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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我装的——by一字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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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房人都在,看来是为了迎接二爷出狱。
  宁思音的呵欠打到一半消失,转头看向蒋措。
  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淡得像水。
  蒋坤宇卷入的案子很麻烦,当初二奶奶用尽一切手段都救不了他,不可能只关了一年半载便出来。
  唯一的可能,老爷子亲自出面为他打点。
  宁思音并不觉得惊讶,到底是亲儿子,老爷子不可能看着他陷入牢狱之灾不管。
  不过观蒋措表情,想必和她一样被蒙在鼓里。
  最先开口的是蒋坤宇。
  他看着蒋措,意味深长地笑说:“老三,半年不见,真是今非昔比啊。”
  话里有话,估计铁蛋都听得出来。
  老爷子坐在沙发主位,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表情也是一样看不出什么来。
  “醒了就去吃饭吧,厨房给你们留了桂枣山药汤。”
  蒋措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若无其事走向餐厅。
  下午蒋措被老爷子叫去一趟,谈了什么,谈得如何,宁思音无从得知。蒋措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一贯不会在脸上显露分毫。
  这一天,家里的气氛又变得格外微妙。
  比之以往,还有一丝肃穆。
  -
  傍晚,大房的孩子们也陆续回家。
  蒋伯尧、蒋叔信、极少在家里露面的蒋听岚、远赴非洲的蒋曜征夫妇,以及另外三个孙子,都在今日聚齐。蒋乾州先前出院之后一直在调养,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大奶奶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
  所有人聚集在客厅,双胞胎已经能从大人们的神态知道今天有大事发生,分外乖巧地待在父母身边。六太太连小儿子都抱来了。蒋季凡小声劝她把孩子放到房间,让佣人照顾,别一会儿哭闹起来。她不肯,白了自家老公一眼:“你懂什么。”
  上次见到如此场面,还是她“选妃”的时候。
  和蒋措呆久了,不知什么时候宁思音也被传染越遇到大事越不动声色的淡定。
  她和蒋措坐在一边,看着人一个一个地回来。
  全员到齐之后,老爷子从书房中出来,身后跟着三位西装革履的律师。
  今天这次“团圆”的目的,此时已昭然若揭。
  “既然人都齐了,就开始吧。”律师给每个人分发好材料,老爷子走到主沙发,在中央坐下,慢吞吞地开口。
  “这一年,家里发生了不少事。你们三兄弟,各个都有自己的主意,一个比一个能干,不用我这把老骨头庇佑。孩子们也都大了,昊宣过完年就十八了吧?成年了。老三也成婚了,看着你们一个个成家立业,我也就放心了。”
  宁思音总觉得,老爷子这次回来之后,瞧着不如以前硬朗了。也许是让这些乱糟糟的家事扰了心神,笑容都不见了。
  这番话简直像遗言。律师发到他们手中的,不是别的,正是家产分割明细。
  在活着时就分家产、宣读遗嘱的,虽说不算稀有,但也绝不多见。
  越是有钱人往往越避讳这个,市井中普通百姓拿走家产就对老人弃之不顾的案例少了吗。遑论如此大的基业、动辄以亿为单位的资产。
  律师把文件递过来的时候,蒋措像没看见,毫无反应。宁思音替他接过,跟对方道了声谢。
  她粗粗一扫,老爷子非常公正,各项资产都分割地很平均,三个儿子、孙子孙女、曾孙一辈,人人有份。
  已经成家的自然以夫妻二人为共同体,只是宁思音却在最后一栏,瞧见单独分列出来的自己的名字。
  每往后一辈,分得的比例逐级递减,总体上人头多,自然也就得得多。
  半岁的奶娃娃没有被算进去,六太太算盘落空,拧着脸想说什么,被蒋季凡扯了一下。她忿忿地把文件扔给蒋季凡,脸上的不满都没掩饰干净。
  “咱们家的资产,比较复杂,统计起来不容易,段律师和胡律师花了半年时间跟进核算。不管你们打的什么算盘,在我眼里,一视同仁。老三和思音刚成婚,膝下没孩子,我给他们未来的孩子预留了一份,先记在思音名下。”
  宁思音愣住,拿着文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受之有愧,从爷爷去世之后,只剩老爷子这一个她敬重的长辈。
  不想、也不愿对他说谎。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却不知该用什么理由。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告诉大家,她和蒋措打算离婚?
  不合适。
  还没挣扎出个结果,手被蒋措轻轻握住。
  他什么都没说,宁思音却马上冷静下来。
  六太太顿时按捺不住不忿了,“我们昇昇您什么都不给,她还没生呢,您就给留好了。”
  大奶奶轻轻哼了声:“老六媳妇,你就省省吧,你家可是一点都没少得。”
  “我又不是想要比别人多分,我就是觉得这样不公平!”
  “公不公平的,我心里自有一杆称,你们不必计较。怎么分,我老头子说了算,谁要是心里不服气,自个儿忍着。”

  老爷子皱了眉,明显不快。蒋季凡赶忙拉住自己老婆,低声喝止:“别说了!”
  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有的孩子少,有的无父母,有的年龄相似却差了两辈。真要论起来,大房二房的子孙都有七八个人头,蒋措才是最吃亏的那个。
  没有一个法子能让所有人都满意。
  除了目光短浅的六太太,没人在这时斤斤计较。
  有人看得开,有人志在更高。
  家产怎么分,多一点,少一点,不是最要紧的。
  老爷子的遗嘱,真正重要的是,谁是他的接班人。
  老爷子无意卖关子,直截了当地宣布。
  “你们三个争来斗去,既然老三有能力赢你们,公司也管得不错,以后就交给他来管吧。”
  蒋乾州反倒没有太激烈的反应,蒋坤宇却坐不住了。
  腾地一下站起来,激动的情绪呈现在他颧骨突出的脸上,几乎有些狠意。
  “我不同意!”他指着蒋措,“爸,你偏心老三,也不能偏心得太过分了,我和大哥也是你的儿子!你要是把公司交给大哥,我心服口服,交给老三——我绝不同意!老三能赢我们,靠的是在背后下绊子。就是因为他给我下套,害我惹上那个大麻烦,才进了监狱。还有大哥。大哥是和他单独见面时晕倒的,好端端的不可能突然发病,一定是他想害大哥……”
  拐杖咚——一声,重重砸在地板上,老爷子厉声斥道:“你给我闭嘴!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吗!”
  这个曾叱咤一生、纵横商场的老人,平日总以笑眯眯、甚至有些孩子气的一面示人,一点都不可怕。当他真正发飙,宁思音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怕他。
  整个客厅瞬间鸦雀无声,昕昕昳昳吓得屏住呼吸。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蒋坤宇气焰顿消,眼神隐晦地闪了闪。
  老爷子冷峻的目光盯他片刻,方才偏开,扫过众人,冷声道:“蒋家百年基业,你们一个一个从小出生在金银堆里,钟鸣鼎食,娇生惯养,蒋家养着你们,供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对至亲之人口蜜腹剑暗箭伤人!我已经决定,让蒋措来接我的班,从今往后,他就是蒋氏集团的董事长,蒋家的主人。你们谁不服,倘若真有抱负,就离开蒋家的庇护,自己闯一片天地出来给我瞧瞧!”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
  老爷子放完话,无人敢有异议。
  于是律师当众宣读遗嘱,冗长的内容,逐条念完,已至深夜。
  所有人依次签字确认,在这一年的年尾,蒋家酝酿多年、备受外界关注的家产之争,终于落下帷幕。
  -
  翌日,归家的人又各自散去。
  老人上了年纪,最惦记的就是家里的孩子。岳昊宣不常回来,被老爷子留下多住几天。跟岳昊宣下了一晌的棋,下午又叫蒋措陪他去钓鱼。
  第二天岳昊宣跟昕昕昳昳都要上课,老爷子又领着旺仔和铁蛋出去遛弯。
  没事的时候逛逛园子,喂喂池子里的鱼;又叫佣人整理他的屋子,不要紧的东西该扔的扔,要紧的没几样:他最爱的几幅字画,几张泛黄的老照片,都用一个箱子收起来。
  有些是有市无价的老古董,晚上几个孩子回来,叫去他房间里挑。
  宁思音也在这个行列,进屋参观半天,选了幅老爷子的字。
  老爷子说:“你还不如昳昳聪明。昕昕挑的可是张大千,昳昳挑的那块玉,也值点钱,就你选了副最不值钱的。”
  “我又不缺钱。”宁思音拍马屁,“我就缺您的笔墨。”
  老爷子被她哄得直乐。
  老爷子一直在等蒋措,可那天蒋措有事,迟迟没回来。他等了许久,问了好几次,佣人劝他去睡,他也不肯。
  晚上落了雨,偶有雷声。老爷子在客厅等到深夜,等到蒋措回来,却也并未说什么,看他肩上落了谢雨,叫他赶快上楼洗热水澡,别又冻着感冒。
  后半夜的雷声很大,窗外噼啪的雨声聒噪,家里很安静。
  老爷子就在这一夜的雨中,很突然地、却仿佛早有预兆地,与世长辞了。
 
 
第64章 我装的 [VIP]
  这一年的最后一日, 凌晨寅时,苏城一代英杰蒋宗林溘然长逝。
  享年九十七岁,终究没能越过百岁大关。
  他走得很安详, 没有痛苦。
  痛苦留给未做好准备离别的人。
  丧礼由长子操持, 大到入殓时辰, 小到讣告撰写。
  蒋措在灵堂守了整整三日。其余人来来去去,哭哭啼啼, 唯他一语不发地跪在灵前,不哭, 不动,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
  从那日早晨, 佣人的喊叫打碎雨停后的静谧,所有人慌慌张张赶过去,拥挤在床前,哭天抢地。
  蒋坤宇从床前回头,怨怼的目光盯着蒋措:“现在你称心如意了。”
  蒋措没有说话。
  从那之后,他就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别人的悲伤写在脸上、挂在口中, 女人们哭了又哭, 男人们数度红了眼眶。
  只有他,一声没出。
  送去的饭菜总是原封不动地放着, 佣人心里着急没办法,只好找宁思音。
  “三爷身子骨本来就弱,这都两天了,水米不进可怎么行啊。老爷子这一去, 三爷要是再有个什么好歹……”这佣人打小看着蒋措长大, 抹了抹眼睛, “三奶奶您快劝劝吧, 您说话三爷兴许会听。”
  天气愈发冷了,宁思音走到祠堂,此时只剩蒋措一个人,挺直的脊背显得分外单薄。
  四周的空气仿佛不在流动,只有一层悲凉萦绕着他,生命静止了似的。
  她本来是想来劝他多少吃点东西的,此时站在门外,忽然感同身受。
  她对佣人摇摇头:“别打扰他了。”
  蒋宗林这三个字,在苏城是一种无可替代的象征。
  葬礼当日,从政界到商界,所有排得上名号的人物都前来吊唁。
  除他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有如此威望。
  宁思音站在蒋措身边,以家人身份为老爷子戴孝。在宾客吊唁之后,鞠躬回礼。
  葬礼结束之后,他们一起回家,蒋措吃了些东西,看起来恢复了正常。
  他仍是沉默,宁思音便也不吵他。
  那些小别扭、小心思,在生死面前不值一提。
  -
  半夜不知怎么醒了,发觉身旁没人,伸手一摸,被褥都是冷的。
  她坐起来开灯,瞧见外面露台上一声不响坐着个人,才松一口气。
  宁思音拿了一条毛毯出去露台,蒋措靠在藤椅,凝望夜色的目光收回看向她。圆几上放着酒杯,和剩下半瓶的酒。
  宁思音把毯子披到他身上,无意碰到他手,冰凉冰凉的。
  “出来还穿这么薄,你不知道冷的吗。”
  蒋措任由她给自己盖毛毯,气息间有微弱的酒精味道。
  “怎么醒了。”他问。
  “不是你太冷了给我托梦的么。”
  听见他开口说话,宁思音就放心多了。老爷子离世,其实她心里也颇不是滋味,拿起酒倒了一杯,就着他的杯子喝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安慰在离别面前是最没有力量的话语。
  说一句“你不要难过”,人就能不难过了吗?
  她总记着爷爷去世的时候,蒋措无声的陪伴。所以也想在这时,同样安安静静地陪一陪他。
  但夜风不允许。
  零度的天气,穿着睡衣出来吹风,简直太不把冬天老大哥放在眼里。
  风一刮,沙沙地响,宁思音立刻打了个哆嗦。
  她有心陪蒋措待一会儿,忍了又忍,到底扛不住,搓搓手臂站起来,走之前叮嘱:“你别吹太久的风,太冷了,容易感冒。”
  说着伸手去开露台的门,抓住门把却拧不动。
  她一愣,下意识又拧了拧。
  接着懊恼地想起来,西林堂这栋楼年岁有些久,出于安全考虑,露台的门只能从里面开。门要是关上,外面是进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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