望,今天这一切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他们还在五年前,刚分手,还没有重逢。
  他不用再经历苦难,不用再舍身护她。
  可没有如果,这一次,她躺在这片血泊里,还是很想见他。
  而这一次,天神仿佛降临。
  司庭衍满身血污,精致脸庞白皙病态,左侧额头染血,跪伏在她面前。
  车里汽油味愈发浓烈。
  司庭衍受伤了,脸色隐忍剧痛,将她抱了出来。
  再一次将她从死拉向了生。
  每一次,都在将她从地狱拖向白日。
  ——
  程弥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郑弘凯临死之前,还要置躺在车里奄奄一息的她于死地,以此折磨司庭衍。
  司庭衍将她从车里抱出来之前,刚从再次跟郑弘凯撞击的车上下来。
  司庭衍将她抱靠在路边路灯下。
  明亮,显眼,很安全。
  会有人来救她。

  晨光和夜色交织,远处一丝丝橙红攀爬在灰暗天际。
  荒野枯草上,破旧的面包车,汽油燃起熊熊火光。
  郑弘凯已经疯了,整个人被火团包围,车里爆发出的却不是惨叫。
  而是扭曲疯魔的笑声。
  还有即将往这边撞来的引擎声。
  程弥看着面前的司庭衍,指尖试图拉住他衣角。
  可她抓不紧。
  司庭衍甚至一句话都没跟她说。
  他眉骨眼角上挂着血痕,黑瞳注视她,起身。
  好像一直如此,他从不会给人有伤害她的一丝机会。
  司庭衍衣角快从指尖抽出,程弥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最后,他的衣角,彻底离了她指尖。
  他脚下已艰难,脊背却挺直,沾了血污,却依旧干净如冰霜。
  程弥只看得到他背影,毅然决然走向将要报废的车。
  ……
  天将明未明,风阵肆虐,荒野尽头,乌云朝霞混涌。
  两车车速相逼,直直相撞。
  天空之下,荒土之上,爆炸起朝阳般的火团。
  还有程弥撕心裂肺的哭叫声。
  ——
  黑烟滚滚,车架扭曲。
  司庭衍挣扎出一丝清明,思绪在不断扯痛,像灵魂出窍。
  剧痛的神经和身体在叫嚣着毁灭。
  他有点舍不得了。
  他想程弥了。
  司庭衍将快要游离的灵魂死死拽在身体里,眼睛很快找到她。
  她哭了,哭声撕心裂肺。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她。
  可他不想她哭。
  程弥,二十笔。
  撇横竖撇点,竖横折横横横竖横,横折横竖折折钩,撇横撇竖钩撇点。
  他想把这些笔画重复刻在他两百零六根骨头上。
  他的骨头,会刻着他一生的铭文。
  如果有下一生,它们会告诉他,他还想喜欢她。
  他还会来找她。
 
 
第100章 
  一场重大车祸。
  一死二伤。
  司庭衍重伤,程弥重伤,郑弘凯当场身亡。
  抢救室破晓亮起,直至白日,抢救灯也未灭。
  医生的刀剪钳在和死神较量,同一片天空下,人间舆论在腥风血雨。
  早上七点,司庭衍跟程弥遭报复出车祸的消息,在网上引起轰动。
  早上八点,中恒外科放出郑弘凯父亲不符合临床试验受试者条件的证明,并非中恒外科总裁司庭衍因私仇见死不救。
  网友得知真相,唾沫瞬间变向,对偏激报复社会的死者郑弘凯嫉恶如仇。
  早上九点,网上再炸重磅消息,某账号发表一张照片。
  傅莘唯跟郑弘凯在车上见面。
  照片里傅莘唯穿戴严实,眼神鬼鬼祟祟,但仍能认出是她。
  郑弘凯已被骂声淹没,在这个风尖浪口,傅莘唯和他出现在同一张照片里,难逃怒骂与猜测。
  最近傅莘唯在网络上也不干净,因下药程弥,污蔑程弥跟祁晟关系的肮脏手段暴露,自身已经被网友口水淹了一半。
  网友对她有偏见,怒火烧起猜测。
  中恒外科被爆丑闻那时,程弥正好被爆和司庭衍的接吻照,也被一起拖下水。
  现在又爆出她深夜会面郑弘凯。
  这般巧合,网友怀疑是傅莘唯对程弥怀恨于心,跟郑弘凯联手陷害司庭衍和程弥,各取所利。
  早上十点,之前与郑弘凯一同谴责中恒外科的控诉者,出来致歉了。
  这位半途退出心脏手术机器人临床试验的受试者,解释其在临床试验过程中没出现过后遗症,自然也没有中恒外科因此强行让他退出临床试验一说。
  是他收钱受傅莘唯和郑弘凯指使,污蔑抹黑中恒外科,并为这种行为道歉。
  此消息一出,网友对傅莘唯联手郑弘凯陷害司庭衍跟程弥的猜测,直接被证实。
  网上一片哗然。
  痛斥郑弘凯,怒骂傅莘唯。
  只转眼间,傅莘唯彻底身败名裂。
  而背负着灰色的人,罪名被洗去,被摘下。
  天光终于大亮。
  ——
  昏迷一个星期,从重症监护室,到普通病房。
  对程弥来说,从闭眼到睁眼,却只是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红光冲天,火舌燎原。
  她没寻找出口,在火热灼痛里永无止境地奔寻,哭喊。
  经受一遍又一遍,暗无天日的绝望。
  ……
  然后,她重见光明。
  光阵白亮,眼皮终于感觉到刺激。
  程弥被拽逃没有出口的梦,在黑暗里缓怔几秒后,她终于睁开了眼。
  入眼全是白,白墙,白床,白被单。
  还有在帮她掖被子的司惠茹。
  司惠茹对上她视线,眼神里的哀伤担忧,转瞬转为惊喜。
  但下一秒她脸上的笑便冰凝了。
  恢复意识后,只几秒,程弥眼睛已经发红,目光紧紧盯着她。
  她眼睛是迫切,是痛苦,是焦急。
  只一眼,司惠茹意会她意思,在她的盯凝下,鼻尖渐渐发酸。
  她知道,程弥在找司庭衍,在问她要司庭衍。
  司惠茹眼睛最近几天日日通红,她压下眼眶酸意,稍俯身,抚抚她额发,声音温柔:“小衍很平安,不用担心。”
  程弥刚醒,她需要立马去叫医生。
  她说:“阿姨去叫下医生。”
  司惠茹走后,程弥才发现病房里还有人,黎楚也在,应该跟司惠茹从她出事后,便一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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