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太妃——by张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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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终于确定,他不是没死,而是以另外一种方式活着……
被世间一切无视的感觉……雍正还没来得及体会,谨太嫔就出现了,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朕为什么会被绑在此处?”
檀雅解柳条的动作一顿,没回答。
也不知道她昨日是如何捆的,柳条紧紧困在树干上,而雍正明明身上没有束缚,可就是一副被捆住的姿势。
而且其他人明显根本看不见他,只以为她是在给树松绑。
檀雅彻底解开,然后一句话不说地离开,雍正并没有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也不在意,去忙自己的事儿。
太妃们虽是圣祖遗妃,可国孝不论辈分,像之前的饮宴唱戏等活动必须全都取消,茹素上倒是没有旧例,只是佟佳皇贵太妃的意思,停灵热孝期间,还是要食素的。
另外,虽然新帝登基之后还不知如何安排,但先皇曾经有旨意,要遗妃们全都到畅春园来荣养,她们还需提前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应对不及。
檀雅将这些吩咐全都记下,另有些零碎的事儿,佟佳皇贵太妃有的说了有的没说,她做主安排便可。
晌午时,宫里来人接耐日勒,至少一月不会回来,檀雅便命人给她多收拾些衣物,让人送出去。
宿醉未休息好,檀雅忙了一上午,回到自个儿屋里,就见外间榻上端坐的人影,心中一跳,面上却若无其事地吩咐宫侍摆膳后下去,她吃完要小睡片刻。
宫侍全都退下去,雍正方才开口:“朕离不开畅春园。”
他就这么一句,便完了,檀雅眨眨眼,生疏地问:“皇上何意?”
雍正沉默片刻,注视檀雅,道:“除谨太嫔之外,无人能看见朕,为何?”
我怎么知道?檀雅拿起筷子,夹菜,客气地来了一句:“要不要一起用?”
雍正:“……”
檀雅反应过来,轻咳一声,干笑道:“宿醉,脑子还有些清楚,您莫见怪。”
雍正面无表情,“朕已经知道,是谨太嫔将朕绑在树上。”
檀雅忽然食不下咽,伸出筷子一寸,又收回来放下,认真地道歉:“我昨日酒醉不知事,请您恕罪。”
“究竟为何?”雍正眉头紧锁,依旧纠结在他的问题之中,“朕乃天子,怎可受制于一人?”
檀雅连忙道:“没有、没有,没受制,我哪敢控制您,意外,绝对是意外。”
雍正瞥了一眼谨太嫔,见她颇受拘谨,深知其秉性如何,忽然道:“朕先前与胤祜有如一体双生,寻便世间奇人依旧看不破其中缘由,如今朕身死神往之处,竟是谨太嫔,朕思虑再三,恐怕与谨太嫔有关。”
一体双生?
双生?!
檀雅瞳孔放大,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耳朵,可她很快便想起曾经发现的异样,尽量放宽心想不代表忘记……所以那时的异样,是因为雍正?!
雍正见她眼中恍然,追问:“谨太嫔可知缘何如此?且此时朕与胤祜断了联系,不知谨太嫔可有办法?”
檀雅回过神,立即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无辜地说:“我并不知情,没办法回答您。”
至于心里是否有猜测,她绝对不会承认,毕竟这样神乎其神的事情,说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雍正听后,也确实没深究,只低语:“如此……恐怕要见胤祜一面才行。”
檀雅试探地问:“皇上所说的一体双生,是何种程度?”
雍正没回复,起身拂了拂下摆,“朕不便在谨太嫔屋内久留。”
檀雅眼睁睁看着他走到门口,推门,门没反应,然后还假装已经推开门,若无其事地走出去,呵了一声,心道:“你都这样了,还装模作样作甚?”
“朕听得见。”
檀雅吓了一跳,急促地拍胸口缓解,“我想什么你全都能听见?!”
那边又沉默了稍许,回道:“并未。”
檀雅在脑子里胡乱评价了一通今日的午膳,问:“我刚才在想什么?”
“不知。”
檀雅这才舒了一口气,放松道:“无事了,您随意,随意。”
雍正刚才也尝试像从前借胤祜眼一样借谨太嫔的眼,未成,便大致确认与和胤祜的情况不同,而他如今不知疲累,离开后便继续探查畅春园的各处,通俗地说就是闲逛。
他这样的情况,简直是做情报的最佳人选,许多藏在暗处的事情背着别人,却背不了他,看见畅春园的宫侍们有任何越矩之事,立即便告知谨太嫔,催促她处理。
檀雅真的,太服气了,死了还这么多管闲事儿,也就只有雍正一人了吧?
那些事情,确实不合规矩,可没必要大张旗鼓地肃清,因此檀雅听到了,除非特别不妥必须立即惩治的事情,全都敷衍了事,雍正也就大概知道了谨太嫔的尺度,她不会处理的事情不再多说。
檀雅一连两日都没见到他,但又能从偶尔的交流中知道对方依旧还在畅春园,实在好奇,便在心里询问:“皇上晚上待在何处?”
“清溪书屋。”
檀雅:“……”
“宫侍们过于懈怠,床角墙角多有灰尘,劳烦谨太嫔让宫侍们仔细打扫一番。”
这还挺讲究。
檀雅干笑两声,应下来:“我正好要重新安置太妃们,命人打扫时会将清溪书屋一并囊括在内。”
雍正满意地“嗯”了一声,又道:“谨太嫔这书房与苏贵人同用,朕不便看书,请谨太嫔再单独准备一间书房供朕使用。”
“清溪书屋不是有书房吗?”康熙生前好读书,清溪书屋之名便与此有关,书籍极多。
雍正淡淡地说:“朕自有喜好。”
檀雅闻弦知意,所以是爱看话本,呵,还说是内务府忘了……
第137章
先帝驾崩, 朝臣取出先帝置于乾清宫匾额后秘密建储的遗诏,遗诏中,先帝明确表示他驾崩后由四皇子宝亲王弘历继位, 毋庸置疑,新皇顺畅无比地登基, 未如他祖父或者父皇一般经历诸多坎坷才走上大位。
而权力交替之际, 新皇需要做得事情, 多有旧例,一切遵照旧例做便可。
同时先帝还有数封遗诏, 一并宣读, 其中一封便是直接册封宝亲王福晋富察氏为新帝皇后, 统领后宫,至于新帝后院的其余女子, 皆未有提及。
然后第三封遗诏之内,再次提及对他后宫诸后妃的安排:诸妃嫔在他驾崩后尽数移居至畅春园中,并且有子遗妃在其五十岁后, 可准许其子接其出宫荣养。
先帝共生有十子,只有四子长成。三子弘时之母齐妃已于年初病故;幼子弘瞻还是孩童,其母歉嫔刘氏年纪比新帝还小,出宫荣养之期尚远;唯有五皇子弘昼之母裕妃耿氏, 儿子成年晋封亲王爵, 裕妃本人的年龄也已过五十, 符合皇子接生母出宫荣养的条件。
第四封遗诏,则是对圣祖遗妃,嘱托新帝尊敬周全地照顾她们, 点名佟佳皇贵太妃、宣太妃等几位之后, 单独点出荣乐长公主之生母柔贵人苏氏, 准许信郡王胤祜在柔贵人五十岁之后代荣乐长公主接其回府荣养。
另有几封遗诏,则是先帝对大清未来十年的展望和规划,涉及军政民生方方面面,长到宣读遗诏的大臣念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结束,一放下遗诏便逃也似的去喝水,再不愿拿下一封。
读的人受罪,听的人也受罪,满朝文武一动不动地跪在下首,说句不大恭敬的话,对先帝的驾崩都没那么悲戚了。
当然,这只是某些人脑中闪过的一时之念,实际上先帝如此兢兢业业,连遗诏都是对大清的殷殷期盼,恐怕先帝的儿子们都未曾得到过先帝如此多的费心,朝臣百姓们思及先帝,多是真心实意地伤痛不舍。
甚至自先帝驾崩的消息传扬开,有曾经受过先帝恩惠的百姓自发地祭祀先帝,为先帝诵经祈福,这大概是为帝之人,最高的荣耀。
檀雅在畅春园得知雍正准许胤祜将来接苏贵人出宫荣养的消息之后,也对雍正产生了感激之情,哪怕从前一直说求一求再说,兴许皇上能应允苏贵人出宫,可她心里也没有底,甚至早就做好准备,如果苏贵人不能出宫,她就一辈子都留在宫里,因为孩子们都会有新的人生,她们才是彼此的陪伴。
因为这种心情,檀雅在对待雍正的需求时,不再得到吩咐再去做事,而是主动地为其更好的享受鬼生进行思考。
就比如……“您如何翻书?是否需要有人翻书页?”
雍正亲至现场演示了一遍如何翻书,假坐在椅子上,手摆在书册上方,一挥没反应,又一挥,书页缓慢地翻过去。
风动,还是心动,这是个问题。
檀雅挑眉,抱拳一礼,依然表示佩服。
雍正端坐在椅子上,矜持地点点头,“朕乃真龙天子,如此小事,不足挂齿。”
檀雅左手微微背在身后,握紧控制神情,认真地问:“那皇上,您能换身衣服吗?总穿一件衣服,显得……不够体面。”
雍正微微低头看向衣袖,冠冕堂皇道:“朕乃真龙天子,如此小事,自然可以。”
檀雅忍了忍,还是道:“皇上,您现在是先帝,应该是前·真龙天子。”
雍正瞬间绷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檀雅也不想将人彻底惹恼了,毕竟旁人瞧不见,她能瞧见,谁知道这位恼了之后会怎么折腾她,连忙改口道:“您看我,这嘴贱的,您是天生龙子,死生不论,都是要受人间烟火成仙的。”
“您就大人大量,原谅我?”檀雅觑着他的眼色,小心地问。
雍正冰冷的眼神如有实质一般,嗖嗖向谨太嫔射冷箭,良久方才道:“朕要听戏。”
檀雅殷勤地接话:“哪出戏?”
“荣乐长公主那出。”
“得嘞,安排。”檀雅满口答应,“我保证,三年后指定安排。”
雍正咬牙,“三年?谨太嫔再戏弄朕?”
檀雅义正言辞,“您驾崩,宫中要守孝三年,老太妃们总要顾及着太后她们吧?不然,您努力扇扇风,多读几本话本?”
雍正气闷地呼吸粗重,辩驳不了,瞬间消失在这间书房内。
檀雅在心里喊道:“皇上,您不走门儿了?”
然而雍正没搭理她。
苏贵人推着宣太妃出去散步回来,见檀雅姿态散漫地从书房里出来,问道:“你不是说国丧期间要暂时封存这些话本游记吗?怎么?可是忍不住了?原本也可以不必如此郑重其事的。”
这间书房,便是檀雅命人专门收拾出来给雍正的,不过表面上是封存那些话本等书,除定期清理保养书籍外,不准其他人进入。
檀雅走过去,接过苏贵人方才的动作,推宣太妃进屋,然后才回复道:“如此说虽然有些厚颜,可那位是圣祖之子,算起来应该是咱们的晚辈,他是个好皇帝,也是个好人,我想表达对先帝尊敬的态度,并不勉强。”
苏贵人近几日因为先帝的遗诏,也是心情颇好,闻言,点点头,道:“这几日好些个太妃随娘娘一起为先帝诵经祈福,你忙完了,也过来吧。”
檀雅含笑答应,望向宣太妃,柔声问:“您出去许久,腰可疼了?累不累?”
宣太妃摇头,“很好,无需担心。”
檀雅亲自为宣太妃拆头发,顺便为宣太妃按摩头皮,指尖穿过她的满头银丝,轻轻梳理,“娘娘您头发一直这般浓密,不像苏贵人,嫔妾那日去的早,见到宫女扫出一大团头发呢。”
没有女子不忌讳这个,苏贵人立时便柳眉一竖,气道:“谨嫔!你说就说,提我作甚?”
“失误,莫气。”檀雅说着,还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
苏贵人一看更气,还真就踩着重步子走过来,檀雅又躲,她便甩着帕子抽她,碰到檀雅也跟一阵香风拂过似的,无痛无痒。
宣太妃和她的轮椅成为两人追逐的中心,她也不生气制止,笑吟吟地瞧着她们老大不小还如此不稳重,眼神宠溺十足。
受宠爱的人才能永远拥有稚子般的热诚,显然,她们无论如何闹腾,实际一直在宠爱彼此。
第二日,檀雅便随宣太妃和苏贵人一同到水榭,宣太妃精通佛理,居于首位,带着众太妃们一同诵经念佛。
檀雅与她们心情还有些差别,她在心中祈祷之时,真切地希望,如果这位帝王有来世,能够五福俱全,享尽人世之乐。
雍正隐约感受到这一切,默默站在岸边看着太妃们为他诵经,而这些感激,只因帝王一点微不足道的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