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娇嫁纨绔——by起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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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回来后便一直守在了文王的床边。
王公公在外问完了王府下人的话后,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其脸色不好,一时没有开口, 只安静地立在了皇上身旁。
皇上转过看了他一眼, 才缓缓地起身道,“说吧, 事情都摆在这儿了,还有什么事是朕不能承受的?”
王公公如实禀报, “王爷算上这一回,已服用了四次迷药……”
据王府的人说, 从江南回来当日, 王爷便被晴嬷嬷带回了王府关了紧闭, 后来被王爷几次逃了出来,口口声声要宰了朱侯爷, 甚至跑到了大殿上闹。
娘娘这才想出了这损招儿。
皇上从王府回来,一路上将该想的都想了, 这会子听了这些也没什么好意外。
王公公上前扶着他坐上了软榻,之后便也不再说话。
皇上窝在榻上,神情又恍惚了好一阵。
自己平日里虽一口一个“逆子”地叫着,可他哪里曾有过半分害他的念头。
就算昨儿早朝他跑到大殿上来指正当年的火药案有冤, 揭了他的底, 他气得自己生了一场病, 也从未生过要去罚他的心思。
更不用说下毒。
皇上怎么也没想明白,他的娇娇会当真害了文儿。
那是她的亲骨肉,也是她唯一的儿子……
天下父母心,有几个能对自己儿子下得了手的。
从文儿出生,这十八年来,她一直都在护着文儿,自己说重了一句,都能惹得她落泪,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他一向善良的娇娇,忽然对自己的骨肉下手。
那火药案翻了就翻了,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牺牲一个朱侯爷。
死了的人他还能如何?还能爬起来找他算账不成?她若只是替自己担忧,也不至于拿文儿的性命来做赌。
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想朱侯爷死?
皇上心头突地一股子烦躁,又想起文王昨日在大殿上所说之言,姓朱的都是一家,皇上心头渐渐地发了凉,一瞬心力交瘁。
一个朱成誉,竟是害得他一家子不得安宁。
她到底有没有看清自己的身份?
她根本就不姓朱!
她只是一个马奴和贱婢所生的家生子,在侯府的庄子里长大,后来被朱侯爷派去了江南守着茶铺子。
直到遇上了自己。
为了她的身份不被世人诟病,也为了日后能顺利地当上皇后,他才同朱成誉合计,想出了一招,将其先归在了朱家,以朱家嫡女的身份进宫,之后他再扶持朱家一步一步地成为今日的侯府。
她的身份也跟着高贵了起来。
侯府嫡女。
莫不是这戏演久了,她还当了真……
她的父母早就死了啊。
那日还是她自己亲手杀死了她爹……
为了保守她身世的秘密,她连自己的亲爹都能杀,朱侯爷于她而言,死了不是更好吗。
朱家一灭,这世上除了自己,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是侯府家生子的身份。
皇上恨其愚昧。
她太蠢了……她似乎一直都是这么愚蠢。
这回更是愚蠢透顶,竟然动自己的儿子下了手。
皇上闭着眼睛,默默地念叨着,脑子里尘封着的一处,突然破出了一条口子,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惊雷前的闪电瞬间从他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皇上还来不及反应,心头便是猛地一坠。
眼见着就要坠到了那深渊口了,皇上心头大震,又及时地将那丝可怕的怀疑扼杀在了脑海之中。
待回过了神来,背心已不知不觉带了一层冰凉。
皇上疲惫地抬起了头,对面墙壁上正挂着朱贵妃的画像。
是他第一次见朱贵妃时,做下的一副画。
她站在江南的一处凉亭里躲雨,轻轻地往凉亭外探出了身子,迎头观着天色,碧绿色的裙摆被雨水染湿,贴在了身上,纤细妙曼的身姿尽显无疑。
一个回头,绝色的面孔如盛开的茉莉,只淡淡一抹愁绪浓在秀丽的眉目上,让人见了,恨不得上前替其抚平展了。
那时他正值同韩家议亲,心头郁结,那道身影那张脸,几乎是一眼便入了他心头。
这一晃。
至今,已有二十几年了……
皇上揉了揉太阳穴,想着自己当真是累了,又才招来了王公公,“给范伸打个招呼,朕今夜要去一趟大理寺。”
他再去见一回朱侯爷。
太子一党死咬不放,今日以韩家为首的一堆臣子,又跪在了大殿上逼宫。
太子如此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想替那秦家余孽洗清身份,正大光明的回到秦家。
他成全他。
正好瞧瞧这回到底有哪些人站在了太子一边,也好生看看他韩国公府这些年隐藏起来的嘴脸。
跳得越高,死得越快。
他韩家早就不该留了。
他韩家死了,他倒是想看看日后还有谁替他们翻案。
王公公点头,出去立马差人赶往了侯府送信。
再回来,便替皇上更了衣。
如今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了钥,为了不惊动旁人,王公公点了个太监进去,留了一盏灯在内,做好了掩护。
几名禁军护卫暗里相随。
一切准备好了,马车才缓缓地趁着雨夜,安静地出了宫。
雨点子不住声地砸在马车顶棚,“啪嗒啪嗒”的声音,催得人心口也跟着急躁了起来,王公公坐在马车内,一直守着身旁的皇上。
朱侯爷自被关进了大理寺,便一直囔囔着要见陛下。
这回倒是如愿了。
这是这一去,王公公心里清楚,他朱侯爷怕也活不久了。
马车出了乾武殿,又走了一段,王公公见皇上闭上了眼睛,本以为是睡着了,正打算拿个毯子替他盖在身上,却听他突地问道,“惠嫔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王公公一愣,才想了起来。
这事他早就去查了,因一直没找到证据,便也没有禀报,如今被皇上一问,才道,“奴才暂时还未查到惠嫔娘同侯府的来往……”
皇上闻言,轻轻地睁开了眼睛。
王公公立马垂目。
“没查到?”
王公公点头,“奴才寻了惠嫔娘娘身边的几个宫女,一一问过了,惠嫔娘娘一向不太喜欢同人来往,大公主出嫁之后,更是从未出过宫殿。”
连说个话都不利索的人,能当什么眼线。
皇上拧眉沉思,没再说话。
王公公也不吭声了。
半晌后,皇上又才看向了王公公,缓缓地道,“朕倒是记得,文王和范大人都曾说过二十几年前的湘云阁,存活了一位画师……”
王公公知道这事,“陛下放心,范大人正在查着呢。”
皇上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恨其不解人意,“人不是铁打的,你是想累死范大人?他最近要忙的事情太多,等忙完了这阵,朕还有其他事情要他去办,这事就交给你了,既然人已经到了长安,总不能凭空消失……”
说完又添了一句,“画师,还有那丫鬟,都一并给朕找回来。”
王公公忙地点头,“奴才明白了。”
皇上又闭了眼睛。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范伸已驾马立在雨里,等候了多时。
王公公听到了那马蹄声,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来不只是皇上习惯了,就连他们这些当下人的,似乎都已对范伸有了依赖,一看到他,心头瞬间就踏实了下来。
王公公掀开了帘子,露了个脸给范伸,范伸便也明白了,调转了马头,走在最前面为其开道。
一路除了雨声,没有半点动静。
一行人平安的到了大理寺外。
大理寺的阮大人,前几天便开始整顿了大理寺上下,就为了恭迎圣驾。
原以为连着几日大雨,今夜又这么晚了,皇上八成是不会来了。
刚回房点上了灯,大理寺的官差便匆匆地赶来汇报,“陛下来了,范大人让大人过去一趟。”
阮大人一愣,立马走了出去,脚步迈得太急,被那门槛上一挡,险些就摔了个跟头。
到了正堂前,刚好赶上皇上和范伸下马车。
阮大人自从上回进宫吃了亏之后,便长了记性,尽管自个儿的内心再激动,也学会了收敛了,只立在那躬身,安静地候着。
王公公扶着皇上先进了大堂。
范伸紧跟其后,到了阮大人跟前,脚步一顿,侧目吩咐道,“将外面的人都清干净,提朱侯爷上来。”
阮大人心头“咚咚”几跳,知道今儿终是要审这出大案了,激动地应了个“是。”转身赶紧忙乎了起来。
阮大人亲自下地牢去提的朱侯爷。
锁死的牢门“吱呀”一声打开,外面的光线溢进来,朱侯爷有些不适应,抬手遮挡了一下,眯着眼睛看清来人是上回那沉不住气的替身之后,脸上为之一动。
总算是有动静了。
关了这几日,日日不见天日。
没见着朱贵妃的动静,也没见皇上的动静。
今儿终于来了。
阮大人让侍卫架着他胳膊押出地牢时,朱侯爷脸上并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问他,自己要去见谁。
一路没有半丝抵抗,规规矩矩地让侍卫将他押进了大堂。
朱侯爷一进去,大堂的门便在他身后,“嘭”地一声关上,屋内就只剩下了皇上,王公公,范伸和朱侯爷。
自打侍卫押着朱侯爷进门,皇上目光就一直在他身上。
看着他一脸的狼狈不复往日的威风,心头多半安慰了些。
往日,他能给他光鲜,今日自己也能让他落魄到一无所有。
他养出来的人,只能听他的话。
否则,他便能毁了他。
屋子里安静了几息,朱侯爷跟了他二十几年,岂能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如他所愿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求饶道,“陛下,臣有罪。”
屋内灯火明亮,朱侯爷脸上那悲痛和悔过之色,皇上看了个明白,倒是好奇了,一声冷笑道,“你背叛朕,利用我儿,杀我儿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朱侯爷头磕在地上,也没狡辩,直接认了罪,“臣有罪,臣辜负了皇上……”
说完才抬起头,看着皇上真诚地道,“臣是该死,但臣心头一直放心不下,臣怕皇上着了奸人的道啊……”
朱侯爷的聪明同朱贵妃一样,从不正面去面对自己的过错,而是找出另外一件高过于自身过错的事情,朱侯爷不待皇上开口,又继续道,“陛下,那秦府闹鬼,确实是秦家余孽所为,是秦家余孽联同韩家,太子一起蒙骗了皇上,臣对陛下所言句句属实,他们就是想挑拨臣同陛下的关系,目的为翻案,想要皇上背上千古骂名……”
朱侯爷被关了好几日,虽了解皇上,却不知外头的情况如何了。
这话若是放在今儿早上,皇上或许还会动容。
让他出来同韩家对抗。
可如今,皇上已经改变了主意。
他不需要他再替自己卖命,千古骂名,不是自己来背,而是他朱侯爷。
皇上今儿来,也不是为了问他秦家的余孽,也并非是为二十几年前他们一同策划的火药冤案为难,自身想问问他,为何他要背叛自己。
连阮大人都能猜出来,他那番自寻死路,炸了江南知州府,没那么简单。
更何况是多年同他相处的皇上。
原本皇上打算等着他自己翻墙跳出来,露出马脚,今儿文王出事之后,他也没那个耐心了,直接问道,“侯府的丫鬟在哪。”
朱侯爷一愣,“陛下,臣冤枉……”
皇上又是一声冷笑,“朕冤枉了你?”声音陡然一厉,愤然地道,“你那夫人捅了篓子,朕让你自己解决,你倒是干脆将人弄死了,却又给自己落下了个把柄,一路追着那丫鬟到了江南,为的是什么?当真是为了怕那两人被暴露了出来吗?你真有如此忠心,为何不报于朕?”
皇上盯着他道,“那丫鬟被朕先找到,你便急着想要灭口,不惜对范大人下手,对王爷下手,更是打起了那两老人的主意,想要以此来要挟朕,为的不就是你那个潜伏在朕宫中二十几年的眼线……”
朱侯爷听完前半句,心都已经凉了,再听完了后半句后,便渐渐地明白了如今的形势。
事情还没暴露。
还未走到最糟糕的地步。
“陛下……”朱侯爷抬起头,正打算‘招’了,皇上却又突然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好好同朕说,当年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朕。”
那话问完,皇上自己都愣了愣,不明白为何会说出“你们”二字。
话到了嘴边,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面朱侯爷的神色,也在那一瞬间露出了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