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太妃——by张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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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珞并不与她争锋,无论说什么皆含笑以对,总之态度和规矩上不出一丝一毫的错。
东太后是新帝嫡母,论起来不如西太后与新帝亲近,按理该安分守己才是,可她明面上虽未维护皇后,行为却皆有利于皇后,其中便包括提议去五台山礼佛。
她的理由随随便便便能说出数个,为先帝祈福,为大清祈福,为百姓祈福,且西太后素来虔诚……总而言之,这五台山之行似乎怎么说都只有利没有弊。
西太后最大的运气便是生下新帝,实则根本斗不过东太后,因而几句话便被东太后绕进去,还真的跟皇上说要去五台山礼佛。
乾隆本不愿母后和太妃们奔波,可他一提出不赞同之意,西太后便起了逆反的心,非要看到皇上同意不可,这时东太后都没在母子俩之间掺和,直到皇上同意之后,才提起众太妃们同行一事。
有人同行也是个关照,乾隆心里生母也不如嫡母稳妥,自然同意下来,于是太妃们前往五台山礼佛一事便确定下来。
檀雅等人完全没想到只一个年节,她们就要去五台山了,一得知此事,能走能动的,个个都兴奋异常,就是寻常没什么精神的,装也装出精神抖擞来,用某些太妃的话来说便是:“死在外面也乐意”。
这话檀雅不敢苟同,只是在得知佟佳皇贵太妃也要同往之后,不得不和东太后反复商量,做出万全的准备,以防太妃们真的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来。
檀雅和柔太妃则是另外带了一幅宣太妃的画像,准备带她一起看看沿途之景,那是宣太妃曾经向往的外面的世界。
第146章
草长莺飞的时节, 正适合出行,五台山之行前,正好胤祜家的老二弘旼顺利种痘恢复好,便随两位太后及太妃们的仪仗一同去遵化景陵。
檀雅和柔太妃乘一驾马车, 茉雅奇和弘旼与她们同乘, 一路上有弘旼这个小娃娃吵吵闹闹,倒也并不寂寞, 偶尔佟佳皇贵太妃还要借弘旼过去相伴。
弘旼的性子, 不如长兄弘昽憨厚,是个十分精怪、聪慧的孩子, 由他促狭的爹起了个名为“二喜”的小名,似乎察觉到这名字不好听,旁人叫弘旼时才应, 叫二喜就像没听见似的。
不知是否是爱屋及乌,佟佳皇贵太妃对弘旼的喜爱与当初弘昽时不遑多让, 小家伙迅速察觉到谁是对他最纵容的人,极力在佟佳皇贵太妃面前讨巧,迅速找到靠山,犯错的时候就张着小手臂向马车外,“要娘娘, 呜……”
偏偏佟佳皇贵太妃的马车就在她们前面一辆,这娃一哭,哪怕是嗓门儿大点儿,前面那辆马车都听得清清楚楚,立即便有人过来接走弘旼。
那小子鬼精鬼精的, 一见着马车窗外有熟悉的人来接他, 连忙伸出手臂, 毫不留恋地跟人上大马,连头都没回一下,次次皆如此。
茉雅奇又无奈又担忧,“这孩子若是骄纵坏了,可怎生是好?”
檀雅丝毫不担心,“趁着小,修理几次就知道分寸了,皇贵太妃也不会毫无节制地娇惯他,你看弘昽那时便知道了。”
“弘昽可没弘旼会哄人,您又不是没瞧见,皇贵太妃娘娘在弘旼这小子面前,都要予取予求了。”
不定性的小娃娃不在,柔太妃才能焚香煮茶,动作优雅,如行云流水一般,听到茉雅奇的担忧,笑道:“这也是本事,世上多少迟钝之人,弘旼有此天赋,你做额娘的,该引以为荣,多加引导才是。”
这话,可是檀雅一贯的论调,此时从柔太妃口中说出来,檀雅含笑瞥向她,点头表示赞同,“常言道,因材施教,弘旼本就与弘昽是不一样的孩子,自然不能等同教导。”
茉雅奇自然信任太妃们教养孩子的经验,因而担忧抚平,认真地思考起该如何应对弘旼。
檀雅一转头,见柔太妃擎着茶壶又要倒掉茶水,提醒道:“苏姐姐,你方才不是已经倒过第一遍了吗?你要喝淡茶?”
柔太妃低头瞧了瞧方桌下的罐子里,确实有茶水,“我忘记了。”说完回正茶壶,给两人的茶杯中倒茶。
茉雅奇立即端起茶杯,双手接着,“苏额娘,给我吧,我给你们倒茶。”
柔太妃摇头婉拒,檀雅则是闻着茶香道:“你不必跟你苏额娘抢,喝不了几杯茶,咱们在马车上,如厕属实有些麻烦。”
“你这人真是,别说这些不雅的事。”柔太妃轻轻瞪她。
檀雅据理力争,“人有三急,不过是人之常情,偏要避讳,岂不是自欺欺人吗?”
柔太妃又瞪她,“那也不准说,我们喝茶呢。”
檀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抿紧嘴弯起嘴角,屈服于友情,不过,“苏姐姐最近这记性可真差,果然岁月不留情。”
她这玩笑话,教柔太妃忍不住又白了她一眼,只是也没跟她分辩,毕竟年长是事实。
然而檀雅只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没得到回应,心里不上不下的,无奈地看向茉雅奇,冲她挤眉弄眼,看吧,柔太妃就是这么无趣。
茉雅奇轻笑,道了一句:“若我也能像额娘们这般,到晚年也有随意玩笑的好友相伴,心中定是满意至极。”
柔太妃立即反驳道:“你额娘最是麻烦。”
檀雅则是促狭道:“你与额娘们不同,相伴一生的人自然是胤祜,旁人哪有你们亲近?”
茉雅奇害羞地嗔道:“额娘~”
“好好好,额娘不说了。”檀雅止住话,转头就见柔太妃倒掉茶渣,又往茶壶里添新茶叶,连忙制止道,“苏姐姐,够了够了,咱们在马车上,不能喝太多茶水。”
柔太妃手一顿,茶匙一抖,一半茶叶落尽茶壶,恍然道:“瞧我这记性,竟是忘记了,我这就收起来。”
遂收回手,将茶匙上剩余的茶叶倒回茶罐中,然后又亲手清理掉茶壶中的茶叶。
檀雅也没放在心上,转而望向窗外,“就快到遵化了,也有快半年没见到胤祜和弘昽了。”
茉雅奇亦是思念道:“是啊……”
这时柔太妃说了一句:“我已经十年没见到额乐了。”
“十年?”檀雅回头,手指稍一动一数,这一算已经不止十年了,寻常抚蒙公主再不济十年也能回京探亲,可额乐还要守卫荣城,根本抽不开身。
柔太妃靠在车板上,幽幽道:“也不知我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到女儿。”
檀雅沉默,无话可说,别说柔太妃,宣太妃在世时也不止一次念叨额乐,她……也想念那孩子。
有时候稍微低落,其实不是一种坏情绪,没有人能永远阳光向上,所以低落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释放,好过勉强快乐。
于是檀雅并没有试图打破这种气氛,三人全都沉默地各自出神,彼此互不干扰又分外和谐,直到弘旼重新回到她们的马车上,氛围才重新热闹起来。
仪仗到达遵化地界,胤祜出城几十里迎接,一行人在行宫中修整,准备小住几日再继续赶路。
檀雅发现,胤祜变了很多,他从前或许是因为总与银钱打交道,总是银钱思维,说话间三不五时会转到钱财上,但现在沉淀许多,身材清瘦的同时又有了几分书生意气,反倒更年轻了。
至于弘昽,比从前像是长大了不少,不过他以前也是个懂事的孩子,唯有檀雅故意逗他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幼时的傻憨来。
佟佳皇贵太妃年纪确实老迈,这么长的路,中间只晚上稍作休息,顶多再停下修整一日两日,身体多少有些熬不住,便是下马车后见到弘昽激动,也没多少精力多言。
倒是弘旼,察觉到最疼他的娘娘对哥哥更好,便有些醋,争宠似的抱住佟佳皇贵太妃的腿,小眼睛警惕地望着哥哥。
众人纷纷笑起来,有那稍坏的,还故意跟弘旼说:“皇贵太妃娘娘从前可是最喜欢弘昽,二喜你要失宠喽。”
小名二喜,大名弘旼的小娃娃更加警惕,紧紧抱住佟佳皇贵太妃的腿,喊道:“我的!”
众人又是一通笑,佟佳皇贵太妃摸摸他的头,慈爱地说:“我自然是爱护你的。”
佟佳皇贵太妃也没说更在意谁一些,可小娃娃再聪明也听不出其中的差别,只觉得心满意足,小表情得意不已。
弘昽也爱护弟弟,并不在此时跟弟弟争抢佟佳皇贵太妃的关注,只有礼地与两位太后以及玛嬷、众太妃们一一问礼。
不过越是小孩子,越喜欢跟比他大的孩子玩儿,弘旼原来在马车上,最长念叨的都是耐日勒,现在发现哥哥不会跟他抢人,小眼睛便一直望向哥哥,眼里的渴望都快要如有实质了。
大人们全都当作没看见,跟随胤祜的安排入住行宫,当天什么活动都没有,全都待在屋子里休养生息。
檀雅回到胤祜安排的院子才见到雍正,“皇上看起来……好像又年轻了些。”
雍正颇从容地“落座”,扫了一眼她的面容,道:“是比瑾太妃年轻些了。”
这可不是好话,檀雅没有雍正的年龄大,他现在却说她更老,檀雅心情不太愉快,直接表现在脸上,暗示他注意言辞。
雍正却像是没看到一般,感叹道:“看来宣太妃的薨逝给瑾太妃的打击极大,苍老了许多。”
檀雅:“……”呵呵。
第147章
显然雍正并不认为他所言有虚, 对瑾太妃的目光十分坦然,丝毫没有理亏或者心虚的意思。
檀雅败下阵来,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转而问道:“您这段时间一直跟胤祜在遵化?”
雍正颔首, “恰逢胤祜在此守孝,朕便代先祖们查看各个皇陵的守陵之人是否尽心。”
鉴于先例, 檀雅知道他若是看到听到什么,办事的定然是胤祜, 这皇陵的官吏们私底下不定怎么骂胤祜“多管闲事”呢。
这都是拜面前这位祖宗所赐, 他们母子还都不能说什么。
檀雅心里同情了一下比她老实的儿子,然后问:“朝中的事, 您还在关注吗?”
雍正反问:“弘历对胤祜并不完全信任, 瑾太妃心中不可有怨?”
檀雅摇头, 寻了把椅子坐下,“人之常情, 并无怨愤。”
雍正注视她的眼睛, 一瞬后移开, 赞道:“瑾太妃大气不似寻常女子。”
檀雅如今也不惧他, 直接纠正道:“大气便大气, 何必非要画蛇添足区分男子女子,寻常女子又是什么模样,还不是这世道所趋?只看额乐如今在漠西蒙古的作为便可知,无论是男子还是女子, 皆可建功立业。”
雍正见瑾太妃说得郑重其事, 颇好笑道:“荣乐长公主能建功立业, 朕这个伯乐亦是居功至伟, 这一点, 瑾太妃得承认吧?”
若没有雍正当初精兵相赠,额乐便不会一出现在蒙古便拥有一支以一敌百的骑卫,她想要发展出随战时的骑卫规模,恐怕还要些时日。
若与准噶尔军一战时,她和她的骑卫们没能立下赫赫战功,若非雍正一力支持保额乐继续参战,额乐也不可能那般快地在军中占一席之地,从而以女子之身立于军中。
待后来论功行赏时,无人质疑额乐之功,额乐又顺利成为荣城之主,这其中都有雍正的影响在内,是以雍正说他“居功至伟”,并无半句虚言。
据理力争归据理力争,檀雅也不会为了抬高女子地位便一味地贬低男子,甚至忽视一部分人的作为和高洁品性。
因此檀雅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是,多赖于您的信重,嫔妾代额乐谢您,皇上的胸怀,于历代帝王之中亦是前茅。”
雍正教她吹捧的高兴,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的笑意亦是止也止不住的溢出来。
檀雅发现,他好似随着外貌变年轻,心态也随之变化,情绪更外放了,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
既是来到皇陵,自然要祭祀,女子不可随意进出皇陵,檀雅和柔太妃便在山下祭拜宣太妃。
似乎年龄越是增长,越有一种时光飞逝之感,宣太妃已经走大半年,此时檀雅和柔太妃从山脚向上望去,想着宣太妃就长眠在那儿,竟还觉得她老人家离开的日子仿佛就在昨日。
“娘娘,嫔妾这大半年来提笔作画,总是不自觉地走神。”柔太妃眼神中思念愈浓,“嫔妾想,大概是嫔妾还没适应您的离开。”
“有时候嫔妾想,若是能忘记,人便没有烦恼了,可又舍不得忘记。”
檀雅揽住她的肩,手轻轻滑动,安慰她:“娘娘在天有灵,肯定舍不得咱们一直沉湎于悲痛,苏姐姐你不是给娘娘带了礼物吗?咱们拿给娘娘看吧。”
柔太妃闭眼忍住眼泪,调整好情绪,方才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卷轴,那是额乐最近一幅画像,吉兰所画,画中女子一身武将打扮,骑在马上手握长刀,与群狼对峙,目光锐利,器宇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