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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阙有韶华——by荔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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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鸾回纯熙宫用了早膳,早膳后如约去紫宸殿“觐见”。她入殿时殿里尚无旁人,却听张俊禀说:“皇上,户部的几位大人到了。”
  这便是有朝臣要来议事。
  顾鸾美眸一转,就正好说:“那臣妾进去睡一会儿。”
  “去!”楚稷噙笑,言毕吩咐张俊,“传吧。”
  顾鸾便疾步进了寝殿,反手阖上门,到镜前卸尽珠钗首饰,就躺到床上补觉去了。
  这样的日子,转眼就过了三天。风言风语在宫里传开,飘进了栖凤宫里。
  景云亲自入殿禀了话,皇后坐在茶榻上品着茶,脸色终是变得不太好看:“这佳嫔,是不像话了。皇上便是宠着她,她也不该日日这样去御前纠缠,这是连宫规都不放在眼里了。”
  “是。”景云垂眸,“但皇上没说什么,您若是直接传佳嫔来问罪怕是也……”她顿声,“奴婢想着,要不禀给太后娘娘?”
  皇后略作沉吟,颔首:“也好。太后娘娘先前也跟本宫说过,倘若佳嫔恃宠而骄,有了什么逾矩之举,让本宫去同她说。”
  言毕,她就起了身,坐到妆台前理了理发髻,便着人备了凤辇,去颐宁宫求见。
  颐宁宫里,太后听完皇后所言,没多说什么,就吩咐宫人:“去传佳嫔来。”
  “这个时辰,佳嫔应是正在紫宸殿伴驾。”皇后欠身提醒道,“不如明日晨省时……臣妾跟她说一声,让她来见母后?”
  “不必。”太后摇摇头,睇一眼身边的嬷嬷,“你亲自去,让佳嫔这就过来,就说哀家有话问她。”
  “诺。”那嬷嬷神情恭肃,屈膝一福,稳步告退。
  太后又看向皇后:“皇后先回吧。你今日没来过颐宁宫,这事是宫人们风言风语传得多了,哀家午后出去散步时自己听见的。”
  “谢太后。”皇后面露感激,深深一福,便也告了退。
  紫宸殿中,楚稷又在上午就将事情料理完了。午后就寻了本闲书来读,顾鸾也在读书,边读边给他剥石榴吃。
  乍闻太后来传,顾鸾不想也知是为什么,忍不住暗瞪楚稷一眼,起身就要往外去。
  楚稷也自顾自地放下书,看看她,没说什么,只跟那前来传话的嬷嬷说:“正好,朕去跟母后问个安。”
 
 
第66章 入冬(这辈子轮不到仪嫔,只能辛...)
  两架步辇先后停在颐宁宫前, 顾鸾随着皇帝进了宫门。这是她第一次以妃嫔的身份拜见太后,又知个中多有兴师问罪之意,心里多有些慌。
  宫门口机灵的小宦官见了二人同来, 立刻疾步入了殿, 向太后禀话:“太后娘娘,佳嫔到了。”
  太后轻笑, 眼帘都没抬一下:“自己来的?”
  “……皇上一道来了。”
  “哀家就知道。”太后摇摇头, 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不多时,二人便进了殿, 自外殿门口一直到寝殿,皆是一阵问安声。顾鸾垂眸行至太后跟前三步远的地方,俯身下拜:“太后娘娘万安。”
  太后未开口,她眼帘稍抬, 余光便睃见太后四平八稳地执盏来喝茶。这是宫里头施以威慑最惯见的手段, 上一世当了做了女官后, 她也惯爱用这个法子吓唬犯了错的小宫女。底下的小宫女跪下去, 她默不作声地喝一会儿茶,就能吓得她们一个两个都哆嗦。
  身边,楚稷一揖,道了声:“母后万安。”
  遂至旁边落座, 随口便跟顾鸾说:“起来吧。”
  顾鸾一怔, 迟疑未决, 抬眸去看太后的神色。太后只睃着皇帝轻哂:“哀家就知你要护着。”
  楚稷神情清淡,见顾鸾不敢起,上前搀了她一把, 又向太后道:“母后既知儿子脾性,何苦还给阿鸾下马威?”
  顾鸾直觉他这话说得太硬, 被他扶着胳膊,正好反手暗地里掐他。他挑眉一瞪,口道:“坐。”
  言毕,他转身回去落了座。有他这一个字,宫人不敢不添张凳子来,太后倒未说什么,也不再看顾鸾,只说:“近来几日佳嫔常在紫宸殿伴驾,有些议论,想来你也有数。”
  楚稷温声:“宫人闲言俗语,怎能入得了母后的耳。”
  “有些话,是不是闲言碎语,可都只在旁人一念之间。”太后说着,扫了眼垂首端坐的顾鸾,“若是闹得大了,这自是佳嫔的罪过。现在,哀家倒也不妨把事情问个明白――这不是佳嫔做得了主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顾鸾听到此处,安了心。
  明君之上,果然有个眼明心亮的母亲。
  楚稷听言,便也笑了,姿态放松下来:“母后是怕后宫干政。”
  太后颔首:“哀家是太后,既要管束后宫也要约束你,自不能准允后宫干政。”
  楚稷垂眸:“若是明君,行事自有分寸,何惧佳人在侧红袖添香?若是昏君,行事悖乱无章,哪怕殿中空无一人,朝堂亦会乌烟瘴气。”
  太后闻之,知他尚不糊涂,眸中便平静下来,点了点头:“你守得住分寸就好。”
  “儿子自然有数。”楚稷微微欠身,“请母后莫要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佳嫔是宫中正经的主位,若有人议论得狠了,亦有违礼数,还请母后主持公道,例行罚过,以正宫规。”
  太后看着他,神情复杂起来,多少觉得他得寸进尺。
  ――她在为佳嫔日日伴驾惹出的闲话敲打他,他竟然反过来要她罚那些说闲话的人?
  太后侧眸乜他:“你适可而止。”
  顾鸾不动声色地看了楚稷一眼。
  楚稷见太后不悦便也不再强求,垂首应了声“诺”,以示退让。
  太后摆了摆手:“都回吧。”
  “儿子告退。”
  “臣妾告退。”
  二人先后施了礼,就退出了颐宁宫。顾鸾心底生出一股对太后的敬服来,佩服太后看得透,更佩服太后在这样的位置上还能不多劳心,不仅进退得宜,立场也拿捏得极为恰当。
  殿中,犹是方才去请人的那位嬷嬷上了前,给太后换了茶,轻道:“太后娘娘是不是也太轻拿轻放了?”
  太后含笑抿茶:“你是觉得哀家该罚一罚佳嫔,做给旁人看?”
  “知子莫若母,奴婢知道太后娘娘这是信得过皇上。”那嬷嬷束手而立,“只是皇后那边……方才既为这个专程跑了一趟,太后娘娘这般放佳嫔走了,奴婢当如何去回话?”
  “皇后也是个知分寸的。”太后缓息,“你自去告诉她,哀家问过了,佳嫔只是如从前在御前时一样给皇帝侍茶研墨,未做过干政之事,她自会明白哀家的意思。”
  “诺。”嬷嬷垂眸,便向外退去。
  楚稷与顾鸾已行至颐宁宫门口,顾鸾正要迈出门槛,楚稷忽而驻足,问侧旁的宦官:“今日何人来向母后问过安?”
  那宦官先前却已得了掌事嬷嬷的叮咛,知道不宜说出皇后,闻言只毕恭毕敬地躬身:“宫里的各位娘娘娘子尚未来过,倒有宫外的两位夫人来给太后磕了个头。”
  此事还不至于传到外命妇非议的份上。
  楚稷凝神思忖片刻,又问:“仪嫔也没来过?”
  那宦官一怔,这次回话倒很诚实:“没有,若非逢年过节,仪嫔娘娘鲜少来颐宁宫走动。”
  楚稷沉了沉,不再追问,径自出了宫门,顾鸾不禁打量他,待得随他行至步辇边,问道:“皇上缘何怀疑仪嫔?”
  只是为先前的事?
  她总觉得便是先前的事,他的许多处置也不那么简单。
  楚稷嘴角轻扯:“许是直觉所致,朕觉得她不似善类。”
  顾鸾一愣,诧异地看他。可他只一脸诚恳,反倒让她纵使对着这没道理的答案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太后既未刁难,顾鸾自还是跟着他回了紫宸殿去。颐宁宫差人去栖凤宫回了话,皇后听罢也说不得什么,只得客客气气地着人送了嬷嬷走,自己便去看望皇长子永昌了。
  景云随着她同去侧殿,打量着她的神色,温声询问:“太后不过问,娘娘便也不再问了?”
  皇后声音平静:“太后娘娘眼明心亮,既说佳嫔不曾干政,那便是没有,本宫何苦再多此一举?”
  只要佳嫔不干政、不搅合朝堂,便也无害于她贤后的名声了。
  景云颔一颔首:“娘娘所言甚是。”
  说话间侧殿已近在眼前,皇后边迈过门槛,边又说:“你吩咐下去,就说咱们皇上是明君,让六宫休要再议论什么佳嫔干政,免得闹得脸上不好看。前两日的闲话本宫不会计较,日后若再让本宫听见,本宫总要按规矩办事的。”
  “诺。”景云欠身,抬眸见殿中有几名宫女势力,便退出去办这差事去了。
  皇后娘娘口谕,训诫六宫,这事还需将各宫的掌事宫女、宦官都喊出来一一敲打到位才好,不然来日还有说闲话的自是说闲话的可恨,但也是她差事没能办妥。
  启德宫里,几个嫔妃闲来无事正一道小坐,身边的掌事忽地都被叫出去,过了约莫一刻才回来,引得人人都好奇。
  舒嫔便问身边的掌事宦官:“出什么事了?”
  掌事宦官自是一五一十地回了皇后的叮嘱。舒嫔听罢,皱了皱眉:“皇上素来行事清明,原也不像会让妃嫔干政的人。再说,佳嫔这才伴驾几天,竟就有这样的议论飘出来,宫里的谣言真是一刻也止不住。”
  掌事宦官附和了两声,便被舒嫔挥退。仪嫔衔笑:“舒妹妹这话说得在理。皇上行事清明,佳嫔又如何会有机会干政呢?左不过是佳嫔宫女出身,伺候人伺候惯了,闲不住罢了。”
  说至末处,她禁不住地带出嫣然笑音,听来多有些刻薄。殿中同坐几人面色都僵了僵,无人敢贸然接话。仪嫔的眸光蔑然瞟过,最后落在了何美人面上:“美人一贯是最会说话的,今儿怎的比昭仪妹妹话还少了?”
  何美人顿显局促,手指在衣袖里相互拧着,垂首悻悻道:“臣妾虽也是宫女出身……却比不得佳嫔娘娘从前在御前当差,不敢妄议佳嫔娘娘的事。”
  仪嫔不禁觉得没趣,轻轻一哂,也不再多言。
  如此话不投机,众人不过多时就从舒嫔的启德宫散了,殿门处一小宦官默不作声地跟着出去,小半刻的工夫,带了个宫女朝葳蕤宫去。
  “仪嫔娘娘万安。”入了寝殿,榴锦俯身叩拜。
  仪嫔正自更衣,她伸展着双臂,两名宫女一齐将她身上华贵的长袄褪下来。听到问安,她也并未叫榴锦叫起,只问:“你是怎么回事?本宫让你去唐昭仪处掌事,方才掌事的出去听训,去的却不是你。”
  “……娘娘恕罪。”榴锦磕了个头,仪嫔黛眉轻挑:“怎么的,如今掌事的不是你了?你犯了什么错?”
  “奴婢……奴婢并未犯错。”榴锦声音越放越轻,“不知唐昭仪缘何信不过奴婢,回宫不久,身边要紧的事就都交给了枫锦去办。现在奴婢虽空顶了个掌事的名头,手上却已没什么实权了。”
  轻柔的寝衣穿上,仪嫔回头看了她一眼:“真不曾犯错?”
  榴锦连连摇头:“没有,奴婢不敢欺瞒娘娘。”
  仪嫔又问:“那本宫先前教你的那些话,你可说给唐昭仪听了?”
  “说了!”榴锦赶忙点头,“都说了……打从到了唐昭仪身边,奴婢就在跟唐昭仪说佳嫔的不是。可唐昭仪……唐昭仪初时就将信将疑,后来重用了枫锦,奴婢就不太说得上了。”
  “废物!”仪嫔声音一厉,榴锦噤若寒蝉地又磕了个头:“娘娘息怒!”
  仪嫔重重地沉了口气,踱去茶榻前落座,又饮了口茶,终是抬手示意她起了身,声音淡泊道:“方才那话,不是说你。”
  榴锦心神不宁地看着她。
  她这话并不是哄人,“废物”两个字说得确不是榴锦,是唐昭仪。
  此番南巡乃是今上登基以来的第一次南巡,今上又正值年轻气盛的时候,她料定必有地方官吏进献美人,才提前安插了几个宫女到尚仪局,想放到这些新宫嫔身边。
  尚仪局知晓她的意思,若送来的新宫嫔毫无根基,只是地方官挑出来的美女,她还看不上呢。她看重的便是和她一样有家世依托的姑娘――自幼金尊玉贵的长大,她太知道家世能给人带来什么,倘使有这样身份相当的人能跟她拧成一股绳,漫说一个佳嫔,就是后位、乃至日后的太子之位,她都可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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