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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宠——by牧荑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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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许父连连点头。
  雅间内烧了炭火,暖融融的,一室茶香。
  许知雾滔滔不绝地和爹娘说起了这段时日的所见所闻,略去了醉酒后轻薄哥哥的事情,说了好多好多,直说到口干舌燥,端起茶盏牛饮一口,这才歇了嘴。
  许母拉过许知雾的手,听得满眼笑意。许父则冷不丁问,“没有去结识友人?也没有相看人家?”
  许知雾接不上话,求助似的看向哥哥。
  谢不倦代她答道,“阿雾生了一场风寒,耽误了一些时间,后面我带她见了两个,算不上多。这也怪我,琐事缠身,难有闲暇。”
  许父连忙说,“你的事情要紧,阿雾这边不急。”
  许知雾悄悄松了一口气,偷偷给哥哥递了个“大恩不言谢”的眼神。
  “另外,后日便是年关大宴,明日我便抽不开身了,特地订了雅间是有要事要与父亲母亲说。”
  他这样正经,许父许母也正色起来。
  谢不倦看着许父,缓缓道,“后日并不太平,不过与骈州无关,父亲在其中走个过场就好。”
  不必多说,许父已经大致领会,不论多大的风雨,只要与骈州无关,他便无须太过忧心。他身正不怕影子斜,朝廷有什么命令照做就是。
  说了一阵话,谢不倦先走了一步。
  许知雾则要跟着父母,住进青梧巷。
  好在许知雾谢不倦二人提前来青梧巷吩咐过,现在已经可以直接住人,到府上的时候,热水晚膳都已备好。
  许父许母沐浴过后,与许知雾一同用的晚膳,期间许母难免要问,“阿雾这些时日都和小孜住在一起?”
  许知雾迎上娘亲的目光,不知为何稍稍有些心虚,解释道,“嗯,那时候这边不好住人,我一个人住也冷清。”
  “那阿雾已经知道……”
  “我知道呀,哥哥已经告诉我了。”
  许父许母对视一眼,许母叹道,“阿雾可曾怪哥哥?你哥哥他也有苦衷。”
  “我不怪哥哥,不论他是我堂哥,还是三皇子,有一点不会变——他是我哥哥。”许知雾笑着说完,心虚的感觉又漫上来。
  现在不止是哥哥了。
  从前许知雾习惯了万事都有哥哥在,因此在哥哥离开后还会下意识地在甲班门口等他,逛街的时候一句“我哥哥付钱”脱口而出。好不容易戒掉了哥哥,重逢不过两月余,竟又习惯了有他在身边。
  许知雾夜半被疼醒,捂着小腹喊,“哥哥,哥哥……”
  待绿织点了灯过来,许知雾眨去眼泪看清了来人,扁扁嘴道,“绿织,给我煮一碗红糖水吧……不要申姜。”
  “好。”
  眼看绿织要走,许知雾又道,“算了,还是要吧,别让我吃到就行。”
  除夕这日,大乾朝的大臣们纷纷穿上朝服,携了妻女,坐上驶往皇宫的马车。
  这几日不设夜禁,正是街市最热闹的时候,百姓们结伴出行,享受一年之中难得的夜市,而此时,大臣们却紧绷着身子,不敢稍有松弛。
  皇宫内灯火辉煌。
  宴席从殿内摆到殿外。
  殿内暖意融融衣香鬓影,殿外则北风呼呼大雪飘飘。
  何种待遇,全看品阶。
  许父官拜从三品,掌一方实权,位于殿内前列,许知雾也随之而坐。

  就算如此,她也离哥哥很远。
  他坐在皇上的下首,身穿玄色绣金线朝服,外披雪色鹤氅,正坐于食案前,垂眸的模样比之平日更为端雅疏离。
  宫人走至他身旁,行了跪礼后不知说了什么,便见他修长手指一动,将身上鹤氅褪下来。宫人双手捧之,起身立于他身后。
  而宫廷乐师一直不知疲倦地奏着乐,许知雾不知不觉已经往谢不倦那边落了好几眼,终于见他远远看过来。
  哥哥好像笑了。
  疏离感尽数褪去。
  许知雾也笑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竟一直在盼着这一个笑。
 
 
第57章 晋江独家57 [VIP]
  教坊司的舞女在朱红祥云软毯上载歌载舞, 许知雾看得入神,想要伸手支着下巴,又生生忍了去, 僵硬地维持着端坐模样。直到感觉到一缕目光定定落在她面上。
  她本以为是大伯那边的许知霖或是两位堂兄在用目光和她打招呼, 便回视过去, 谁想那人竟是哥哥的好友曲鹤寡,他坐在大伯旁边那张席上, 同案的还有一位模样威严的中年男子。
  曲鹤寡看她的目光似乎有异。
  不仅看了她,还看了爹爹娘亲, 而后皱着眉头不言语。
  许知雾想了想,哥哥之前跟曲鹤寡介绍她的时候, 确实没有说过她的身份。
  不过,骈州刺史之女,为何令他变色?
  一曲毕,皇上笑着赏了舞女。待教坊司的人都退了下去,皇上忽地开口,“不错, 今年比往年要齐。”
  群臣噤声。
  不知皇上说这话是何用意。
  “渭州刺史何在?”
  只见一老臣出列, 躬身行礼,“皇上, 微臣在。”
  “渭州旱情如何?”
  “回皇上,百姓都已得到安置,不至于流离失所。加之今冬降下瑞雪,明年就能有收成了。圣上英明, 拨款赈灾, 臣等与渭州百姓都感念在心。”
  “从各州文书上看, 与渭州相邻的渠州、骈州、沧州等地近年来流民增多, 可是你渭州过去的?”
  “这……”
  “百姓缺衣少食,无奈卖田于豪强,州府可有什么措施?”
  “皇上……”
  皇上又问了几个问题,渭州刺史越发吃力起来,额上生了汗,他袖口微动,却忍着没去擦。
  许知雾本以为皇上要趁机训斥于他,孰料皇上竟笑呵呵地放过了,还赏他一杯酒,评道,“治理一州并非易事,朕平日里不过问,也是出于信任,诸位爱卿可不要叫朕失望了。”
  群臣响应,纷纷言道万不会辜负圣上一片信任。
  渭州刺史回席后,皇上又命沅州、沧州等地的刺史出列。
  大乾十四州,除了长安所在京兆地区外,其余十三州均设了刺史。除去已被叫去的渭沅沧三州刺史,其余十州刺史也挺直了脊背,看这架势,兴许谁也幸免不了,或许下一瞬就要被唤到。
  许知雾也紧张起来,想了想,爹爹勤恳为民,应当不会有问题吧?
  哥哥好像说过,骈州不会有事。
  想到此处,又放松了些。
  “骈州刺史何在?”
  许父沉稳走出,站在那道朱红长毯上,“回皇上,微臣在。”
  “骈州如今一年收成如何,赋税如何?”
  许父一一回答,皇上又问了些与之相关的问题,许父并不慌张,从头至尾从从容容。许知雾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待十三州刺史全部被问过,皇上瞧上去心情不错,好似大乾各地繁荣兴盛,一片太平。
  群臣也极有眼色地恭贺起来。
  直到一声清冽的“父皇”在大殿中响起。
  许知雾顿时攥紧了手,这声音是哥哥的,他为何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
  莫非,与他和曲鹤寡那一番布置有关?
  “不倦,何事啊?”
  谢不倦在皇上和蔼的目光中出列,行礼后朗声道,“儿臣有事要禀。”
  得到皇上首肯后,他掷地有声道,“诸州刺史治下繁荣,却不见得没有异心。”
  群臣哗然。
  皇上抬手止住。
  谢不倦接着说,“为大乾江山计,还请诸位刺史交兵。”
  皇上沉默不语,目光从一个个刺史面上刮过去,好像在判断,又像是在怀疑。
  刺史们脸色发白,面面相觑。
  “交兵”二字,充满了刀光剑影。
  这位三殿下不仅断言他们屯兵,还要他们交出来,若是交不出来,又要如何处置?
  “殿下冤枉啊,臣对皇上的忠心可鉴日月,怎么会屯兵呢?”
  “是啊是啊,没有屯兵,还怎么交兵?”
  “皇上,冤枉啊,三殿下说这样的话,委实了寒了我等的心……”
  “……”
  刺史们激烈地反驳起来,皇上顿时看向谢不倦。
  而许知雾也看向他,心中滋味复杂。
  她没想到哥哥会忽然将矛头指向诸位刺史,虽然她很清楚爹爹没有那番野心,此时也觉心惊肉跳。不仅担心爹爹这边出了差错,也不忍见哥哥惹了众怒。
  她又去看许父,见他神色如常,只是凝眸观察场中形势。
  和那几位言辞激烈直呼冤枉的刺史比起来,爹爹就像是置身于外。
  许知雾忽地明白了哥哥在茶楼里对爹爹说的那句话。
  他在保证骈州不会有事,提前暗示爹爹放心呢。
  “父皇,儿臣不才,侥幸查出诸位刺史屯兵之事,沅州刺史约五万兵,渭州刺史两万,沧州刺史五千……其中随州分两万抵御蛮族入侵,两万镇守城池;沅州扎兵于郊野,不知是何居心;渭州兵力多用于镇压流民起、义;沧州的私兵每日在州府练拳,并不碰刀木仓剑戟,状似在强身健体……”
  方才还在辩驳的刺史们一齐噤声,就跟被掐了脖子一般,面红耳赤地看向谢不倦。
  其余大臣饶是听见“强身健体”绷不住笑,也暗暗为谢不倦的本事心惊。
  查探得这样细致,那他们呢,又有多少事情被三皇子知道了?
  “……父皇仁善,儿臣愿为父皇分忧。”
  皇上捏了捏额角,目光往这几位刺史身上落了落,好像在为他们的辜负感到难过,最终叹道,“允。”
  谢不倦神情不变,回身与曲鹤寡对上一眼。
  两列禁卫军齐整步入殿内,两步一人地守着诸位大臣,手中长刀出鞘一寸。
  群臣惊愕。
  宫内向来禁刀兵,而今三皇子生事,禁卫军配合,皇上也无言默许。
  今年年关不会太平了。
  有那识时务的,譬如沧州刺史,当即跪下道,“皇上,三殿下,容禀。这些年沧州近郊匪患严重,偶尔还会进城抢掠,每每去清剿又躲得无影无踪。微臣头疼之余一时糊涂,招来五千人住在州府,可至今还未逮住他们。”沧州刺史哭笑不得,“这事说出来脸面无光,因此方才不曾坦白。皇上明鉴,臣从未有不臣之心呐!”
  皇上点点头,问谢不倦,“此事属实?”
  “回父皇,属实。”
  沧州刺史身后的禁卫军,“铿锵”一声将长刀收入鞘中。
  许知雾循声望去,那沧州刺史擦了擦额际的汗,浑身却放松起来。
  其后渭州刺史也仓惶出列,“皇上,是臣无能。渭州大旱之后,流民集结,臣等安抚不成,那群流民已经成了暴、民,四处□□烧,臣无奈,唯有招兵镇之。”
  皇上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口中的‘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朕倒觉得,渭州刺史得换一个人来做了。”
  渭州刺史年过半百,颤颤巍巍地跪倒在金殿之中,哭道,“皇上,是臣无能,渭州旱情严重,臣已经尽力了,是臣无能,无颜面对皇上……”
  有人暗暗叹息。
  这渭州刺史并非错在无能,而是本就无能又欺上瞒下,在皇上这边呈现一片盛世景象,回到渭州却又血腥镇压,渭州的百姓官不该是这样做的。
  这时谢不倦踱步到随州刺史面前,微微俯身道,“秦刺史,请吧。”
  随州刺史与之对视一眼,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他面色惨白,跪地请罪,称北方蛮族入侵,边防吃力,不得已在朝廷兵力之外又私招四万,只是先前情势所迫,还未来得及上报。
  群臣也知晓他所说的情势是什么。
  先前殷家把控朝政,结交权臣,诸州刺史唯恐避之不及,哪里敢到京城来?就怕殷家胆大包天将他们扣下来为其所用。
  不过近年来形势早已松缓,随州刺史却仍旧“忘了”上报,实在说不过去。
  皇上沉吟半晌,而后将其罚俸五年,限其当场交兵,否则不予出京。
  随州刺史不敢有怨言,将怀中兵符双手呈上,“此四万兵同随军一样,见兵符行事,臣将兵符交出,便与之再无瓜葛!”
  金大监将兵符呈到皇上面前,皇上笑着摩挲手中玉制隶书的一个“随”字,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私造兵符,本事不小。”
  随州刺史跪地不起,汗出如浆。
  大殿内唯有谢不倦的鞋履踏在朱红软毯上轻微的窸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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