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有时，暮有时——by铁扇公子

　　但霍峤这种天生精力充沛的人，似乎半分钟时间都不肯浪费，恨不得一下飞机不用休息就即刻去谈生意，所以每次出差的航班时间都会安排得十分变态。
　　一看到霍峤，叶荻便忍不住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他。
　　从昨夜彭姨和于灵的那番对话来看，叶荻隐约猜到了，于灵说的“不可能有男人愿意接受我”……指的是什么。
　　再加上于灵提到了是十八岁那年的事情，叶荻就更加怀疑了。
　　于灵十八岁那年，可是跟随彭姨住在霍宅里的。
　　叶荻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家里那位表兄霍滨的名声极臭。
　　霍滨本来就是他爸当年上高中时搞大女同学肚子生下来的，而霍滨也几乎遗传了他老子的德性。
　　作为表兄，霍滨的年纪比叶荻大了十几岁。从小叶荻便被妈妈告诫，千万别和霍滨单独在一起。
　　因此叶荻这会儿忍不住怀疑，于灵遭遇的事情，会不会和霍滨有关。
　　她看向面前的霍峤，颇有几分欲言又止。
　　霍峤察觉到她做贼似的不停投射过来的目光，沉声道：“有话就说。”
　　叶荻猛吞了一口口水，“……”
　　算了算了，人家那么隐私的事情，怎么能问霍峤这个大男人呢？
　　叶荻轻咳一声，然后转移了话题：“所以你的采访确定给了你老婆是不是！根本就不管你妹妹的死活！”
　　霍峤喝了一口咖啡，然后慢条斯理道：“我不觉得我有那么大的新闻价值。”
　　言下之意是，不管是谁来采访他，都不足以影响到电视台最后的留用结果。
　　“有的有的！”叶荻斩钉截铁道，“我和你老婆的成绩差不多，要是她采访了你，我采访个路人甲的话，那到时候我肯定就被K掉了！”
　　当然，霍峤对叶荻这种想法嗤之以鼻。
　　“抱歉，但我还是觉得，采访对象的差异对你们留用结果不会有质的影响。”
　　顿了顿，霍峤又道：“更何况，搞定合适的采访对象，本来就是主持人的份内工作。”
　　叶荻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这个狗表哥又在内涵自己了！
　　他不就是想说搞不定他是她自己的问题吗！
　　平心而论，叶荻也知道霍峤说得在理，访谈节目最后出来的效果，不但取决于嘉宾的新闻价值，也取决于主持人的水平高低。
　　毕竟如果一个主持人只会问“真的吗我不信”，那大概不管采访嘉宾的新闻价值都高，最后出来的节目效果都是死水一潭。
　　但叶荻还是还想要霍峤这样光是抛出title来就能吸引一大票观众的采访对象。
　　毕竟实习生之间的水平差不多，要是小狗腿采访霍峤，她去采访路人甲，那小狗腿岂不是要把自己吊起来捶吗？
　　但兄妹多年，叶荻深知霍峤的性格，知道他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动摇，因此当下便哀怨地看了一眼，然后愤愤不平道：“好了，狗腿子这下留用高枕无忧了！哼！”
　　***
　　电视台实习第一个月的统一培训已经结束，所以实习生们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会被分派到各个不同的节目组去实习轮转。
　　因为之前的代班经历，所以简卓然和叶荻实习轮转的第一个节目，还是《高校大讲堂》。
　　简卓然捏着自己打印出来的那份采访脚本，颇有几分惴惴不安。
　　虽然那天晚上说了气话不采访霍峤，可事关实习留用，简卓然才不会为了逞一时意气，就拿自己的实习考核当考核。
　　……反正霍峤已经答应了要接受自己的采访，就算两人闹崩玩完了，她也一定要采访霍峤！
　　现在简卓然发愁的，是到时候的采访内容。
　　她并不确定自己对采访内容、重点和方向的把控对不对。
　　她悄悄地看向不远处的易小南。
　　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主持人、制片人，易小南的专业能力毋庸置疑，如果能得到她的建议，简卓然觉得，至少自己的采访在大方向上不会错。
　　因此简卓然暗中观察了半个上午，等到易小南终于得了休息、坐下来喝了几口咖啡、看起来心情不错的当口，她捏着自己的采访提纲冲了过去。
　　对于突然出现的小实习生提出来的要求，易小南有些惊讶，但还是将那份采访提纲接了过来。
　　“我先说，我给的建议并不一定正确，最后还是要你自己拿主意。”
　　简卓然赶紧点头，“嗯嗯！”
　　南南就是可爱，这么漂亮这么厉害还这么谦虚！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易小南从头到尾将简卓然的那份采访提纲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她皱眉看向简卓然。
　　简卓然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阿jio的采访提纲写得很烂吗？
　　南南对我的印象是不是要变糟糕了呜呜呜！
　　易小南轻咳一声，然后道：“你对这位霍先生的定位是什么？”
　　简卓然有点卡壳了，答不太出来。
　　易小南认真道：“你第一次独立做节目，深度是其次的——本来大家对实习生的期望里也不包含这个，但一定要逻辑自洽。”
　　她指着那份采访提纲上的问题，说：“从你的提纲来看，你对他的定位似乎很混乱，你到底是想采访一个什么样的人呢？商业精英？豪门二代？还是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我觉得你的采访提纲里缺少那根线……看完你的采访之后，观众可能会记住这位霍先生，但绝对记不住你的。”
　　简卓然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等回过神来，她又赶紧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迅速记下。
　　易小南将那份采访提纲还给她，道：“我建议你先找准你对他的采访定位，再去多看看同类的访谈，重新准备一份采访提纲。喏，如果你想把他当做一个商业精英来采访，那你可以多去看看汪建老师的采访合集……要学习，就应该向最优秀的人学习。”
　　简卓然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点头，然后又赶紧将这句“要学习就应该向最优秀的人学习”记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在认真向易小南道过谢之后，她还是忍不住道：“除了这些，易老师对我还有没有其他的建议呀？”
　　易小南勾了勾唇角，道：“我说了你也不会听的。”
　　简卓然一愣，然后赶紧道：“我、我现在可能听不进去，但我肯定会好好琢磨的！”
　　听见简卓然的这番话，易小南忍不住笑了。
　　“我以前和别人说这话，别人都是信誓旦旦告诉我，‘我一定会听的’……你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被南南夸了……简卓然有些害羞地低下了头。
　　沉默几秒，易小南道：“我给你的建议是，换个人采访吧。”
　　简卓然忍不住瞪圆了眼睛：“！”
　　要她放弃自带流量的霍峤？
　　难怪南南刚才说自己不会听这个建议。
　　见小姑娘这副目瞪口呆的模样，易小南难得多解释了几句：
　　“不只是社会名流身上有新闻价值，你每天看到的那些困在鸡毛蒜皮中的普通人，他们身上也有可以挖掘到的挣扎、矛盾和闪光点。
　　采访名人的话，无论水平怎么样，都会获得很高的关注度，但那和你自己无关，对吗？”
　　***
　　抵达东南亚当地的第三天，贺致思前想后，还是小心翼翼地向BOSS汇报：
　　“霍总，我之前让Bella和霍太太联系过采访的事情，但听霍太太那边的意思，好像是……采访要暂时推迟了。”
　　天地良心，现在为了避免被老板的怒火殃及，贺致现在根本就不敢主动去联系老板娘了，每次有什么需要沟通的事情，都是让女同事去沟通的。
　　而女同事带回来的，正是这个不太好的消息。
　　虽然害怕BOSS的迁怒，但这会儿贺致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汇报。
　　这会儿听见贺致的汇报，霍峤面无表情地看向他，道：“是谁采访谁？”
　　贺致：“！”
　　救命！那种令人害怕的熟悉感觉又回来了！
　　他胆战心惊地回答道：“……是霍太太采访您。”
　　“很好，”霍峤面无表情道，“这个事实你应该提醒她。”
　　当初明明是她，软磨硬泡要采访自己的。
　　霍峤本来就不需要莫名其妙的采访，只不过是为了她的那份实习，才答应把自己曝光在公众面前——这于霍峤而言，原本就是极大的破例。
　　因此下一秒，霍峤看向贺致，冷声道：“我回国后的当天，她要采访的话就来，过期作废。”
　　贺致：“……好的明白了。”
　　事实，其实非常难以启齿。
　　因为Bella告诉自己，老板娘说的根本就不是“暂时推迟”，而是“不采访了”。贺致怕BOSS迁怒自己，所以才换了个委婉的说法。
　　现在BOSS居然还这么自作多情地给人家下了个最后通牒？？？
　　他不知道是霍太太先拒绝了他吗！
　　贺致感觉自己有些窒息。
　　……为什么他们夫妻吵架每次都要带上他这条无辜的小池鱼？
　　***
　　这天晚上，忙完工作回到酒店后，霍峤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然后给叶荻打了个电话过去。
　　叶荻自然是不会这么早就睡觉的，她懒洋洋道：“干嘛？”
　　霍峤语气平静道：“你的采访对象定下来了吗？小姑姑让我多关心关心你的工作。”
　　果不其然，叶荻相信了。
　　她挠着头发暴躁道：“她才刚打电话问完我，怎么又和你说啊！烦死了她！”
　　顿了顿，叶荻又抓狂道：“反正我要死了，到时候小狗腿留用了就可以看我的笑话了！”
　　霍峤不动声色道：“你不要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我看你们的留用竞争没那么激烈。”
　　“有的有的！”叶荻立刻上当，赶紧道，“十个人里只留两个！而且小狗腿她们学校的人就特别能卷！反正除非我能采访到和你差不多级别的青年才俊，不然我对小狗腿毫无威胁，只能和其他八个人竞争剩下的一个留用名额。”
　　霍峤沉思了数秒，然后道：“你去采访季褚，怎么样？”
　　这位季总，在圈子里也是声名赫赫。
　　他人长得帅个子又高，明明可以靠小白脸颜值吃饭，但偏偏脱离父荫自己白手起家，自己一手创立的科技公司如今早成了备受投资人追捧的独角兽，去年估值已经突破了百亿。
　　外界对他的好奇不比霍峤少。
　　不过这位也是一样，平日里轻易不接受采访。
　　叶荻惊喜之余，还带了几分不可置信：“他好像不接受采访的！难道你帮我牵线？”
　　霍峤“嗯”了一声。
　　得到霍峤肯定的答案之后，叶荻瞬间美滋滋起来，“虽然他都结婚好多年了，但还是很帅嘛！而且爱老婆爱孩子的顾家好男人也很有吸引力嘛！观众一定喜欢！”
　　不过很快，叶荻又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你干嘛突然这么好心，给我牵线搭桥？”
　　小狗腿难道不会介意？
　　这样的话，她可就有了和小狗腿直接竞争的资本！
　　面对小表妹的疑问，霍峤淡淡道：“顾念一下兄妹亲情。”
　　叶荻皮笑肉不笑道：“太难得了，你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叶荻便直接向简卓然宣战了——
　　“我打赌，生了龙凤胎小胖子的顾家好男人的访谈，反响一定比霍峤那种无趣狗男人的要好很多……不会有人想看霍峤的无聊日常的！”
　　简卓然一愣，然后这才知道，原来叶荻的采访对象，居然是Cetus的那位颜值极高的季总。
　　叶荻奇怪：“……霍峤没告诉你？”
　　简卓然“哼”了一声，没搭理她。
　　其实之前她考虑易小南的建议、更换采访对象的时候，也是因为有些托大。
　　毕竟实习生们的人脉都不广，大家都没什么机会能接触到那些自带光环的社会名流，所以放弃霍峤、转而采访那些身边的普通人，虽然看起来冒险，但其实并不算鲁莽。
　　简卓然相信，自己是有机会把节目效果做出来的。
　　可叶荻现在突然告诉自己她要去采访Cetus的季总，这难得让简卓然有点慌了阵脚。
　　毕竟作为Cetus的创始人，季褚的话题度和关注度本来就高。
　　如果她不能将自己的节目内容做到非常好，那根本就没有和小表妹抗衡的资本。

　　这么看来的话，简卓然不得不承认，拉下脸来，再去求霍峤让他接受自己的采访，似乎成了最保险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