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牙——by舒虞

　　程弥转头看她：“去，你要一起去？”
　　后天是程姿的忌日，往年这一天程弥即使有工作，也会推掉行程去看她。
　　黎楚跟程弥从小一起长大，到彼此家里蹭饭睡一张床是常有的事。黎楚妈妈跟程姿又是好朋友，黎楚也算是程姿看着长大宠着长大的。
　　她也年年不会缺席程姿忌日，但程弥这几年比较忙，两人时间凑不到一起，都是错开去的，今年总算能一起去了。
　　“去。”
　　程弥点点头：“好。”
　　说完没再说什么了，打开手机买明天的机票。
　　也就是这一刻，司庭衍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后座的她一眼。程弥没发觉，司庭衍目光很快漠然收回。
　　——
　　司庭衍送程弥跟黎楚回他住处后，放她们下车，他去给她们买吃的。
　　司庭衍这套别墅里房间很多，黎楚图方便懒得上楼，程弥带她去一楼某间房间。
　　黎楚刚在床上坐下，程弥就拿着医药箱和两听啤酒进来。
　　黎楚在接电话：“它不吃东西？”
　　程弥正好走到她身边，隐隐约约能听到手机那边声音：“对啊，闷闷不乐的，我把狗粮放到它面前它都不吃。”
　　黎楚说：“它爱吃牛肉干，那天我把它抱去你家，带过去的那个袋子里有牛肉干，你拿出来喂它。”
　　电话那边说：“喂了，还是不吃，天天就趴玄关门口呢，估计是在等你回来。”
　　黎楚接过程弥递过来的冰啤酒，回话：“知道了，过几天我就回去了，这段时间先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后，黎楚念了一句：“傻狗。”
　　程弥今晚这医药箱碰得很勤，黎楚坐在床上，她站着给她脸上那道抓痕消毒：“之前你在陈招池楼下捡到的那只狗？”
　　黎楚闻言抬眼看她，明显不想提陈招池，点了点头。
　　当年那只狗被陈招池那个狼心狗肺的人欺负到奄奄一息，还呜咽着躲在他楼下，是黎楚把它带走的，这些年一直是黎楚养着它。
　　“好养吗？”
　　“挺好养的，”黎楚低着眸，单手玩着手机，“脾气很好，又黏人，挺傻的，在人类上吃过亏还总是对人好。”
　　黎楚穿着一件低领毛衣，程弥这时注意到她胸口往上一点的地方有纹身。
　　两个字，言川。
　　程弥帮她处理伤口的手一顿。
　　言川，训，江训知的训。
　　她视线从纹身上移开，重新落回黎楚脸上：“以后还找男人么。”
　　黎楚还在玩手机，一开始没听懂程弥意思，抬头对上她视线后立马懂了，她没有忧伤，回答得干脆和坦荡：“不打算找人了。”
　　她咔嗒一声开了啤酒：“我挺想江训知的，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再想个几十年吧，我生老病死了再去见他。”
　　程弥将棉签扔进垃圾娄里，在她身边坐下，也开了啤酒罐，碰碰她的：“那说好了，以后老了要一起去跳广场舞的。”
　　黎楚笑了：“行，我再怎么四肢不协调，也冲着你这句话活到老，挺想看你老了什么样子。”
　　“老了还是跟你一起喝酒。”程弥说。
　　半个小时后，司庭衍买了热腾腾的吃食回来，拎到房间里给她们。
　　程弥让他坐下来一起吃，他不要，只看了程弥一眼，放下以后就走了。
　　连黎楚都看出了点猫腻，问程弥：“你惹他了？”
　　程弥笑了下：“好像是。”
　　黎楚完全不担心他们两个吵架，即使吵架了，也不可能闹掰。
　　因为这两人里，总有一个人每时每刻都在对对方低头，司庭衍。
　　黎楚去拆筷子，对程弥说：“你也是厉害，能让司庭衍在被你惹不高兴的情况下，还去给你买吃的。”
　　程弥闻言弯唇，没去拿筷子，从地板上起身：“你先吃，我去哄哄男朋友。”
　　——
　　程弥离开黎楚房间，上楼到司庭衍主卧。
　　她走进卧室，第一眼没找到司庭衍人，环视一圈，衣帽间的灯亮着。
　　程弥抬脚朝那里走过去。
　　衣帽间里灯束嵌在每层衣柜里，但现在只两处衣柜亮着，光束柔和不刺眼，司庭衍在那里。
　　地上一只黑色行李箱大开，他从衣柜里拎了件上衣，转身视线便对上门口的程弥。
　　程弥看他突然收拾行李，以为他明天有事：“你明天要出差？”
　　她这句话说完，司庭衍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深不可测。
　　再盯着她看了一秒后，司庭衍移开眼，没跟她说话。
　　他衣服放进行李箱，转身又去衣柜那边。
　　但这次他去的不是他自己的衣柜，而是她的。
　　程弥的衣柜就跟司庭衍的贴着，司庭衍站在她衣柜前，拉开她挂衣服那层下面的柜屉。
　　程弥靠在衣帽间门边上看着，那层柜屉是她放贴身衣物的地方。
　　司庭衍打开以后，垂着眼睫纵览而过，然后，极其熟练拿出一件她的文胸。
　　紧贴过她浑圆无数次的黑色蕾丝，在他骨节修长白皙的指节里。
　　然后跟他的衣物，一并被放进了他的行李箱。
　　程弥这才发现行李箱里早就有她的衣服，两人的衣物贴放在一起。她明天就要动身去嘉城看程姿，司庭衍无疑是在收拾明天去嘉城的行李。
　　行李箱里衣服色调极冷，放眼望去都是黑色系，程姿比较喜欢白色。程弥从门边起身，朝司庭衍走过去。
　　程弥走过去后，伸手想拿起行李箱里司庭衍黑色的上衣。
　　结果刚碰到，还没拿起来，指尖一下就被司庭衍握拢进他指节里。
　　握得很紧，紧到程弥想松动一下都没机会。
　　司庭衍看她要把他衣服拿出来：“不想让我去？”
　　程弥一下明白过来了，司庭衍这异样的情绪是因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在车上买机票的时候，问都没问他一句。
　　司庭衍说：“你不让我也会去的。”
　　声音冷漠又强硬，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程弥看着眼睛里倒映着她影子的他，鼻息凑近他的：“你为什么想去啊？”
　　看着她淡定的模样，司庭衍眼里暗念更深，他说：“我是你的男朋友，以后都是。”
　　“我需要去见阿姨。”
　　他让她指尖松开他的衣服，衣服重新掉回行李箱里。
　　“你不想带我去，我也一定会去。”
　　听到这里，程弥柔和目光一寸一寸滑过他眉眼，唇角弯了弯：“你以为我不想带你去见家长？”
　　她还是笑着的：“就因为我在车上买机票的时候没问你？”
　　只是一瞬间，司庭衍那股阴郁欲望又轻而易举被她收服。
　　程弥打开自己手机，递给他看：“喏，看到没有？”
　　司庭衍视线落到她手机屏幕上，是航空软件页面，程弥买了三张票。
　　程弥则紧紧看着他：“男朋友，飞机上你跟我坐在一起。”
　　司庭衍目光落回她脸上：“什么时候订的？”
　　“还能是什么时候，在车上的时候。”她说。
　　程弥是肯定会带司庭衍过去的，过去让程姿看看。
　　两人离得很近，司庭衍长得真的很标致，程弥在想，如果程姿还在世，肯定会夸她这男朋友长得好看。
　　手机屏幕还亮着，程弥忍住想亲他的冲动：“你就不想亲我？”
　　司庭衍想了下，凝眸看她：“我找不出自己不想亲你的时候。”
　　包括刚才她惹他不开心的时候。
　　司庭衍将她握向自己，偏头热烈含吻她。
　　他们很喜欢接吻，喜欢双唇缱绻缠绵，也很喜欢唇舌激烈交缠。
　　程弥攀上他颈项，手机从他身后掉下去，弹在行李箱里。
　　缠吻间，后腰不知不觉被司庭衍弄去了衣柜上，正动情司庭衍却起身松开她。
　　程弥问他：“怎么了？”
　　司庭衍：“取消机票。”
　　程弥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了。
　　自己没问他，他以为自己不想带他去，就自己买机票收拾东西。
　　“你订了？”她笑着问，又勾着他，“我这边取消就行。”
　　司庭衍第一次这么能抵挡住她的诱惑，他扫了她一眼后：“不要。”
　　程弥勾着他颈项，轻碰了碰他唇：“因为是你女朋友给你买的是吧？”
　　司庭衍落下一个字，半点也没不好意思：“是。”
　　——
　　隔天司庭衍从公司回来，去程弥学校接上她跟去蹭课的黎楚赶往机场。
　　落地嘉城时已经是晚上，夜色浓得化不开，城市飘着小雨。
　　空气黏糊湿泞，和冷意一起为非作歹，钻进人骨头缝里侵蚀。
　　这天气很难让人有兴致出去玩，三人在餐厅吃完晚饭后，便下榻酒店。
　　程弥跟司庭衍一个房间，黎楚要自己住。
　　程弥这几天是她进入这圈子以后最无所事事的几天，晚上睡得很早，凌晨却被一阵阵铃声吵醒。
　　她艰难睁开眼，去拿手机，是李鸣发来的无数条链接和消息，又问她怎么回事。
　　程弥不明所以，随便点开了一条链接。
　　刚点进去，跳进视线的便是傅莘唯三个大字，是傅莘唯的账号，博文底下评论数极高。
　　傅莘唯应该是疯了，用自己账号发了张图片，图片背景是在某个酒店的洗手间，几面镜墙之间是壁灯。
　　而照片镜头的聚焦点是洗手台前的两道侧影。
　　程弥后腰靠在洗手台上，她的身前是一个男人，祁晟紧紧将她拥在怀里，两人的侧脸格外清晰。
　　看到这张图片，犹如炸弹砰响，程弥困顿的脑子瞬间清醒。

　　而她反应过来的第一瞬，便是回头看向了身旁。
　　司庭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手机屏幕上亮着她的侧影。
　　他靠在床头上，屏幕冷光投在他脸上，眸色晦暗不明。
 
 
第90章 你成功预约了程弥小姐丈夫的位……
　　傅莘唯挂在她账号上的照片，短短几分钟之内满网飞，震惊在每一双凌晨还没睡的眼睛里。
　　司庭衍跟程弥都是其中之一。
　　隔着不足一米的距离，司庭衍手机屏幕上的光也映亮程弥眼底。
　　她收回目光，视线落向司庭衍脸上。
　　司庭衍还在看着手机，屏幕冷光荒凉在他漆黑眼瞳里。
　　盯着他两秒过后，程弥抬起一条手臂，她没有慌乱情绪，动作也从容不迫，伸手过去轻挡捂住司庭衍眼睛。
　　洁白床被滑下她腰际，吊带半垂不落挂在肩窝，夜色在她肌肤上结霜，一片雪白。
　　司庭衍视线定格在照片上的眼睛，就这么被程弥掌心捂住，遮挡在她的掌纹温度里。
　　她声音近在他耳边：“别信她。”
　　周边重归无边寂静，像耳陷泥沼，听不见半点声响。
　　司庭衍没有动作，在她的手掌心里沉默。
　　看不到司庭衍眼睛，程弥看不透他的情绪。
　　他看起来像在沉静思考什么，但也不清楚是不是在隐忍情绪，夜色下对着程弥的侧脸白皙到极其冷淡。
　　从看到司庭衍看见这张照片开始，程弥一直很平静，之所以这么平静，因为这是一个误会。
　　她正想开口跟他解释，司庭衍比她先一步，声线泛着凉，拦断她已经到唇边的话。
　　“他是不是真的抱你了。”
　　这是事实，程弥不会狡辩欺骗他。
　　她眼睛还看在他脸上：“嗯。”
　　网上那张照片，没有P图，也不是网友错认。
　　程弥语气带点温柔的无奈：“但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他认错人了，后来他也道歉了。”
　　在说完这句话后，程弥原本以为以司庭衍这任何男人碰她一下，他都会压不住心魔的性子，后面还得哄很久。
　　但司庭衍的下一句话，将她这个想法彻底摧残。
　　“我相信你。”
　　司庭衍用无条件的四个字，无比平静又利落地结束了这场本该会激烈无比的质问。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又猝不及防，程弥一直极其从容的神色一顿。
　　她怎么都没想到，司庭衍就这么容易放过了她这个问题。
　　跟司庭衍情爱纠缠这么久，他在对她的感情上是个什么样的人，程弥早就摸透。
　　在有关她的问题上，司庭衍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不管是伤害她的，还是觊觎她的，他都喜欢让这些在还没近她身之前，就先把它们毁灭到灰飞烟灭。
　　更不用说在网上疯转那张照片。
　　这拥抱连网友都无法接受，更别说他是她男朋友。
　　如果他还是司庭衍，以他的性格绝对不可能这么平静。
　　可司庭衍就这么轻飘飘将话题揭过去了，看似平静理性，干脆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