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太妃——by张佳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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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的关系是没好到一块儿用膳的,可苏庶妃眼神一动,便笑盈盈道:“那就叨扰了。”她应下后,就转头对自己的贴身宫女闻榭说:“那就将我的晚膳摆到色赫图妹妹这儿。”
于是闻柳便和闻榭一道去拿晚膳,然后又一道回来。
礼仪上讲个客随主便,摆膳自然从檀雅的先开始,大半个桌子摆完,闻榭才开始从食盒里拿苏庶妃份例的膳食。
论起数量和质量,无封号品级的庶妃肯定比不上檀雅这个小答应,可是苏庶妃那儿有肉啊。
那是肉啊!
还是荤素搭配……
檀雅有点儿食不下咽。
苏庶妃就着檀雅的脸,倒是吃得很香,几筷子肉下去,才恍然想起似的,抱歉道:“诶呀,妹妹看我,失礼了,一道吃,一道吃。”
可她说完,还不等檀雅回答,立即又改口道:“我忘了,色赫图妹妹最是诚信的一个人,答应了赌注,定是不会反悔,我真不该多嘴邀请妹妹。”
檀雅:“……”好赖话全都让她说了,她的脸皮还没修炼到位,哪伸得下去筷子?
苏庶妃又占了上风,吃得更香了,比平常多吃了小半碗饭,放下碗还故意对檀雅感慨道:“一个人到底寂寞了些,跟色赫图妹妹一道用膳,我这胃口竟然都好了许多。”
檀雅刚体验了一回望肉止馋,敷衍地笑了笑,没啥心情附和。
苏庶妃却好似眼力见儿全没了似的,期待地看着她,“色赫图妹妹若不介意,明个儿我也与你一起用晚膳,可好?”
答应就是自找罪受,可檀雅看着苏庶妃那张美好的笑脸,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两个人一桌吃饭是比一个人热闹,对于明天的晚膳,她也有心理准备。
果然,第二日檀雅又赢了一月素食回来,晚膳上苏庶妃的膳食就变了样,竟还有一道东坡肉。
苏庶妃手里的筷子,慢悠悠地夹了一块肉,神情勉强道:“我家里自小的饮食规矩,以清淡为主,平时甚少吃这样荤腥的菜,可送上来不吃,又着实可惜。”
檀雅抽了抽嘴角,指指她这边儿的素菜,道:“苏姐姐随意,莫要屈了自个儿。”
“那姐姐便不与妹妹客气了。”
肉没扔,筷子还夹了檀雅的菜,一点儿没亏。
这样不行。
檀雅当然不能认输,便等苏庶妃走后,对闻枝闻柳道:“明日不玩牌了,跟苏庶妃说一声,一道去拜见宣妃娘娘和定贵人。”
第二日,檀雅便大张旗鼓起去苏庶妃屋外等她,等到人,又胁着人一起去陪宣妃和定贵人在小佛堂念经。
在佛堂里,旁的都是次要的。礼佛的时间结束,一行人回到宣妃的同道堂,宣妃才直接地问:“这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大概也只有宣妃一个人会问低位嫔妃为什么要来拜见。
檀雅和苏庶妃对视一眼,又各自分开。
宣妃问话也不需要理由,转头吩咐肖嬷嬷:“去瞧瞧,小阿哥是不是醒了,抱过来。”
肖嬷嬷转身出去,其他人都安静坐着,檀雅便开口道:“娘娘,我心里极尊敬您,这几日和苏庶妃一起用完膳,忽然想起从未向您表示过尊敬,便想用我的月例置办一桌席面,请您和定贵人赏脸。”
苏庶妃没想到檀雅今日是要讨好宣妃,自是不能让她专美于前,连忙道:“嫔妾愿与色赫图答应一起请席。”
檀雅婉拒道:“苏姐姐单独备一次便是,这次一定要我来请。”
定贵人不言不语,全凭宣妃做主。
而宣妃来回瞅了瞅俩人,直接说:“我还未答应赴宴呢,你们二人便商量起来了?”
檀雅和苏庶妃立即起身,连连道“不敢”。
这时,肖嬷嬷亲自抱着小阿哥进来。小阿哥许是没见过这么多人,小脑袋左左右右地转,打量个不停。
他刚开始认人,最近最熟悉的除了身边伺候的奶嬷嬷等人,就是宣妃,一到了榻上,头一直偏向宣妃。
一个新生命,给死气沉沉的咸福宫带了无限生机,他又是个整日傻乐呵不闹腾的,宣妃这样冷淡的人,爱他爱得跟什么似的,直接将小阿哥抱在怀里不撒手。
苏庶妃余光看向檀雅,却见这人也没心没肺似的,笑盈盈地看着宣妃和小阿哥,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假惺惺”。
檀雅哪是假惺惺,她是真不介意。
她的身份地位和宣妃差的远,康熙不嫌弃色赫图氏年轻漂亮的皮囊,却嫌弃她位卑,让宣妃养小阿哥是不是随意一指且不说,确实是好意了。
虽说宣妃娘家在蒙古,将来小阿哥长大也得不到多少养母娘家的帮助,可名头是好听的。
八贝勒胤禩幼时养在惠妃纳喇氏那儿,如今惠妃所出的大阿哥胤褆因为乱用魇术针对太子被削爵圈禁,惠妃和胤禩的养母子情分日深,连曾经大阿哥一党都开始转投八贝勒,无论是利益使然还是旁的,都说明这养母子处好了也有好处。
色赫图氏生完小阿哥就撒手人寰,檀雅也帮不了小阿哥什么,自然也不会去给小阿哥拖后腿,做那些惹人厌烦的情态。
是以,檀雅笑得越发没烦恼,还热情、真诚地邀请宣妃吃席。
雍亲王胤禛透过小二十二的眼,看见他生母满心都是讨好宣妃,根本不关注儿子,“嗤”了一声,心生厌恶。
宣妃呢,不受宠且无子更多的原因是康熙对蒙古妃子态度一般,并不完全是因为自身蠢笨,面上不显,其实也在观察檀雅的神色,见她真的毫无阴霾,便点头同意了吃席面。
宣妃同意,定贵人就不会反对,这桌饭就定下了。
随后,除了檀雅问两人的口味,四人的视线便都聚集在小阿哥身上,他的一举一动都能牵动屋内人的心。
胤禛却是不习惯这么沐浴在皇阿玛妃嫔的视线下,直接收回心神,忙起公事。
隔日,闻柳就帮檀雅将席面准备好,按照宣妃和定贵人的口味,全都是素的,一个荤菜都没有。
檀雅还笑呵呵地对苏庶妃说:“正好合了所有人的口味。”
下一次苏庶妃请客,也是全素,宣妃和定贵人吃的自然,苏庶妃却明白了檀雅的险恶用心。
而且也不知道檀雅是怎么做到的,竟磨得宣妃答应咸福宫四个嫔妃一起用膳,宣妃和定贵人吃素,檀雅守赌约也吃素,苏庶妃哪能一个人吃肉?
没几日,整个后宫就都知道,咸福宫几位坐在一块儿整日里吃草。
苏庶妃的脸终于绿了,檀雅的胃口也好了。
第7章
“闻柳,拿来了吗?”
闻柳点点头,打开第一个食盒,里面有七八个白瓷酒壶,又打开另一个食盒,是一碟一碟的下酒菜。
檀雅满意一笑,又转向闻枝,“闻枝?”
闻枝十分认真地点头,“小主,全都安排好了,就等落锁了。”
“做得好。”
檀雅拿起桌上的四张纸,递给二人,“去,送过去吧。”
闻枝脆生生地应下,和闻柳一同出去,先往同道堂去,随后转回前殿,敲响西配殿的门,不多时出来,又去了苏庶妃住的东耳房。
檀雅坐在屋里,等她们二人回来,问道:“如何?她们答应了吗?”
闻柳看向闻枝,让她说,闻枝就叽叽喳喳地挨个说起来,“您亲写的邀请函递上去,宣妃娘娘和苏庶妃都没说什么,定贵人说她近些日子睡眠不好,精神不济,恐怕不能赴约。”
她一一学完话,问:“小主,没人来怎么办?”
檀雅笑得无所谓,“我们三人也很好啊。”
闻枝开心,笑弯了一双眼,立即忙忙叨叨地满屋转,她自己转还不够,还拉着闻柳第三次核对晚上要用的东西。
檀雅支着下巴,含笑看两人乐呵呵地忙碌。
辰时一到,闻枝闻柳立即便去请了几个小太监过来帮忙,抬两张榻并一张方桌到天井中间。
“方桌放在榻中间。”
“留些空隙,不然不好坐。”
“对,就是这里。”
“劳烦诸位了……”
咸福宫就这么大,他们声音放得再小,动作再轻,西配殿听得清清楚楚,其他地方也能隐隐约约听到动静。
而大件儿摆放好后,闻枝和闻柳便端酒上菜,全都安排妥当之后,两人便一同入东配殿,郑重地请小主出来。
榻是南北而放,即便另外三人没确定要来,檀雅还是选了靠南的一张榻坐下,然后软塌塌地依在桌子边,抓了一把瓜子,边磕边晃悠着脚,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耐心地等夜幕降临。
她吃了三个多月的素,也用了三个多月才终于将输给苏庶妃那一年的素终结,紫禁城也进入盛夏。
自畅春园落成,偌大的紫禁城便仿佛受了冷落,康熙并一些受宠的后妃们一年到头总有大半时光是在畅春园过的。
今年天气刚一热起来,康熙就去了畅春园,咸福宫是被遗忘的角落,宣妃和定贵人早就没了期待,苏庶妃则是期待落空,檀雅就想法儿自得其乐。
白日里,她抬头望过天,是明净的蓝色,偶尔有自由缥缈的云游过,除了有边界,和别处并没有什么不同。
檀雅就还想看一看紫禁城的星空,准备了些时日,挑了这样一个万里无云的晴朗日子,将想法变成现实。
她出来的时候,天刚刚擦黑,这么一会儿,便彻底黑了下来,宫侍将整个咸福宫的灯点起,灯火通明。
安静笼罩整个咸福宫,弦月刚在宫墙边露出半弯,抬头便是星海浩瀚,夜色轻柔,饮酒赏星月正当时。
檀雅拎起酒壶,小酒盅里倒上七分满,刚拿起来,眼瞅着西配殿的灯又亮了起来,没多久,门打开,定贵人披着一件褂子,穿着平底鞋走出来。
檀雅放下酒杯,起身福了一礼,请道:“可是我吵到您了?”
“未曾,是我想赏月了。”
定贵人声音慈祥,走近了,檀雅才发现她虽换了衣服,发髻却未解开,灯光照映下,无妆的脸上气色并不太好。
康熙四十八年,太子胤礽复立之后,康熙与太子的关系并没有进入舒缓期,反而君储矛盾越发激化,这两年朝堂上甚至越来越紧绷,宫内宫外都受君储皇子之间角力的影响。
去年秋,定贵人的兄长托合齐被康熙解了步军统领的职位,拘禁进宗人府,今年春,托合齐牵扯进贪污案之中,虽则数字甚少,却因其被指为太子一党,康熙忌惮太子一党势大,定其死罪,监候处死。
如今托合齐还在监牢里,无人敢求情,平安与否,定贵人在宫里根本不得而知,即便她吃斋念佛多年,依旧免不了有几分积郁于心。
定贵人大檀雅三十七岁,若放在寻常人家,几乎能是檀雅祖母的年纪。
她性子沉默,以宣妃为尊,存在感不高,可这么长时间一个宫住着,她又不难相处,就是面子情也该生出些许了。
檀雅也是希望她能借此舒怀,扶她坐在对面的榻上,拿起一张毯子盖在她的腿上,才倒了一杯酒敬给她。
定贵人接下,也不喝,拿在手里,半歪在榻上,望着星空出神。
脚步声打破了静谧,檀雅看过去,就见苏庶妃扶着宣妃一同走过来。
檀雅和定贵人欲起身迎宣妃,宣妃还未走到便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动,近前后自动坐在定贵人身边,苏庶妃则是坐在檀雅身边。
宣妃坐稳后,檀雅一样给她盖了毯子,也亲自倒了酒,“娘娘,小阿哥可是睡了?”
“还未,平时都睡了,偏偏就今天怎么都不睡,定是你引出来的。”宣妃轻瞪檀雅一眼,道,“小阿哥还小,晚间出门容易吓到,自然不能抱出来。”
檀雅早不怕宣妃的冷言冷语了,笑容灿烂道:“嫔妾冤枉,嫔妾哪能不知道这么晚小阿哥不能抱出来,送一份请柬给小阿哥,只是不想厚此薄彼,可没想小阿哥在这儿打扰咱们赏夜色。”
宣妃亲小阿哥,听她这么说,顿时更不高兴,“哪有你这样的亲生额娘。”
檀雅端起酒杯讨饶,“我拿这杯酒赔罪,您莫要气我。”
苏庶妃轻哼,指出来,“色赫图答应其实是馋这口酒吧,她这口腹之欲要是分几分在练字画上,也不会将请柬画的那般丑。”
檀雅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还反问:“果真丑吗?”
苏庶妃扶额,并不想回应她。
她不回应,檀雅就当作她只是说说而已,半分不往心里去,兴致勃勃地说道:“嫔妾幼时曾跟女先生学字,那先生也善绘画,一道教了嫔妾,只半年便说嫔妾若苦心钻研,日后画风可自成一派呢。”
三人想到那请柬上的笔触粗简的线条勾勒出的星月,皆沉默。
檀雅依旧笑容满面,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语气欢快地说:“三年前除夕守夜,嫔妾兄长背着阿玛额娘偷喝酒,还学大人花生米下酒,被嫔妾逮到,缠着兄长尝试,兄长拗不过嫔妾,便与嫔妾分了一杯酒,谁想到大嫔妾三岁的兄长一口酒醉到第二日午时,嫔妾却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