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翻了车——by含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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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冷冽的眼神渐渐变得平静,“嗯”了一声。
章翎问:“需要驾照吗?”
“不用,这是电动车。”
“不到十六岁也能开吗?”
“好像……不能。”蒋赟说,“但我快满十六了。”
章翎站在车边,双手负在身后,歪着头问:“你什么时候满十六?”
蒋赟:“明年三月。”
“几号啊?”
“三月……十号。”
蒋赟想起那本新华字典,“翎”字就在310页。
章翎绽开笑:“那还有半年呢,你就比我大三个月,我是六月生的。”
蒋赟心里一动,问:“六月几号?”
章翎回答:“六月十七。”
蒋赟:“……”
卧槽,卧槽……他想,神了啊,“赟”字就在617页!
章翎没注意到他奇怪的表情,又摸了摸车斗边沿,好奇地问:“这能坐吗?”
蒋赟没听懂:“啊?”
“能坐人吗?”章翎问,“我还没坐过这种车。”
蒋赟都结巴了:“这、这个……平时是放水的,很脏。”
“没关系,我还没洗澡。”章翎抬腿就跨上了车斗,她穿着一身卫衣牛仔裤,顺势蹲下来,“你带我溜一圈,行吗?”
蒋赟转身看着她,感到为难:“你爸爸妈妈等你回去呢。”
“没关系的,我带手机了,和他们说一声就好。”章翎拍拍他的背,“司机师傅,麻烦开车。”
蒋赟抿着唇看她,章翎抬眸:“快走啊!”
两分钟后,电动三轮车突突突地开出了金秋西苑小区,车斗里少了一桶水,多了一个女孩,沿着马路慢慢往前行去。
章翎一开始蹲着,时间久了觉得好累,干脆一屁股坐下来,抱住了膝盖。她抬头看天,说:“蒋赟你看,今天月亮好圆啊。”
蒋赟没好气:“你是不是傻?今天是中秋,月亮还能不圆?”
这人就不会好好说话!章翎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决定不和他计较,问:“你每天晚上送水,能挣多少钱啊?”
“多的话四、五十,少的话二、三十。”
“那一个月能有一千多?”
“嗯。”蒋赟说,“周末不止,周末有时候一天能挣一百。”
章翎很好学:“怎么算钱的?送一桶挣多少?”
“两块。”
“电梯房和楼梯房都一样吗?”
“都一样。”
“那要是楼梯房送七楼,岂不是很亏?”章翎想到刚才那个桶,那么重!问,“七楼,你扛得动吗?”
蒋赟语调平平:“扛得动。”
章翎开始算账:“一天挣一百,那你就要送五十桶水,那得从早干到晚吧?”
蒋赟解释:“有时候是送写字楼,有手拉车和电梯,一趟就能送近十桶,也不累。”
章翎继续十万个为什么:“那你整个国庆都要送水吗?”
蒋赟有点不耐烦了:“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啊?”
章翎噘着嘴说:“放完假要考试嘛,我这不是怕你一直打工,没有时间复习。”
蒋赟始终没回头,专心地开着车,冷冷道:“你不是说放完假就要换座吗?还管我干吗?”
章翎撇撇嘴,噫,小气鬼,就知道他会记仇。
她不再说话,抬起头看天上圆圆的月亮,一会儿后又开始看路边的风景,这些店铺都是熟悉的,不过坐着的交通工具却很新鲜。
晚风微凉,吹起章翎耳边的发丝,她看完月亮和街景,注意力又回到蒋赟身上。
他真的好瘦啊,肩膀也不宽,黑色短袖衫太大,肩线都挂到上臂一半了。他的头发长长了一些,后脑勺的伤疤有点被盖住,不那么明显,不过卷毛还没开始形成。章翎觉得,大概得再长一、两个月,他的发丝才会开始打卷儿。
天然卷真好玩,都能省下烫头发的钱,章翎偷偷地想。
蒋赟不知道章翎的新鲜劲要持续多久,但他没问,开着三轮车带她在街上兜风,特别傻,却又……舍不得停下。
他绕着整个金秋西苑开了一圈,快要回到大门时,车斗里的章翎说:“蒋赟蒋赟,前面那个便利店门口停一下!”
蒋赟把三轮车在便利店门口停下,章翎跳下车,问他:“我要去买点儿吃的,关东煮,你要吃吗?我请你。”
蒋赟想都没想就回答:“不吃。”
“我不喜欢吃东西的时候旁边有人看着。”章翎笑嘻嘻地说,“真的,你不说我就看着买了。”
蒋赟说:“你去买吧,我走了。”
章翎噘嘴:“这儿离我家这么远,你不开车送我回去啊?”
蒋赟惊呆,这儿都已经能看到小区大门了,他还要开车送她进去的吗?
章翎微微一笑:“你等着,我马上回来,别走啊。”
她往便利店跑去,跑到一半又回头喊:“你别走啊!”
蒋赟:“……”
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个中秋夜。
蒋赟和章翎并肩坐在三轮车的车斗边沿,晃着腿,看着马路上车来车往、住宅楼万家灯火,一人拿着一杯关东煮吃。
在匆匆而过的路人眼里,这就是两个十几岁的学生子,晚上嘴馋出来买小吃。
章翎给自己选的是甜不辣和油豆腐,给蒋赟买了四串:牛肉丸、虾球、甜不辣和蟹棒,纸杯里塞得满满当当,还打了好多汤,加了点辣,她知道他会吃辣。
蒋赟一声不吭地吃东西,难得没有狼吞虎咽,实在是因为心情太复杂。
他吃过关东煮,是草花请客,他经常给草花抄作业,草花偶尔会请他吃点小零食。
以前都没觉得关东煮有这么好吃,连汤都如此鲜美。
吃东西时是不是应该聊聊天?
蒋赟瞄一眼左边的章翎,试着起了个头:“你不是说你讨厌我么?”
章翎正在喝汤,“噗”的一口差点喝到气管里,觉得这人真是不会聊天。
她咳嗽了几声后顺了顺气,转头说:“你不还说我是白莲花?吵架时的话你也当真啊?我妈和我爸吵架时还会说——”她捏着嗓子学杨晔讲话,“章知诚我恨死你啦!”
蒋赟笑了,笑得肩膀都在抖,章翎发现自己见过他冷笑、嗤笑、阴笑、皮笑肉不笑,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真正的笑容,那么开心,就像一个超普通的高一男孩子。
蒋赟笑了好一会儿后,轻声说:“你爸爸妈妈看着好年轻。”
“是吗?他俩都四十二,哎,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章翎向蒋赟凑近了一些,小声说,“他俩是高中同学,同班的。”
蒋赟没明白,一脸懵地看着她。
章翎说重点:“他俩上学时,早恋!”
“啊……”蒋赟问,“那会儿也有早恋啊?”
“当然了。”章翎问他,“哎,你看我长得像我爸,还是像我妈?”
蒋赟上身后仰了一下,以便更好地观察她。章翎出门也没戴眼镜,一张脸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面前,蒋赟回忆过那对中年夫妻的容貌,回答:“像你爸。”
“是哦,别人都这么说。”章翎咬了一口甜不辣,问,“那你呢?你长得像你爸还是像你妈?”
听到这个问题,蒋赟咖啡色的眼珠子瞬间变得暗淡,整个人被沉默笼罩。
章翎发现他不对劲,不安地挠了挠头发,觉得自己大概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蒋赟似乎……一直都回避谈他的父母。
谁知,他突然开口:“别人都说我像我妈。”
章翎:“啊?”
蒋赟垂着头:“但我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我六岁那年,快十年了,真的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章翎不敢再问下去,不敢问你妈妈现在在哪儿,爸爸呢?
为什么,他们都不在你身边了?
蒋赟看看章翎,女孩子像是一副做错事的模样,他觉得好笑,便换了个话题:“你真的不想参加主持人竞选吗?”
章翎回答:“嗯,不想参加。”
看蒋赟一脸“怒其不争”的表情,章翎叹气,“你以为做主持人很好玩吗?那么多串场词要背,还不能坐在台下看节目。每次文艺汇演都是冬天,穿的那个礼服好薄的,冻死人!而且,很多活动都在期末考之前,复习特别紧张,还要去一遍遍排练。本来,邓老师要我去,我没办法只能去,刚好许清怡想去,那就最好咯。”
蒋赟语气低落:“我还挺想看你主持的。”
章翎哈哈笑:“你可以期待一下我的表演,不主持,没说不表演节目呀。”
蒋赟转头看她:“也是,你会唱歌。”
章翎问:“你怎么知道?这个邓老师可没说过吧?”
蒋赟甩锅甩得极其顺手:“萧亮说的。”
章翎无语,心想萧亮这人可真是大嘴巴。
两杯关东煮吃完,章翎拍拍蒋赟的左臂:“哎,你手给我看看。”
“干吗?别看!”蒋赟知道她想研究他的美甲,作为一个男孩子,他实在过不了这一关,打算回去就找贾小蝶算账。
“给我看看嘛,这么小气干吗?”章翎去抓他的左手,蒋赟握着拳躲来躲去,就是不给她看。
两人闹了半天,蒋赟的左手腕还是被章翎捉住了。
她的手很白,他的手臂却是黝黑的,凑在一起对比得好明显。
章翎说:“我妈妈是医生,要给人做手术的,不能做指甲,我都没看过,你给我看看嘛。”
爱美的女孩对美甲很感兴趣,大眼睛眨巴眨巴,蒋赟立刻投降,松开五指给她看。
贾小蝶给蒋赟贴的假指甲特别牢,蒋赟试过抠掉,没成功,这时候展现在章翎眼前,真叫一个妖艳璀璨。
章翎抓着他的手仔细看,还一片片摸摸,问:“这是贴上去的吗?”
她的手指触到蒋赟手上的皮肤,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轻拂过他的手指,瞬间浑身僵硬,动都不敢动,呐呐地回答:“嗯,贴上去的……不是我自己要做的!我一个女邻居在学美甲,非要让我做模特!”
章翎笑着说:“真好看。”
蒋赟看到她的笑容,眼睛都移不开了,说:“你要是想做,我可以让我邻居帮你做,不收钱,她反正还没出师。”
章翎摇摇头:“不啦,我还小呢,不能做这个。”
蒋赟松了口气,他并不希望章翎去做美甲,因为他不想把她带去他住的地方。
章翎欣赏完美甲,视线移到蒋赟的左手上,他的手指瘦长,指间有不少茧,还有些小伤疤,皮肤也略粗糙,不太像一双少年的手。
她张开自己的右手五指,和他的左手并在一起,她的手指修长,纤巧白嫩,蒋赟痴痴地看了一会儿,问:“是不是弹钢琴的人,手指都很长?”
章翎动动自己的手指,说:“不一定的,没有因果关系,没人规定手指短的人不能弹钢琴。”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似乎意识到了同一件事。
他们是同龄人,一个的手会弹钢琴,另一个,却只会扛水桶。
章翎想了好一会儿,开口:“蒋赟,放完假,你别打工了,参加晚自习吧。”
蒋赟收回左手,低头看着手里的空杯子,问:“那还换座吗?”
“你要是参加晚自习,就不换座。”章翎发愁地说,“你在班里,还能和谁去坐啊?一会儿又跟人打起来,你脾气也太差了。”
蒋赟轻笑:“他们不惹我,我也不会惹他们。”
章翎问:“上次你和萧亮打架,是不是因为他们先惹的你?”
蒋赟默认。
“我就知道。”章翎为蒋赟打抱不平,“萧亮说的那些,都是假的吧?他这么造谣你,你怎么都不解释一下的?”
蒋赟转头看着她,说:“他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章翎大吃一惊:“什么?”
“偷东西,作弊,和老师打架,欺负同学……”蒋赟一时也想不全小学时的丰功伟绩了,笑了笑,说,“都是真的,我以前……的确不是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