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翻了车——by含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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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章翎瞥他,“有几个男生追过我,我都没答应。”
蒋赟眨了几下眼睛:“是吗?也是啊,你这么好看,肯定有人追你。”
章翎笑问:“那有女孩追你吗?”
“……”蒋赟说,“有是有,但我都推了。”
章翎偷笑,这人居然还有胜负心呢。
走了半个多小时,两人终于走到餐厅,是一家叫“红樱桃”的东北菜馆,晚市已开,蒋赟领着章翎找位子坐下,说:“我请客,你随便点。”
章翎抬头看他,蒋赟笑了:“别这么看我,我有钱,去年暑假没实习,打工挣了四千多,学校有助学金,每年三千多,钱塘也给我发低保户大学补助,一年两千,我还拿了奖学金,五千块,再加上我奶奶给我留的两万多,你算算,够用了吧?”
章翎掩着嘴笑,蒋赟“啧”了一声:“笑什么?点菜。”
在蒋赟的介绍下,章翎点了老式锅包肉、飘香土豆泥、大拌菜和肉饼,蒋赟提议点烤鸭,说这里的烤鸭很好吃,章翎翻着菜单说:“拜托,我在北京吃烤鸭都快吃吐了,够了吧?四个菜。”
蒋赟拿过菜单看:“才一个荤菜,不够的,肉饼算点心,再加一份烤羊排。”
点完菜,章翎凑向蒋赟小声说:“会不会吃不完?都说东北这边菜量很大的。”
“量是很大。”蒋赟挑挑眉毛,“可有我在啊,怎么可能吃不完?”
“哈哈哈哈……饭桶!”章翎趴在桌上笑得肩膀直抖,蒋赟伸手拍一下她的脑袋:“还笑!”
章翎止住笑,抬头看他:“蒋赟,我好久没和你一起吃饭了。”
蒋赟的神色柔和下来,回忆一下子浮上心间,声音都变得低沉:“是啊,三年半了,我三年半没见你爸爸妈妈了,他们现在好吗?”
章翎托着下巴,也眼神柔柔地看着他:“挺好的,他们都很想你,我这趟过来,我爸妈知道,让我见到你后给你带话,叫你回钱塘时一定要去我们家吃饭。”
蒋赟垂下眼睛,心中动容:“我一直很过意不去,走的时候都没去看看他们。”
章翎说:“没关系,当时情况特殊,他们都理解。”
蒋赟转着筷子,问:“班里同学呢?都好吗?他们都上了什么大学?”
章翎便一个个地说给他听,蒋赟听的时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神有点发飘,可能是在听到一个名字时需要在脑海里检索,再对应上一张脸。
他没有和大家好好地告别,离开得十分突然,还是用一种很不体面的方式,让同学们后来都不敢去提起。
章翎说:“你的事,我没对他们说过,姚俊轩后来问起过你,让我代他向你问声好,再说声谢谢。”
蒋赟摇头笑:“这大傻子。”
“还有许清怡。”章翎说,“她说谢谢你帮她揍了乔嘉桐。”
蒋赟的笑都没来得及收起:“谁?”
“许清怡。”
“许清怡?谢我?”蒋赟懵了,“你……你知道那天的事啦?”
章翎没好气:“是呀!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傻?”
蒋赟破罐子破摔了,一丢筷子:“我就是傻,芳芳姐早就说过,姚俊轩是大傻子,我是二傻子,我俩就是五中双傻!你说怎么地吧?”
章翎:“二傻子!”
蒋赟摇头晃脑:“略略略略略~”
热菜开始上桌,蒋赟午饭没吃饱,拿起筷子给章翎夹过几道菜后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又让服务员给章翎拿来一罐果汁,自己叫来一品锅米饭。
他的饭量依旧很大,吃起饭来还是风卷残云的架势,章翎看着他吃饭的样子,觉得好怀念,忍不住说:“我妈妈在这儿就好了,她最喜欢看你吃饭。”
“我这是饿了,平时没吃这么多。”蒋赟摸摸肚子,“我胖好多,快140斤了。”
章翎看他短袖下露出的手臂,线条清晰,毫无赘肉,再歪过头看看他的腰腹部,说:“没有啊,没胖呀,你这都是肌肉吧?”
“那为什么我重了近十斤?”
“这叫发育好吗?你这个子140斤一点也不胖,130斤才叫竹竿呢。”
蒋赟笑笑,不再说话,继续大口吃饭,还不忘给章翎夹菜。
吃到七分饱时,他终于停下来,问:“好吃吗?本地人挺喜欢来这家店,我沈阳的同学带我来吃过一次。”
章翎啃着羊排:“好吃,那个土豆泥和锅包肉都很好吃。”
“你……”蒋赟摸摸鼻子,鼓足勇气开口,“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会来沈阳?”
章翎定住,咬下羊排上一块肉,回答:“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我来看你啊,来看看小卷毛有没有变成大卷毛。”
蒋赟很久没听到“小卷毛”这个称呼了,在学校没人敢给他取绰号,因为他看着就不怎么好惹,大家一致喊他“赟哥”,哪怕他的月份在班里算是小的。
他笑得很开心,问:“变了吗?”
章翎笑嘻嘻:“变了呀,哎,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就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以后?”
“嗯。”蒋赟的脸有点红,“现在185不到一点点,184点5,对外我都说我185,一年半没动了,应该不会再长。”
有蒋赟在,一顿饭吃得干干净净,买单后,他打着饱嗝,举高双臂伸个懒腰,T恤拉高后,他劲瘦的腰线不小心露出来,章翎看到了,脸红红地移开视线。
蒋赟很不拘小节,心满意足地拍拍肚皮,说:“走吧,我送你回宾馆去。”
章翎跟着他走到餐厅外,因为晚饭吃得早,这时候天还没黑,她说:“还早呢。”
“嗯?”可能是因为一起吃过饭,两人找回了些过往的亲密,那种端着的氛围在渐渐消散,蒋赟问,“你还想去哪儿逛逛?我陪你。”
章翎问:“你现在住哪儿?暑假也住学校吗?”
蒋赟摇头:“不是,学校暑假不让住,我租了个短租房,和人合租的,在北站附近。”
“离这儿远吗?”
“不远,两公里不到吧。”蒋赟警惕起来,“你想干吗?”
章翎瞪他:“这么凶干什么?我想去你住的地方坐会儿,不行吗?”
蒋赟好为难:“不要了吧?我那屋子连我在内三个大老爷们,夏天都不穿衣服的!”
章翎看着他:“我就想去看看,就待半小时。”
蒋赟:“……”
他没辙了:“行吧。”
又是一通大汗淋漓的暴走,蒋赟领着章翎来到他租的房子,是一个老小区,上楼时给她介绍:“沈阳的房租比钱塘低多了,两居室一个月一千三就够,我租的三室,我那屋一个月只收我五百,家具家电都有,我每年暑假都找个单间和人合租,花不了几个钱。”
上到六楼,他开门进去,回头对章翎说:“你先别进来,我让那俩暴/露狂把衣服穿起来先。”
章翎忍着笑等在门口,一会儿后蒋赟来叫她了:“进来吧。”
章翎走进屋子,入眼就是一个很乱很乱的客厅,沙发上全是衣服,地上油腻腻,餐桌和柜子上也都一塌糊涂,章翎心想这是猪窝吧?能住人吗?
另两个男生都在客厅,衣着得体,正勾肩搭背、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蒋赟指着章翎说:“我高中同学,来沈阳玩,过来坐坐,一会儿就走。”
一个微胖的男生说:“不走也没关系哒。”
蒋赟端起架子很唬人,指着他吼:“别他妈胡说八道!”
两个男生一起嘿嘿嘿嘿嘿,接着就回房打游戏去了。
蒋赟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递给章翎,指着一扇门说:“我住那屋,进去吧。”
章翎打开门,只觉眼前一亮,这个房间和脏乱的客厅形成强烈对比,虽然面积很小,装修古早,家具简单,却被蒋赟收拾得很干净,连着草席上的毯子都折得整整齐齐。
蒋赟打开空调,见她在出神,笑问:“怎么?你不会以为我和他俩一样糙吧?外头我不管,我就住俩月,自己的屋子我可受不了那么脏。哎你是不是忘了?我住袁家村的时候,屋子也收拾得很干净的。”
章翎笑眯眯地看着他,摇头:“没忘,你在我们家打扫卫生也很勤快呢。”
蒋赟又低低地笑,章翎进屋参观,墙边是一个大行李箱,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搁着几本书,桌面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卡通人,章翎拿起来看,记起这是她送给蒋赟的小摆件。
蒋赟也不在意,指着床说:“你坐那儿吧。”
章翎在床上坐下,蒋赟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这样的情形以前发生过,在袁家村,章翎秋游后去找蒋赟,两人也是这样坐着。
时空一转,竟是在沈阳,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大笑起来。
蒋赟拿过章翎手上的可乐,帮她拉开环,递还给她,漫不经心地问:“北京好玩吗?”
章翎说:“好玩啊,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下雪?”蒋赟耸耸肩,一点也不觉得稀奇,“有这儿下得大吗?这儿的雪下得老大老大,我们学警还要出去帮忙扫雪呢。”
章翎喝过一口可乐,放在床头柜上,顺便摘掉眼镜,歪着脑袋打量蒋赟。
夜幕降临,窗外的天终于黑了,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灯光。
这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不是在热热闹闹的餐厅里,这是一个密闭空间,很安静,很凉爽,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谁都没再主动开口。
蒋赟走过几公里路,前胸都是汗,白色T恤上看着分外醒目,他坐的位置正是空调出风口,毛茸茸的短发被风吹得小幅度飘动着。
他坐得很放松,岔开两条大长腿,宽阔的肩膀微微垮着,两只手腕搁在大腿上,手指交错在一起。
他的神情却是紧张的,章翎好笑地看着他,见面以后他一直在紧张,也不知在戒备什么。
从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他们谈天说地,嬉笑打闹,同桌吃饭,没有尴尬也从未冷场。
忽略掉两年前那次短暂又伤感的见面,他们之间,其实隔着三年半时光。
三年半,让两个未满十七岁的半大孩子,长成了年满二十的年轻人。
章翎轻叹一口气,悠悠开口:“蒋赟,你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像一支箭直捅蒋赟心口,他的心脏跳得重且快,几乎是一击即溃。
他在短时间内树立起来的所有伪装,一下子就被砸得稀巴烂,身子都绷紧了,扯扯嘴角试图挽救:“什么硬撑?我没有。”
章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在他岔开的双腿/间,很自然地抬起双臂。
蒋赟吓得往后躲,可身后是椅背,他能躲到哪里去?难不成要往后摔吗?
章翎已经揽住他的脑袋,将他拥进怀里,蒋赟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动都不敢动。
章翎右手轻抚他的后脑勺,因为头发短,很容易就摸到那道伤疤,她的指腹摩挲着伤疤,低下头问:“你这道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蒋赟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瞬间,思考能力、语言能力、行动能力……全都没了,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章翎又说:“我问过你,你说是武校摔的,你骗我。”
蒋赟:“……”
章翎:“草花都告诉我了,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伤害自己?你可能会死的,你想过没有?”
蒋赟:“……”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两年前的那次见面是个意外,哪怕蒋赟比章翎大三个月,哪怕蒋赟已经长成一个1米85的大小伙子,在章翎和蒋赟的相处中,章翎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
可能,永远都是她占主导地位。
蒋赟在章翎怀里闭上眼睛,脸颊贴着她的身体,低声说:“我知道我可能会死。”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蒋赟从她怀里挣出来,抬头看她,眼睛已经红了,咖啡色的眸子水汪汪的,他都不敢低头,生怕一低头,眼泪就会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