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渣夫变了——by手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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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禾怔了怔,侧过身扯了身上的被子罩住整张脸,她躲在被子里,嘴角向上弯了弯,眼睛里有温热的东西无声地溢出,染湿了半个软枕。
她好像又有家了。
好像变得没那么可怜了点?
嘉禾躲在被子里开心了一小会儿,哭了一大会儿,等眼泪流得差不多了,心里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前后只差了一两天,沈云亭的态度未免变得太快了点。
想起话本子上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嘉禾隔着锦被瓮声瓮气地问:“你、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沈云亭眉心一皱,凉凉地笑了声,程嘉禾脑袋里成天在想些什么东西,真不知道该说她聪明还是说她笨。
他几步走到卧榻前,拿着书卷隔着层被子,轻轻扣了扣嘉禾的脑门:“少胡思乱想,我还是我。”
嘉禾从被子里探出一颗脑袋,委委屈屈地摸了摸脑门“哦”了声。
沈云亭的目光触到她那双哭得通红的圆睛,别过脸:“好好养病。”
之后几日,嘉禾安安稳稳地呆在屋里养病,半芹得了沈云亭的吩咐,紧盯着她吃药。
沈云亭自那日后便格外忙碌,他似乎正在忙一件十分要紧的政事,要紧到连着几日都没回过府。
他不再是从前那个穿着洗旧的衣衫躲在屋檐底下安静看书的少年。那个时候只有她看着他,他是她一个人的宝贝。
如今的他站在群臣之首光芒万丈受万人敬仰,社稷百姓都需要他。
临近上元节,每年这个时候坊东都会办庙会,连着几日夜夜都有人放天灯祈愿。
嘉禾趴在窗前望着夜空中升起的千盏天灯,思绪飘远。
前几年她生辰,缠着沈云亭相同他一起去花灯会。
沈云亭向来把他们之间的情分算得很清。早前他病了,是她照顾的他,他欠了她一份情,所以他答应了她的邀约。
生辰那日,她满心紧张与期盼,换上新作的衣裙,细眉描了又描,胭脂改了又改,花了大半日好生妆点了一番。
早早到了坊东口的大树底下等他。她买了两个小糖人,幻想着待会儿要与他一起放灯,或许还能悄悄牵个手指……
只是从黄昏等到掌灯时分也不见沈云亭来赴约。她心里开始忐忑,在想他会不会有公事耽搁了。
可转念一想,他做事素来周全,若是他有什么事耽搁了,也会派人来转告她一声,让她别等了。
于是她耐着性子继续等,又等了两个时辰,花灯会快散了,他还是不见人。她开始担心焦虑怕他在路上出事了。
她再也等不住了,着急跑去他府上找他,风在耳边呼啸,一路上没见到他的身影,也没见到有人受伤。她渐渐放心了下来,沈云亭应该没出事。
气喘吁吁冲到他府上,书房灯火通明,她推门而入,沈云亭正静坐在书案前,不疾不徐地翻着书,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那个时候嘉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他平安是件好事,可对着他冷漠的脸,她却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云亭头也没抬,眼神停留在书页上,冷声道:“你这么晚过来,有事?”
手里的两个小糖人早就化了,她把自己黏糊糊的左手藏在身后,擦掉眼泪,朝他露出露出一个笑脸:“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花灯会的。”
“哦。”沈云亭抬眸,幽深的眼眸不带一丝情绪,“我忘了。”
“什么日子?”
正月十五,上元节,她的生辰。
子时的打更声响起,她的生辰过去了。她藏起心里无尽的失落:“没关系,我们明年再去,明年你可不许忘了。”
可是他忘了一年又一年,直到去岁上元节,他作为丞相随万民放天灯祈福来年丰登,顺道陪她上山放了一次天灯。
她终于把积在心里多年的那个心愿给许了。那日沈云亭也随她一起放了一盏天灯,也不知他许了什么愿?
思绪回笼,嘉禾望着夜空中盏盏天灯小声叹了口气。
“穿那么点衣服趴在窗前吹冷风,你是嫌病好得太快吗?”
熟悉的冷言冷语自身后响起,嘉禾转过身,迎面抛过来一件厚厚的纯白毛绒斗篷。
“披上。”沈云亭沉着声道。
嘉禾听话地披上斗篷,斗篷里头加了厚厚一层棉花,罩得她整个人暖融融的。
嘉禾抬头看沈云亭,他那身绣银竹纹天青色大氅上雪粒子还没化开,一看就知道刚从外头回来。
沈云亭朝嘉禾道:“跟我走。”
才刚忙完回府又要出去?
“去哪?”嘉禾懵懵的问。
沈云亭沉默地看了眼灯火如昼的夜空,浓长眼睫耷了下来,仿佛陷入了回忆,在心中默答:一个傻瓜才想去的地方。
*
嘉禾呆呆地站在坊东街头,几个提着灯的孩童从她身旁嬉笑经过,眼前游人如潮,花灯绕满枝头。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云亭会带她来花灯节。
嘉禾看着快步走在她前面的高大身影,面上泛起一层欢欣的薄红。
天上落下细小的雪粒子,街上人潮涌动,交织着少男少女羞怯中带着欢喜的笑声。
嘉禾悄悄伸出手想去牵沈云亭的手,指尖快要触到他时,却看到他脸上仿佛覆了一层冰霜般又冷又臭,怯怯地缩回了手。
他好像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沈云亭沉着脸,他平生最讨厌的三样东西,人多、热闹和下雪,此时此刻全凑在了一起。
沈云亭侧头余光瞥了眼跟在他身后笑着伸手去接小雪粒的嘉禾。
恰好有的人不仅喜欢人多还爱凑热闹,一到了下雪天就恨不得扎进雪里打滚。
每年一到雪天,程嘉禾就喜欢到处堆雪人,跟兔子喜欢在窝里留下自己的“专属气味”似的,东堆一个西堆一个,每个雪人还都要取上土里土气的名字。
什么欢欢、喜喜、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无聊透顶。
且她必定会在他书房的窗台上堆上一个扎着辫子丑得不行的“嘉禾小雪人”强行陪他度过整个冬天。
每年冬天那个堆在窗台的丑八怪雪人都异常扎人眼。
直到有一年,窗台上的“嘉禾小雪人”不见了。
他从未觉得窗台那么干净过。
第一年很干净,第二年很干净……第十年很干净,第二十年还是很干净。
明明下雪了,窗台为什么那么干净,凭什么那么干净?
他真讨厌下雪天。
雪停了,沈云亭收回思绪,心头躁郁逐渐平复了下来。他转过身去找嘉禾,眼神搜了一圈。
瞧见她呆呆地站在不远处,面颊微红,粉红的唇瓣微微张着,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被一群小孩包围着的卖糖人小摊,满眼写着:想要。
沈云亭瞥向小摊上一串串花里胡哨的小糖人,揉了揉皱起的眉心,她的喜好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俗且幼稚。
卖糖人的小摊前,有个十几岁的小少年想买糖人被同伴嘲笑:“都多大年纪了,还想买这个。”
年纪不小的嘉禾红着脸,又看了几眼小糖人,默默收回视线。刚收回视线却听见那少年扯着嗓子反驳道:“年纪大怎么就不能买了,你看那个大叔。”
第8章 银朱
嘉禾朝卖糖人的小摊看去,那群少年口中的大叔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待到看清是沈云亭,嘉禾不由怔了怔。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来,面无表情地把买来的糖人递到她面前。
嘉禾从他手里接过糖人小心翼翼捏在手心,红着脸小声问:“给我的?”
都捏在手里了还问是不是给她的。沈云亭未答话,快步走在前面,回头瞥了一眼呆呆站在原地的嘉禾:“傻站着做什么,走了。”
“来、来了。”嘉禾握紧手里的小糖人笑弯了眼,提起裙子小跑着跟上他。
沈云亭走在前面,背影清隽挺拔,融了一层暖光,嘉禾的心里痒酥酥的,脸颊泛起一圈红,内心挣扎了几番,伸出小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见他没有丝毫躲,嘉禾第一次大着胆子牵住他的手,紧紧的。
沈云亭脚步一滞,一阵沉默,回头看她,视线从她绯红的脸慢慢移到她微微打颤的手上。
算了,她爱牵就牵吧。
比这更亲密更过分的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
嘉禾牵着沈云亭的手,心砰砰的,脸上带着得逞后的小得意,没走几步,还贪心地把牵手的动作改为更紧密的十指相扣。
沈云亭就这么由她扣着指尖,一言不发朝前走,各式奇巧花灯在他眼前略过,走着走着,身后的人忽然顿住不走了。
又怎么了?
沈云亭转身看向嘉禾。
“那在猜灯谜。”嘉禾指了指不远处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眼睛亮了亮。
“……”沈云亭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小的时候,阿兄带着我一起去猜灯谜,说要把整条街上最好看的那盏锦鲤花灯赢来送给我。可是他一连猜了五十三次,没有一次猜中谜底。”嘉禾两眼微微一弯,“后来你猜怎么着?”
沈云亭不假思索回道:“他强买强卖,威胁店主必须把花灯卖给他。”
嘉禾睁了睁圆眼:“你、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那位名满京城的纨绔阿兄,从小跟着她爹在军营里混,打架唬人最一流,最宝贝的就是她这个妹妹。
还记得当年他刚跟她定完亲,大晚上的,程景玄举着把红缨枪,凶神恶煞跑来找他,恶狠狠地威胁:“沈二,你将来若是敢对不起我阿妹,我锤爆你的狗头。”
……
“那盏花灯是那年上元节最大的彩头,是不卖的。阿兄强买了花灯,把买来的花灯送了我。”嘉禾回忆道,“后来这事被爹爹知道了,罚了我和阿兄十戒尺,把花灯还了回去。”
那时阿兄说,将来他一定会赢一盏比这更好看的花灯送给她。
嘉禾嘴角往下弯了弯,可是她没有等到阿兄的花灯。七年前,阿兄带兵去往西北剿匪,一大队人马走失在荒漠中,就再也没回来。这么多年过去,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沈云亭眼神沉凝在嘉禾身上,久久静默。
上辈子她死后不久,程景玄的遗体被人在西北荒漠中找到,遗体找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没几块好的,都是在生前断的。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程嘉禾。”沈云亭开口打断嘉禾沉郁的情绪。
嘉禾回神抬头看他。
沈云亭脸色不佳,无奈地轻叹一口气,指了指挂在猜灯谜之处最花哨的那盏锦鲤花灯,问:“想要吗?”
嘉禾呆了呆,笑了开来,紧了紧握着沈云亭的手:“想。”
沈云亭看着嘉禾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一时怔忪。这样的笑,他太久太久没见过了。
回过神来,他已经随她站在了猜灯谜的地方。
一条小巷子里,挤满了猜灯谜凑热闹的人。沈云亭皱着眉,嫌弃地拍了拍刚被人不小心扯到的衣袖。
那盏锦鲤花灯是这次花灯会最大的彩头,尚未放出灯谜。
嘉禾先看起了别的,正好眼前的莲花灯上挂着一副灯谜,上面写着——
从前落魄无人晓,三元及第天下知。殿前扬名谪仙人,三年穷乡,一朝拜相,一子挽狂澜,提笔安天下。
打一人物。
这个谜底嘉禾最清楚,正要说出口:“我知道,是……”
身后有人抢答:“谜底,沈思谦。”
思谦是沈云亭的字。沈云亭十七岁三元及第,之后在殿试中独占鳌头,被延庆帝钦点为新科榜首。
至此一试成名,天下人称其才情世无其二,如谪仙下凡。
再之后他自请外放去偏僻边关体察民情,三年苦熬,一朝回京逆风翻盘,没过几年官拜宰辅。
这便是三元及第天下知,殿前扬名谪仙人,三年穷乡,一朝拜相的意思。
沈云亭精通四艺,尤其擅长弈棋,早几年东瀛使团造访大邺,名为议和实则意图挑起海战。
派东瀛棋圣在大邺设下棋局,并放话:如若输一子,东瀛愿割让一半海域,反之若大邺无人能胜,则请大邺割让十城给东瀛。
此人有备而来,棋路诡谲,招招狠辣,大邺国手被打得措手不及。眼看泱泱大国就要颜面扫地,临危之际,沈云亭与其对弈了三局。
三局棋,前两次都是平局,第三局沈云亭正正好好赢了东瀛棋圣一子。说输一子绝不让你输两子,冷漠严谨到可怕。
这便是一子挽狂澜的由来。
自沈云亭拜相后,致力于安民心平内患,近来小有所成。故而称其能提笔安天下。
嘉禾朝身后看去,最快猜中灯谜的是个书生打扮的人,他越过嘉禾提走了那盏莲花灯:“小娘子,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