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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瓷翻了车——by含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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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初一上的冬天,期末考前不久,十六中举行了一次文艺汇演,章翎上台去唱歌,唱的是王菲的《明月几时有》。
  蒋赟在台下听痴了,演出结束后,天天都在哼这个歌,草花也不敢去说他,只能任他唱。
  那是章翎第一次在十六中表演节目,除了云涛小学的毕业生,别的学生都是第一次听到。很多人像蒋赟一样,都被她美妙的嗓音折服,这其中包括一个初三男生,在听完章翎的演唱后,对很多人说觉得章翎很可爱,想追章翎。
  那个男生成绩很糟糕,三天两头打架闯祸,仗着自己长得不错,家里又有钱,在学校里小有名气,有不少无知少女暗恋他。
  暗恋他的女生里有个初三的小太妹,除了不会好好上课,别的什么都会。她知道自己心仪的男生居然看上一个初一小妹,自然妒火中烧,和几个小姐妹商量,决定让章翎吃点苦头。
  她们找到一个初一(1)班的女生,那女生在班里也天天被欺负,太妹们威胁她,如果不听话办事,就要脱掉她的衣服拍裸/照,女生吓坏了,说愿意帮忙。太妹的想法简单粗暴,就是让这女生趁着出早操或是上体育课的时候,在楼梯上推章翎一把,把她推下楼。
  女生得到指令后,好多次想下手,又不敢,犹犹豫豫好几天,自己都要崩溃了,天天被太妹打骂催促。
  就在她决定下手的那一次,被蒋赟发现了,捉住她的手,一无所知的章翎才逃过一劫。
  蒋赟和草花一起逼问那个女生,女生才哭哭啼啼地把太妹们的计划说出来。
  事关章翎,蒋赟哪能袖手旁观?他领着草花找到太妹,问她们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章翎。
  那时候的蒋赟还未满十三岁,个子比太妹都矮,人很瘦,顶着一头小卷毛,也没开始变声,就是个小男孩模样。太妹们看着他像只炸毛小公鸡似的站在面前,一个个都乐得大笑。
  蒋赟说这事儿必须一次性解决,让对方讲条件,只要他能做到,一定去做,只是她们必须保证,以后绝不能再欺负章翎。
  章翎才上初一,距离太妹毕业还有半年,蒋赟又不能时时保护她,想到之前她差点被人推下楼梯,他气得恨不得杀了这几个人。
  为首的太妹走到蒋赟面前,拍拍他的脸,说:“行啊,小朋友,我可以放过她,条件是——你代替她,自己滚下楼梯去。”
  草花在边上叫:“赟哥,不能答应!那很危险的!”
  蒋赟抬眸与太妹对视,问:“是不是我滚了,你就保证再也不会去动她?”
  太妹说:“是啊,我保证。”
  于是,蒋赟就走到三楼楼梯边,指着草花说:“他也听到了,你们不能说话不算话。”
  草花吓哭了,上去拉蒋赟:“赟哥你别傻了!这真的不行!”
  蒋赟挣开他的手,说:“你别怕,我不会有事。”

  太妹说:“先说好,你要是摔死了,可不关我们的事,我可一个指头都没碰你啊。”
  蒋赟点头:“是,我自愿的。”
  话音一落,在草花满眼惊惧中,蒋赟就当着他们的面直挺挺地摔下楼梯。
  草花凄厉地喊:“赟哥——”
  蒋赟的后脑勺磕在坚硬的台阶边缘,哼都没哼一声,继续骨碌骨碌往下滚,最后躺在二楼半的平台上,不动了。
  鲜红的血液从他脑后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地上洇成一滩,草花吓傻了,“嗷嗷”叫着飞奔下去看蒋赟,也不敢动他,慌得手足无措,只一声声喊:“赟哥!赟哥!”
  三楼的那几个太妹也吓坏了,有人问:“他、他会死吗?”
  为首的太妹再也不敢嚣张,惊慌地说:“死了,也、也不关我事,是、是他自己摔的!”
  后来,有老师闻讯赶来,拨打120,救护车把昏迷过去的蒋赟送去医院抢救,谢天谢地,他没有生命危险,只剃光头发,在后脑勺缝了好几针,留下一道四、五公分长的伤疤。
  蒋赟摔落时右手腕还被扭伤,所以缺席了那年的期末考。
  太妹们没有被轻易放过,尽管她们一口咬定是蒋赟自己摔的,老师们却不信,说哪个傻子会自己主动去摔楼梯?
  学校对她们做出处分,并且要求她们合力负担蒋赟的医疗费。
  “这件事当时在十六中闹得很大。”草花问章翎:“你知道这件事吗?”
  章翎早已泪流满面,她知道这件事,范欣言也知道,班里当时议论纷纷,也就是从那件事以后,章翎对做班长有了心理阴影,后来再也没做过班长。
  原来,那件事居然还和她有关?
  原来,那个被初三女生合伙欺负、被推下楼梯的初一(4)班班长,竟是蒋赟。
  原来,他不是被推下楼梯,是自己主动摔下去的,是为了……在当时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她。
  那个傻瓜,究竟还为她做了多少蠢事?
  草花还没说完,继续说道:“赟哥大难不死,痊愈以后,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整个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那年寒假我去看他,他对我说,他活过来了。”
  章翎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啊?”
  “嗯,我也不太懂,但他说他活过来了,我印象特别深,我还以为他脑子摔傻了。”草花说,“他告诉我,他决定好好上学,以后考重高,他说你肯定会考重高,他要争取和你考上同一所学校。我说这很难啊,十六中都没人能考上重高,赟哥说你一定可以,他也可以,就是不知道你会考哪所重高,说还有两年半,到时候找机会问问你。”
  章翎已经要崩溃了,问:“后来呢?”
  “后来……”草花笑了,“后来不是开学了么,他发现你转学了,他就……又疯了。”
 
 
第71章 “好久不见啊,小蒋警官。”……
  草花说, 初一下开学后,蒋赟就卸任班长,从此再没做过任何班委职务。
  那个学期, 他整个人处在一种失控的状态,脾气特别差, 一点就燃,班里也没人敢惹他,大家都说他摔坏了脑子,变神经病了。
  “初二才慢慢好起来。”草花对章翎说,“他可能终于接受了你转学的事实, 想通了, 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成绩越来越好, 后来一直在年级里排第一。”
  草花又说了些蒋赟上初中时的事, 章翎的眼泪渐渐止住,问:“草花,你知道蒋赟现在在哪儿, 对吗?”
  草花咧嘴笑:“知道, 他在沈阳, 没回来过, 我也没去看过他。我有他现在的手机号,你要吗?”
  章翎说:“要。”
  和草花聊过好久, 章翎准备离开,草花送她到餐馆门口, 说:“章翎,很多事赟哥都不打算告诉你,今天我也是胆儿肥, 都和你说了,要是被他知道估计得揍我,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章翎说:“谢谢你,草花,谢谢你和我说这些。”
  “赟哥这个人吧,疯是疯了点,但他很讲义气,也很重感情。”草花非常诚挚地看着章翎,“我以前和他一起玩,偶尔会请他吃点东西,他就会护着我不让人欺负,有时候还给我抄作业。后来上高中,我碰到麻烦了,去找他,他二话不说就会来帮忙。他就是那种,你对他好一分,他能还你五分,你对他好五分,他能还你十分的人。”
  章翎问:“那如果对他好十分呢?”
  草花愣住,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没人对他好十分过。他从小到大都过得很苦,好好对他的人真没几个,真要有那样的人,他不得把人家供起来呀?”
  章翎无言以对。
  她和领导请过假,没再回公司,直接回到金秋西苑。
  上楼的时候,她站在三楼平台往下看,三楼到二楼半是八个台阶,章翎闭上眼,想象着自己摔下去的场景。
  一会儿工夫,她就睁开眼睛,摇了摇头。
  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不知道十三岁的蒋赟站在楼梯边是怎么想的,草花说他当时根本没犹豫,一直都很平静,说摔就摔,好像不怕死似的。
  章翎又想起草花最后说的话,有些委屈地想,没有人对他好十分吗?她和爸爸妈妈对他都很好啊。
  仔细一想,草花说得也没错。
  她的爸爸妈妈对蒋赟好,不是没条件的,向来都有学业和为人上的要求。
  蒋赟奶奶对他好,倒是不求回报,却因为自身文化条件限制,在很多行为上太过偏激。
  翟丽对蒋赟好,是出于愧疚和弥补,并且在他最需要母爱的时候,她放弃了他,那种伤害怎么弥补都无济于事。
  余蔚对蒋赟好,蒋赟记着,但那个小男孩已经死了。
  警察们对蒋赟好,是因为职责所在。
  草花对蒋赟好,是因为别无选择,他们现在或许有了真友情,可在当年,他们只是互相取暖的两个小可怜。
  至于其他人,老师、同学、邻居、亲戚……那都是泛泛的好,离十分还差得很远。
  章翎自己呢?她想,她对他是几分好?
  那时候他们真的还太小,章翎会把午点里的苹果给蒋赟吃,会请他喝奶茶、吃肯德基,会帮他讲课,陪他聊天,给他带零食,省着零花钱送他礼物,在知道他过年没地方去时央求爸妈带上他一起去旅游。
  其实她对他的好也是建立在爸爸妈妈有能力帮他的基础上,如果她家经济条件一般,爸妈也不会有余力去照顾蒋赟。
  那个少年,现在已经长成一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二十年人生里,真心对他的人真的很少很少,所以,他会珍惜好不容易获取到的每一分善意和照顾,再想着法儿地去回报。
  他从来,不会理所当然地去享受别人对他的好。
  为了不让章老师和杨医生失望,他拼命学习,尽己所能地保护章翎,天天骑车送她回家,刮风下雨毫无怨言。节假日去她家,他跟个家政工人似的帮她父母做事,口头禅就是:叔,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萧亮曾经那样欺负他,在向他求援跑接力时,他不顾自己刚跑完3000米,一口就答应,就因为萧亮传递出的那份罕见的班级归属感。
  姚俊轩曾经误会是他去举报作弊,他一点不记仇,不仅救下对方,还在上高二后,帮对方抄下一份份附加题,就因为他觉得,是自己占了姚俊轩的位子。
  对于武术表演,他其实很排斥,章翎知道,但在她说出节目计划时,他半句推诿都没有,让怎么练就怎么练,听话得像一条小狗,就因为那是她的要求。
  没有人教他要怎么做人,他一直在摸索着学习,学习说“早上好”和“晚安”;学习说“谢谢”和“对不起”;学习给在乎的人送礼物、请吃东西;学习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轻易说脏话;学习怎么和人友好相处,用心聆听别人的想法;学习将心比心,换位思考;学习在心中立一个小小的理想,不再得过且过,朝着目标不断努力……
  他甚至学会了争取和放弃,在本该肆意张扬、冲动嚣张的年纪,他已经学会克制自己的感情。
  章翎回到家,同样放暑假的章老师在准备晚餐,看到女儿回来,问:“今天下班这么早?”
  “嗯,下午去外面办事了,办完就没去公司。”章翎放下包,走进厨房,问,“爸爸,妈妈今天回来吃晚饭吗?”
  章知诚说:“应该回来的,晚上没班,怎么了?你找她有事?”
  章翎说:“我想找你俩开个会。”
  章知诚:“啊?”
  ——
  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在沈阳某个闹市区的派出所里,几个醉汉正分为两派,互相指着鼻子破口大骂。家属还没来,当班的民警们忙着安抚劝架,刚劝过这一边,那一边又开始发酒疯,这边的立刻跳起来,冲上去就要打。
  有个女警被人推了一把,差点摔跤,被人拉住胳膊才稳住身体。
  她回头一看就叫起来:“你来得正好!快把他们分开!”
  两拨人加起来有近十个,你推我搡,互相骂娘,弄得接警大厅跟菜市场一样吵闹。
  “干什么呢?!”一声怒喝像平地炸雷般响起,“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敢在这儿撒野,是不是想吃牢饭啊?!”
  两拨醉汉都被震慑住,一齐住手,看向那个穿着警用夏装制服的男人。
  这人身材高大挺拔,面容非常年轻,头发剪得很短,是毛茸茸的深咖色,五官立体深邃,鼻梁高,眼睛不大,目光却很凌厉,对视久了能让人腿软。
  有个醉汉看清他肩膀上的肩章,嘎嘎嘎地大笑起来,过去往他胸口一推:“就一拐!原来是个小毛孩儿,你吼啥呀?神气啥呀?你家领导都没说话呢!”
  年轻警员挡开他手,厉声道:“别动手动脚啊!你这是袭警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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