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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渣夫变了——by手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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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嘉禾,你真可怜。”银朱惨笑一声,“家破人亡。”
  正午春日艳阳高照,凉风划过耳畔,大殿忽地一片寂静,静到风吹树枝的沙沙声都格外刺耳。
  寂静中,一声声钟响穿过重重宫殿,落尽银朱耳中。
  一瞬间,她艳红的唇间皓齿微露,眉梢上扬,大笑了开来。
  是丧钟响了,延庆帝驾崩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银朱应当是欢喜的,她笑着对嘉禾道:“你听到了没有?那个人死了,我就要当贵妃了,不,以后我会是这中宫的皇后。”
  银朱是笑着的,明明她赢了,可眼睛里的泪水却似断线的珠串一般滴滴答答落下,那双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悲戚。
  她仰着头,逼自己笑,应该是欢欣的时刻不是吗?
  程嘉禾惨成那样,应该高兴不是吗?
  大殿里回荡着她惨烈的笑声,似喜似悲。
  喜的是她将成帝王妻,永远都能昂着头骄傲地活下去。悲的是从今往后,她再也出不了这方金丝筑成的牢笼了。
  帝王驾崩之日,丧钟当鸣百下。
  丧钟浑厚的响声尚未停歇,殿外却传来宫娥黄门慌乱惨呼之声。
  嘉禾回神,望向窗外,窗外浓烟四起。周遭宫人的哭嚎声惨烈响起。
  “不好了,叛军杀进来了!”
  “是太子,不,是先太子,先太子还活着。他带兵杀进来了!”
  “太子已经被、被先太子诛杀了。”
  “东宫被叛军围堵了,跑不出去了。”
  银朱的脸上血色褪尽,望向窗外火光,一瞬从极喜到极悲。
  叛军挥刀砍杀之声由远及近,窗外天际红了一片,血光和烈火吞噬了整座宫殿。
  生死一线间,嘉禾顾不得其他,抓起银朱的手,使劲扯着往殿门口跑。
  “快走。”
  东宫殿门口扑面而来灼烫的热风,伴着阵阵火烧皮肉的焦臭味。
  嘉禾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拉着银朱,跌跌撞撞跑到殿门口,身后之人却不动了,任嘉禾怎么扯都扯不动。
  “你走吧。”银朱甩开嘉禾的手,“我不走了。”
  隔壁殿宫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中,嘉禾不管不顾地推着她走。
  “不走会死的,不被烧死也会死在叛军利刃之下。”
  银朱眸色平静:“出去了又能怎样?废帝遗孀任人践踏,一辈子听着别人的嘲笑声。死在这倒好了,前朝东宫的江良娣,这个名头不会太给我爹爹丢脸。”
  外头的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着叛军就快要杀进来。
  烈烈火光将银朱娇艳的脸染得通红,分不清她脸上的是泪还是汗。
  只在下一瞬,她用尽全力将嘉禾推出殿门外,“砰”地使劲关上殿门。
  殿门轰然在嘉禾眼前阖上缝隙,她站起身冲上前去不停地拍打殿门,叫着银朱的名字。
  却听银朱隔着厚重殿门,半点不带平日闺秀矜持,大声骂道:“滚,你给我滚,滚远点,滚进御花园东边的水渠里,淹死你!”
  御花园东边的水渠,通往宫外。
  深重的殿门后传来银朱最后一声骂:“你要是记得我一点好,就快……快滚……”
  殿门后传来利刃穿透皮肉的声音,嘉禾眼眶里的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她直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御花园跑。
  天上带着火的箭矢“嗖嗖”飞下,绯红宫墙瓦败墙裂,这座屹立百年不倒的皇城,顷刻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带着火星子的风划过嘉禾被烟熏黑的脸,她的哭声后知后觉地从她嗓眼溢出。拼命地跑,拼命地哭。
  阿兄的红缨枪,爹爹在战场上不服输的呐喊,阿娘慈爱的笑和银朱骄傲的脸交替出现嘉禾在眼前。
  她哭着不停往前跑,喉咙已经干刺得发不出声来,脚上的鞋履早就跑丢了,穿进通往御花园的长廊。
  身侧是熊熊烈火,她赤着脚起了泡,御花园离她越来越近。叛军还没有进到御花园来。
  她想她要出去,还有人让她等他,他还没回来,她不能停下脚步。
  前面是出去的希望……
  “轰”地一声,廊下的梁柱撑不住大火的灼烧倒了下来,砖瓦开始坍塌掉落。
  嘉禾躲避不及,脑袋被从上而下的砖瓦击中。刹时眼前一黑,直直倒在了废墟堆里。
  嘉禾闭上眼,过去曾经梦到过的所有记忆伴随汹涌情绪顷刻间汇聚成团在她脑中炸裂开来。
  她沉入了遥远的记忆中。
  后脑的钝痛感逐渐消散,嘉禾缓缓睁开眼。周遭静得出奇,风雪拍打着纸窗,喜烛忽闪摇晃。
  她穿着一身大红喜服,长了冻疮的手藏在红袖之下,眼睛透过绣金边红纱喜帕朝门望去,无神的眼睛里藏着一点点微弱的光。
  父亲获罪,侯府被封,欠下巨债,被逼嫁给了从前最心爱的人。
  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她从未想过自己大婚的日子会这样冷清寂寥。她从前以为那个人会骑着马,踢开她的花轿门,风风光光把她迎过门当他的夫人。

  可惜没有。
  她想至少他会回来揭开她的红盖头。
  喜烛燃尽,她坐在喜床上,从天黑等到天明,那个人也没来。天亮了,她再也撑不住了,沉沉闭上了眼。
  再醒来已是第二日黄昏,烧已经退了,屋外开始融雪,嘉禾身上盖了被子可还是很冷,屋里炭盆里的炭快要燃尽,可她不敢唤人进来换。
  她怕下人们笑话她。没有哪个新娘成婚是没有喜宴的,也没有哪个新娘洞房花烛新郎连影子也没露的。
  连着好几日,同在一个屋檐下,却见不到他的人影,半芹总说:“大人在忙,怕是暂时无暇顾及夫人,夫人且安心养病。”
  嘉禾不懂为什么他说厌烦她还要替她还债娶她为妻。他说是为了自己的声誉,可娶一个罪臣之女名声难道就能好听?
  他娶了她,却又冷着她,那她到底算什么?
  是夜,她独自躺在床榻上,两眼望着纸窗,每当有人影经过,她的心便悄然提起。
  可每个人影都不是他。
  烧虽退了,可病根未断,夜里天凉,稍稍有些风便忍不住要咳嗽。
  忽听见门外有动静,她想是半芹来了,却没想是沈云亭回来了。
  他瞧见她了,却一句话也不跟她讲。其实嘉禾早已习惯了他的冷漠,可心里还是一阵一阵地抽疼。
  成亲后第一回 相见,他总该唤她一声“夫人”才对,可他没有,连一句话也没想对她说的。
  解下衣冠,躺在她身侧。
  与他躺在同一张卧榻之上,彼此之间却像隔了山海。
  嘉禾不再多想,闭上眼睡觉,却止不住一声一声的咳嗽。
  身侧之人不耐地翻了个身,嘉禾捂着嘴躲进被子里闷咳。
  “程姑娘,你很吵。”
  这是他这些天来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嘉禾想,她也不想吵的。
  “劳烦你记得吃药。”他又道,客气又疏离。
  他找大夫给她开的那些药,她都喝了,可风寒还是迟迟不肯好,也不知为什么。
  她也没有那么讨嫌,嘉禾想了想,起身穿上衣服,搬去了客房睡。这样他便不会觉得吵和厌烦了吧。
  他没拦着她,自此嘉禾便搬到了西苑客房。白日替爹爹抄些往生经,绣些帕子换钱,夜里早早入睡。
  没有沈云亭的日子,倒也过得清闲,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可三天后的一天早晨,沈云亭竟来了西苑找她。
  “立刻换件衣服,随我同去江太傅寿宴。”
  嘉禾低头看了眼身上穿了两日的素色长裙抿了抿唇。
  她哪有别的衣服,唯一的那件也被唐露芝在大街上踩烂了,这件还是半芹替她寻来的。她本想等做些活计攒够钱再替自己重新置办的,只不过现下尚未来得及办。
  沈云亭朝她皱了皱眉,拽着她去了成衣铺、绣坊和首饰铺子。置办了整整三箱子衣服首饰。
  前头刚废了六千两替她还债,现下又置办了近千两的衣服首饰,他旧时寒微,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积蓄怕是都用在了她上面。
  嘉禾都记在心里,她换了身新衣裙随沈云亭去了江太傅府上赴宴。
  莹白的雪地上散着喜炮燃尽后的红色碎屑,银朱站在门前迎客,见沈云亭来了忙迎了上来。
  沈云亭对谁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对银朱亦然。
  嘉禾想了很多年也没想明白当初沈云亭为什么会向银朱求娶。
  大约喜欢是没有道理的,就像他不喜欢她一样,没有理由就是不喜欢。
  入了府,沈云亭随银朱去见了江太傅,她则被婢女引至女宾席上。
  女宾席上坐着唐露芝,还有她的五堂妹程令芝,另还有一些从前饮宴常见到的熟面孔。
  女宾席上空了一个席位,是原本留给长公主大儿媳岑雪卉的,她方才不慎在前厅跌了一跤,摔伤了腿便回去了。
  席面上不时有人朝她看来,身后窃窃私语声不断。
  嘉禾多少听到一些,说她是罪臣之女,怎么有资格来参加当世大儒的寿宴云云。
  好一会儿,银朱才姗姗来迟。
  唐露芝调笑着埋怨她:“你怎地这会子才来?让人好等!”
  银朱脸上挂着歉意:“对不住让各位久等了,我实在是有事才耽误了。”
  席间有人笑问:“是什么事那么重要,还能让你把大家伙给落下了?”
  银朱微微一笑:“我在东街开了间诗社,还差一块像样的匾额,正想个字好的人替我题字。”
  “还有谁能比你写的字更好?”
  银朱眸光转向嘉禾,轻笑:“那自然是有的。你说对吧?沈夫人。”
  席间众人的目光随银朱的话向嘉禾瞟来。
  嘉禾一愣,比银朱写字更好看的人是……
  只听银朱道:“我猜思谦肯定没告诉你,他刚为我开的诗社题了字。虽说思谦一字难求,不过想来夫人应该不会介意的。毕竟夫人是思谦的枕边人,不过是几个字,夫人自然是要多少有多少。”
  话音刚落,周围嘲笑声四起。
  “咦,程嘉禾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能不难看么?可从没听说沈相给她提过半个字。”
  “倒贴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如愿嫁了,还没抓住沈相的心吗?”
  “她成亲了?怎么连喜帖也不发一张。”
  “从来没见过有谁成亲连喜宴都不办的。”
  “说什么不喜铺张、一切从简,我看是人家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不想让人知道娶了她罢了,哈哈哈哈。”
  ……
  程令芝站出来“帮”她说话:“你们别说了,三姐姐已经够苦了,她不是故意不发喜帖的,只是……”
  只是沈云亭从来没把她视作该珍重一生的妻子罢了。
  七年都捂不热他冰冷的心,成亲短短十日又怎么可能?沈云亭心里认定的事,谁也没法动摇。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也未必能让他动心。
  嘉禾默默离开了女宾席,躲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下,直到寿宴散席,她做好了决定——
  与沈云亭和离。
  她准备了一夜,备好了和离书和说辞,敲开了沈云亭书房的门。
  他埋首书案,知她进来,连头也未抬,用惯常冷漠的语调问了句:“你来了,有何事?”
  嘉禾呼了口气,将准备好的和离书递了上去,抿了抿唇试着用疏离平常的语气同他道:
  “大人,我想同您和离。”
  她这辈子第一次当着他的面称呼他为“大人”,如同他称呼她为“程姑娘”一样陌生。
  沈云亭捏着她给的和离书,冷寂的脸上浮现出惊愕和愠怒。
  嘉禾抬手捂住自己的心口,缓缓道:“我知大人并不怎么喜欢我,却逼不得已娶了我,大人从未把我当成是您的妻子,从今往后大人也不必为难了。”
  “这封和离书上写明了,我是心甘情愿要与大人和离的,大人没有忘恩负义、落井下石。我在上面画押了,所说之话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大人不必担心落人口实,在史册上留下不必要的污点。”
  “我祝大人和离后能求得所爱,一切安好。”
  “还有,大人替我置办的衣物首饰,尚未用过的,我都退还了给了店家,这些是退还之后还回来的钱。”嘉禾将银锭子交还给沈云亭。
  “除此之外,大人还替我还了爹爹欠下的六千两债。”嘉禾诚恳道,“这笔钱暂时我还没有,不过我会想办法还给大人的。”
  她把所有的话都讲明白后,书房忽陷入了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沈云亭隐怒的双眼锁着她,沉声问了她一句:“怎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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