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有时，暮有时——by铁扇公子

　　电话这头的简卓然低低“嗯”了一声，然后道：“我这边还有事情要忙，先不和你说了。”
　　*
　　思忖再三，简卓然还是在晚上八点钟的时候拨通了霍爷爷身边的那位青姨的电话。
　　这还是上次两人在茶馆见面时，青姨特意留了这个号码给她，让她有事可以直接打电话来找自己。
　　其实她也想自私一点，想要只顾着自己快活就好。
　　可是一想到就因为和她在一起、就处处受到掣肘的霍峤，她还是觉得难过极了。
　　简卓然已经想好了，待会儿等电话接通了，她一定要好好告诉霍爷爷，自己对霍峤是真心的，她和他一样，也希望霍峤能够过得幸福。
　　她也会好好努力，不让自己拖霍峤的后腿，也不让他觉得自己配不上霍峤。
　　但、但如果霍爷爷真的真的不喜欢她、觉得她不配做他的孙媳妇的话，那也没关系的。
　　真的没办法让霍爷爷对她改观的话，那她远远走开就好了。
　　她只希望他不要拿霍峤的事业开玩笑。
　　毕竟连她都懂得，事业对霍峤这样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青姨拿着电话走进二楼的小客厅时，霍老爷子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墙壁上的巨大投影幕布。
　　投影幕布上的视频，正是《寻味山河》的第一期节目。
　　镜头里的年轻女孩笑得杏眼弯弯，“各位观众朋友们好，我是卓然，很高兴第一次能和大家见面，下面的时间，就让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平竹的美食和美景吧。”
　　这还是霍老爷子第一次看见视频上方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字幕飘过。
　　这档节目在电视没有重播，所以他便将苏秘书叫来了家里，让他帮忙重新放一遍。
　　苏秘书在视频网站上找到了资源，又告诉他：“霍老先生，这些和字幕一样的文字，都是网友发的评论。”
　　霍老爷子皱着眉按下暂停，研究了半晌，“都是活人？”
　　苏秘书忍着笑点点头，“活人。”
　　而此时此刻，视频上面的那几条最为显眼的弹幕分别是——
　　【卓然小姐姐居然能抵挡住中广电视台的死亡镜头？这颜值简直可以吊打内娱线上小花了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有那么夸张吗？我也就只看了亿遍而已。】
　　【哈哈哈哈小姐姐真的好可爱，我是被我奶奶安利来看的，你们快去看后面，小姐姐现在是假装正经，后面吃起东西来是暴风吸入，太可爱了23333】
　　【楼上+1，我也是被我爷爷奶奶安利来看的，他们之前说这个主持人的时候，我还以为又是端庄大气款，没想到是甜妹！】
　　【甜妹YYDS！卓然小姐姐凭一己之力统一了我们一家三代的审美！】
　　当然，霍老爷子虽然看不太懂这些奇奇怪怪的网络词汇，但他不傻，能看得出来这些评论都是在赞美。
　　他“哼”了一声，没什么反应，按下播放键继续看。
　　等青姨拿着电话上楼来的时候，霍老爷子正看到简卓然搬了一把小马扎，坐在人家大妈家门口剥花生吃的场景。
　　年轻女孩的腮帮子塞得鼓鼓得像只小松鼠，这会儿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有星星，“这里的特产花生好好吃呀，特别饱满特别香，每一颗都好大呀！大家快来看看！”
　　因为镜头畸变的缘故，所有日常需要上镜的比如明星、主持人们，都会很注意保持自己和摄像机的距离，就是为了防止五官离镜头太近而变得扭曲。
　　但此时此刻的简卓然，手里捧着一把剥了壳的小花生凑到镜头前，然后不顾镜头里自己的脸已经虚化变形，而是笑眯眯地举起手掌让大家看她手里那一颗颗圆润饱满的花生。
　　“这个花生质量真的很好！大家看看特写呀！”
　　弹幕里笑成一片——
　　【卧槽！果然是有颜任性！】
　　【这就是近距离美颜暴击吗？我宣布小姐姐是我的新墙头了！】
　　【小姐姐你在干什么？快醒醒，你是电视台主持人，不是带货主播！】
　　【哈哈哈哈哈jio宝你怎么比人家有提成的带货主播还拼？】
　　【这倒也不必，我买，我买还不行了吗？链接呢？】
　　青姨看着霍老爷子高高扬起的嘴角，有些惊讶。
　　察觉到一旁的目光，霍老爷子放下嘴角，重新绷紧了一张老脸，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青姨将手中的电话递给他，“有人找。”
　　霍老爷子将电话接过来，有些不太高兴被打扰，“谁呀？”
　　青姨压低声音道：“简小姐。”
　　霍老爷子：“！！！”
　　下一秒，他手忙脚乱地拿起一旁的遥控器，想要将正在播放着的视频关掉。
　　谁料他对这个遥控器的操作不太熟练，一按就按大了音量增大键，而他手忙脚乱想要将音量调小，却忙中出错，直接将音量增大键给按得陷了进去，抠都抠不出来。
　　于是下一秒，视频的声音陡然升高到最大，整个二楼空间里都回荡着简卓然的清亮脆嫩的声音——
　　“除了花生，平竹县的很多农产品都是一绝呢，下面我们去看看腐竹吧！”
　　霍老爷子绝望地闭上了眼：“……”
　　而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他手里的电话听筒里，也传来简卓然略带迟疑的声音——
　　“爷爷，你……是在看我的节目吗？”
　　作者有话说：
　　爷爷：偷看深夜档女主播激情扶贫被发现，社会性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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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朝有时，暮有时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在电话的这头和那头蔓延。
　　霍老爷子：“……”
　　简卓然：“……”
　　她觉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霍爷爷明明就那么讨厌她, 讨厌到都不想让霍峤和她在一起，又怎么会大晚上偷偷去看她的节目呢？
　　果不其然，下一秒，电话那头的霍老爷子便沉声道：“没错，我是在看。你看看你自己, 这上的都是什么节目？”
　　听见霍爷爷这样略带嫌弃的语气, 简卓然抿了抿唇，有点难过地垂下了眼。
　　果然, 就算霍爷爷在看她的节目，也只是因为看她不顺眼、嫌她丢人而已。
　　大概是还有几分心虚, 电话那头的霍老爷子又欲盖弥彰地继续道：
　　“已经有好几个朋友和我说你了！你看看你自己，在电视上也一点都不庄重！将来万一闹出了什么笑话来, 是打算把我们霍家的脸往哪里放？”
　　简卓然惊讶地张了张嘴：“……”
　　大脑宕机了好几秒, 她才重新找回思绪, 道：“爷爷，我们台里不同的节目有不同的定位, 我的这档节目的定位本来就是轻松日常风格的……本来就不能太庄重的。”
　　霍老爷子：“那你这个状态也太松弛了，跟去农家乐似的！”
　　顿几秒, 他为了挽尊，又开始强行胡编乱造：“我好几个老朋友都和我说了，你这跟那种完全没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假主持人有什么不一样！”
　　当然，此刻霍老爷子的疯狂哔哔, 只是为了掩盖自己偷看节目被发现的尴尬而已。
　　而对于简卓然的这一连番打击, 也只不过是无能狂怒之下的口不择言而已。
　　但显而易见, 简卓然的关注重点并不在他的这些打击之词里。
　　她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才不可置信道：“好几个老朋友……”
　　停顿几秒，简卓然不可置信道：“您身边有很多人在看我的节目吗？？？”
　　说好的收视率曲线比阿jio的胸还平呢？
　　所以还是有人在看《寻味山河》这个新节目的对吗？
　　喔喔……她们电视台不亏是电视台里的扛把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得到小姑娘这样驴唇不对马嘴、甚至还颇为高兴的回答，霍老爷子感觉自己就要心梗了，“……”
　　缓一口气，他怒道：“我没在和你说这个！”
　　“哦哦。”简卓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来，刚才霍爷爷说她的状态太过松弛了，简直和那些没受过专业培训的假主持人一样。
　　她想了想，然后对着电话那头认真道：“爷爷，你又不懂主持，就不要乱说了。”
　　霍老爷子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除了那个王八蛋孙子，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说话！
　　现在王八蛋孙子的老婆也敢对着他来蹬鼻子上脸了吗？
　　他按着心口，气得胡子乱颤，“怎么？我是长辈，还说不得你吗？”
　　“不是啦爷爷，我又没有针对你，”简卓然认真地解释道，“我是说，像你这样的外行人，来指手画脚只会给我们添乱啦。”

　　“反正、反正你给我的意见，我是不会听的，所以你还是别说了。”简卓然的语气有点怂，但涉及到自己专业，她还是很有自己的原则，“……看不惯就别看了。”
　　霍老爷子感觉自己更要被气死了：“！！！”
　　“什么叫‘看不惯就别看了’？？？”
　　简卓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挑衅，于是赶紧解释道：“我是说节目，您要是不喜欢看的话就别看了，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她这一认真解释，霍老爷子感觉自己更加要被气死了。
　　只是还没等他再说话，电话那头的简卓然声音陡然低落，她小声道：“以后我也不会再叫您爷爷了。”
　　霍老爷子：“……”
　　简卓然吸了吸鼻子，然后忍着泪轻声道：“你别对霍峤那么坏啦……我知道你怕我带坏霍峤、又觉得我配不上他，但他是你的亲孙子啊。”
　　如果说在打这通电话之前，简卓然还心存妄想，觉得霍爷爷说不定会被自己的真心打动，可在听见霍爷爷批评自己的节目后，简卓然就知道了，霍爷爷是真的不喜欢她。
　　那、那就算了吧。
　　霍峤应该不可能因为私人感情就放弃事业吧？
　　就像换做是她，如果和霍峤在一起就再也不能主持的话，那她也不会为了爱情放弃事业的。
　　如果要霍峤本人做出放弃这个决定很困难的话，那就让她先离开吧。
　　这样想着，简卓然轻轻吸了吸鼻子，然后对电话那头道：“爷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因为不喜欢我你就去找霍峤的麻烦，真的很幼稚。”
　　霍老爷子沉默了：“……”
　　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你不喜欢我的话就算啦，我就不和他在一起了。你放心吧，我不会死赖着不走的，但……你不能故意刁难霍峤。”
　　她的声音很轻，语气中透露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你把本来要给霍峤的钱都扣住了，还搞得外面都在传明廷要破产了，这些我都听说了……”
　　简卓然吸了吸鼻子，然后开始很幼稚地放狠话：“反正，你不能这样拖他的后腿，要走我自己会走。
　　但你敢再这样对霍峤的话，我马上就怀孕生孩子，让你一辈子都拆不散我们俩，他的什么前途什么事业我也全都不管了！”
　　霍老爷子沉默了：“……”
　　他确定自己的确是不想要这么个孙媳妇的，但孙媳妇怀孕生孩子……这画面想想怎么感觉还挺好的呢？
　　而简卓然还在电话那头继续放着狠话：“你明天就去把该给他的钱都给了，也别让人一直在公司里给他使绊子了。离婚的事情我会找个合适的时间和他说的……你放心，我说到做到，绝对不耍赖。”
　　挂掉电话之后，简卓然在酒店房间里躺了好久。
　　她的心情虽然平静，但还是忍不住有些悲伤。
　　没想到结婚还不到半年，她这么个艳光四射大美女就要变二婚了。
　　不过变二婚也没什么不好，现在做什么事都要经验，她好歹也是当过半年顶级豪门少夫人的人了，说不定以后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呢。
　　她在床上翻了个面，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
　　其实她还是很喜欢霍峤……不过霍爷爷一看就是还能活很久的样子。
　　所以还是算了吧。
　　又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简卓然感觉自己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又因为在微信群里看见同事们说在摄像大哥的房间里吃夜宵，所以她洗了一把脸、换了身衣服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