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瓷翻了车——by含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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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赟没明白,章知诚拍拍他的肩:“今天新年第一天,咱们就不在家吃了,出去吃,不开车,就小区附近一家火锅店,翎翎吵了好几天想吃火锅。”
蒋赟:“啊……”
他总觉得,章翎和她的爸爸妈妈也太不和他见外了,大过节的出去吃饭,居然还要叫上他。
章知诚看他表情纠结,说:“吃火锅要人多才热闹,两个人点不了几个菜。”说完,他走去主卧,“我也饿了,换个衣服就走,你俩准备准备吧。”
章翎见蒋赟要去拿外套,跳起来说:“你等等!”
蒋赟疑惑地看着她,章翎从房间里提出一个纸袋,把新羽绒服拿给他看:“你穿这个,新年礼物!”
蒋赟:“……”
这……好像越来越过分了。
他压低声音问:“干吗要给我衣服?”
章翎看看他,又看看衣服,问:“你不喜欢吗?不是我爸妈买的,是我给你买的。”
蒋赟说:“你买的,不就是你爸妈买的,你又没赚钱。”
章翎嘴巴噘起来了:“我用我自己零花钱买的。”
蒋赟不想要,但看着章翎失望的表情,又不舍得一口拒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章知诚换好衣服走出来,一见这场面就明白了,拿过羽绒服剪掉标签,直接套到蒋赟身上,说:“穿上吧,这件暖和,是翎翎专门去商场给你挑的,就当过年的新衣服了,提前一个月给你。”
蒋赟心里五味杂陈,过年的新衣服是什么东西,他从来没体会过,这么多年来,除了校服和内裤,他就没穿过别的新衣服。
黑色羽绒服有点大,还很厚,蒋赟低着头、垂着手,任凭章知诚帮他把拉链拉上,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声音说:“男孩子,硬气点,别让章翎看笑话。”
蒋赟吸吸鼻子,赶紧抬手抹了抹眼睛,不敢去看章翎。
章翎仿佛感知到什么,说:“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走吧,我来锁门。”
章知诚便带着蒋赟出了门。
蒋赟原本以为,他的眼泪早在武校那几年就流干了,可是现在,眼圈儿止不住地发了红。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得到别人真心对待时,实在做不到无动于衷。
室外的寒风迎面而来,蒋赟抬起头,湿润的眼睛终于被风吹干。
他想,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报答章翎一家人对他的好?
这份恩情,真怕还不上,真怕自己不够好,最后会让他们失望。
走着走着,他终于冷静下来,在心里小小发誓,加倍努力地去学习吧,一定要争气,先把目标定到实验班,还有半年,他得拼命。
之后的半个月,蒋赟真的开始拼命,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不停刷题,高三生都没他用功,连着晚上送章翎回家时,都在和她讨论题目。
身上的羽绒服好温暖,蒋赟骑着自行车,再也不怕寒风侵袭,虚心地向章翎请教英语成绩该如何提高,章翎坐在他身后,说:“多读多背多做题呗,训练语感,这事急不得,你慢慢来。”
蒋赟想,他可只有半年,哪能慢慢来?
蒋赟的英语基础很一般,也不怎么喜欢英语,听完章翎的话后,他逼着自己狂背单词,一篇一篇地练习阅读理解。
他的课桌上,题集撂得老高,汤子渊每次回头,都看到蒋赟埋首在书本上,那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即将面对的是高考。
汤子渊吓得和薛晓蓉吐槽:“我弟弟最近怎么了?”
薛晓蓉说:“复习呗,谁像你啊,都在降级圈了,心还这么大。”
汤子渊很委屈:“我也在努力啊!”
薛晓蓉:“努力打魔兽哦。”
汤子渊:“……”
一月下旬,为期三天的期末考来临了。
考场位置又一次打散,这一回,蒋赟分在教室中间,章翎在他斜后方几桌。
蒋赟看了一眼许清怡的位子,美少女像是走了狗屎运,不仅贴着墙,左边还是姚俊轩,两人的桌子就隔着二十公分远,真是得天独厚的作弊环境。
不过,蒋赟不打算再分心去关注许清怡是否作弊,因为他确定自己不会有降班的危险,这次考试的目标就是向前冲,必须要全神贯注,心无杂念。
三天考试结束,蒋赟累得像被扒了一层皮,每考完一门,他像别的成绩不错的同学一样,兴冲冲地找章翎对答案,答案一致,就好开心,不一致,就后悔又丧气。
知道一道物理题的解法后,蒋赟甚至捶起了桌子:“啊!完蛋,我没注意到那个点!啊啊啊这题章老师给我讲过!他肯定会骂死我的!”
章翎很喜欢看他投入学习的样子,安慰他:“章老师不骂人,只要你懂了就行,下回注意呗。”
这次期末考后,班里的氛围很微妙,大家都知道,这将是高一(6)班最后相聚的几天,成绩出来后,开过家长会,整个高一年级十二个班级将进行微调。
几个老大难知道自己铁定要去勤勉班,已经躺平,另几个成绩靠后的就很忐忑,祈祷自己在年级排名靠前点儿,熬过这一次就行。
许清怡就是后者,她当然作弊了,问姚俊轩要的数理化答案,还要得理直气壮。
姚俊轩给得也心甘情愿。
语文考完后,许清怡才向他递了个眼神,姚俊轩就主动开口了:“放心,我会帮你的。”
许清怡觉得自己将来要学文,被理化拖后腿很不公平。
美少女似乎没想过,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大家不是学文就是学理,拿蒋赟打比方,他会学理,照样认认真真背历史、政治和地理,没觉得学习这三门不用高考的课程是浪费时间。
公平这种事,真的很难说,如果是章翎处在蒋赟的位置,也许在第一次看到许清怡作弊时,就会向老师打报告。
但是蒋赟不会,从小到大,他一直处在一个不公平的环境,别人有的,他全都没有,如果样样都要求公平,他早就活不下去了。
许清怡作弊,不可能只有蒋赟一个人知道,别人都没说,他也不会说。而且,这件事关系到姚俊轩,是那个笨蛋自己做的决定,蒋赟很看不起他的行为,但绝不会去搞他。
两天后,期末考成绩出炉,学校迅速做出排名,并且综合期中考和平时测验成绩,召集所有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开会,讨论调班名单。
章翎这一次发挥得特别好,考到全班第一,第一次进入年级前十,位列第八。
吴炫宇班级第二,姚俊轩第三,萧亮第五。
蒋赟是班里进步最大的一个,从四十二名一下子跳到二十五名。
他的物理和化学全部超过平均分,尤其是物理,考了八十六,蒋赟还遗憾那道粗心错掉的题,说要是做对了,他能拿九十。
虽然他的总分在班里只是中等水平,邓芳还是大力表扬了他,让他继续保持这股势头,寒假不要放松。
薛晓蓉、李婧、刘陈飞等人排名没有大变化,唯有汤子渊,他考了全班第四十四,倒数第五,很尴尬的一个位置,只能伸着脖子猜上天落不落那一刀。
许清怡第四十二,算是脱离降级圈,每天都乐呵呵的,状态很轻松。
蒋赟想,如果她不作弊,总分应该比汤子渊低,不过汤子渊学习状态的确不太好,每次考试都在下位圈徘徊,真去勤勉班也不见得是坏事。
这一次的家长会,依旧是章知诚和杨晔一起去开,开完回家,把消息带给两个孩子。蒋赟遗憾地得知,班里后五名将被调去勤勉班,下个学期,会有五个新同学进入(6)班,这意味着,他的“哥哥”要和他分开了。
考完试,大家照旧上学,继续上高一下的新课,汤子渊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每天都不声不响,下课了就趴在桌上睡觉。
放寒假前的最后一个上学日,午休时,他起身去厕所,蒋赟看他情绪不对,跟了出去,果然发现他抱着膝盖、躲在厕所里哭。
“没什么大不了的。”蒋赟看着那个壮实的男孩,说,“又不是被开除。”
汤子渊眼泪鼻涕糊一脸,抬头瞪他:“你会不会说话的?”
蒋赟挠挠头发:“我初中是十六中的,毕业班一百多个人,只有我一个考上重高,考上了,还是班里垫底,但你看,我现在都进步了。”
汤子渊气坏了:“你还嘚瑟?!”
蒋赟不怎么会安慰人,有点着急:“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得自己加把劲,寒假里少玩魔兽吧,以后好好学,还是能考上好大学的,这儿毕竟是重高,老师水平都很好。”
汤子渊抹一把眼泪,呜咽着说:“我就是觉得很丢人……”
蒋赟在他身边席地而坐,也抱起膝盖:“丢人么?不至于,你不是有个弟弟么?汤子赟,对吧?你是哥哥,应该给弟弟做榜样,小男孩都崇拜哥哥,你得支棱起来。”
汤子渊抽着气,没说话。
蒋赟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我以前也有个哥哥,不是亲的,只比我大一岁,一直很护着我,我特别崇拜他。你之前老说我是你弟弟,每次说,我都能想到他,不过,他可不像你这么爱哭,是个特别硬气的人。”
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对别人说到这件事,是尘封的痛苦记忆,自己都不愿触碰。
汤子渊转头看他:“他现在在哪儿呢?”
蒋赟垂下眼睛:“在外地,过得挺好的。”
汤子渊说:“我弟成绩很好,长得也比我好看,我爸妈向来更喜欢他,我中考,是玩儿命才考上的重高,我本来就不聪明……”
蒋赟拍拍他的肩:“那你更应该努力啊,高考才能见真章,到时候让你弟弟看看他哥有多牛,不好么?”
——
这一年的春节特别晚,五中寒假也就放得晚,从二月初才开始,高一比高二、高三放得更久,有十八天。蒋赟安排好自己的学习时间,另外找了一份为期两周的寒假工。
他没再去送水,而是在天阳百货的一家面馆打杂工。
这份工作是贾小蝶介绍的,面馆的老板是她朋友,春节时商场人流量大,女老板不舍得歇业,但很多员工回了老家,只能招几个学生来帮忙。
蒋赟是年纪最小的一个,连身份证都没有,老板和他说好了,他俩是姑侄,侄子寒假在店里帮忙,直接喊老板“姑姑”。
蒋赟的工作是收拾碗盘、洗碗、上菜、打扫后厨卫生,每天从早上10点干到晚上9点,日薪120块,包两顿饭。
不用在室外吹冷风,每天都能享受商场里的空调,蒋赟觉得挺好。
每天下班回家,他都会做作业,复习功课,一直弄到半夜两点多才睡,第二天九点起床,吃过早饭骑车去商场,周而复始。
章翎知道他在打工,春节前,她和两个初中好友聚会,特地选了天阳百货,吃午饭时,三个女孩进到面馆,一人点了一碗面。
范欣言问:“为什么要吃面啊?好不容易出来玩,我本来想吃披萨的。”
章翎笑着说:“我突然特别想吃面条,听说这家的猪肝面做得很好。”
等面上桌,女孩们聊着天,拿起手机拍合影,没一会儿,一个穿着暗红色工作服的男孩端着餐盘过来了。
“大肠面,谁的?”
“我的。”
“海鲜面?”
范欣言举手:“我的。”
男服务生跑第二趟时,把最后一碗猪肝面端到章翎面前。
章翎仰头对他笑:“谢谢。”
头发微卷的男孩冲她做个鬼脸,溜走了。
范欣言惊讶地看向章翎的碗:“我的天啊!猪肝怎么这么多?早知道我也点猪肝面了。”
章翎看着面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的猪肝,差点笑死,用勺子舀了几勺猪肝分给小伙伴:“你们尝尝,据说特别好吃。”
分完了,她用筷子夹面条,呆了一下,惊喜地说:“呀,还有一个荷包蛋呢!我都没点。”
“这么好?”范欣言更羡慕了,“是不是放错了呀?”
章翎转头看过去,男孩正在不远处收拾碗盘,像是心有灵犀,突然也回头看她,目光相汇,他弯着眼睛笑起来。
章翎吃完面,一直盯着后厨的门,等蒋赟又一次端着餐盘出来后,她起身走过去。
蒋赟给客人上完面条,一回头就看到章翎,问:“吃完了?好吃吗?”
“差点撑死。”章翎向他凑近了些,小声问,“我爸爸让我问你,除夕你上班吗?”
蒋赟回答:“除夕只做午市,下午2点就下班,怎么了?”
章翎说:“今年过年,我外公外婆被我舅舅一家带到海南度假去了,我妈妈医院要值班,去不了,所以我们家就三个人过。除夕下午,我爸爸说要包饺子,你要是有空就一起来,包完了你带些走,和你奶奶晚上煮着吃,你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