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许祖国——by临西洲

　　“听说这次渔船的设计师，是一位年轻女专家？若是她有跳槽的意向, 我们华国船舰第七研究院欢迎这位女同志的到来。”
　　“确定今年九月份，就能开始造第一艘实验船吗？”
　　“我怎么听小道消息说, 小蕾号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女学生研究出来的……”
　　千万别小看一个大行业的恐怖能量。
　　这么多人盯着这款新型渔船，几乎短短一周时间，已经有人顺藤摸瓜，开始查出来钟蕾的资料。
　　只是因为‘高三小姑娘研究出小蕾号’这样的消息过于离谱，想来很多人还在处于怀疑阶段。
　　从全国各地打进来的电话，直接把七零九所的电话路线挤爆了。
　　有材料商要免费提供材料, 有人要挖墙脚，还有人在拐弯抹角打探钟蕾的消息……
　　作为七零九所的负责人，黄江最近一度要被逼到崩溃。
　　让他搞科研，再累也无所谓，可这种不停跟人打交道的日子, 实在是让黄工不堪其扰。
　　毫不夸张的说, 他现在看到电话都想吐。
　　恰逢新型拖网渔船优化到了关键时候, 顾崇青来所里对接数据, 两位大佬钻进办公室里偷个小懒。
　　听着黄江的抱怨，顾崇青同样皱起了脸：“就连我这里，每天也有数不清的电话。”
　　“最近一周，整个申市的电话路线都在不停占线堵死，这群人太疯了。”
　　黄江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些担忧：“照这样下去，小蕾迟早会被他们查出来，这可不是个好事情。”
　　正在备考的钟蕾，现在显然需要绝对的安静。
　　七零九所的黄江，或者顾崇青教授，都是业界大拿，有名气有资历，这些求合作的厂家只敢打电话骚/扰。
　　可若是钟蕾的资料，家庭地址泄/露了呢？
　　那不用想就知道，钟蕾家会被全国各地赶来的厂家踩破门槛，半点得不到安宁。
　　“小蕾这样能力卓越的天才，应该专心搞科研，而不是被迫牵扯进各方利益角逐。”
　　顾崇青的声音很严肃：“黄工，你这宝贝徒弟，可得护好了。”
　　“那是自然，谁敢这个时候去打扰她，我闹到上面去也要讨个说法。”
　　黄江这次罕见的格外强势，随后又笑的一脸得意：“《解放日报》早就开始采访小蕾了，最近《人民海军》也和我私下联络。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小蕾号实践论证做完，决定生产的时候，才是小蕾一朝扬名天下知的时候。”
　　小姑娘埋头辛苦搞科研，一直默默无闻算怎么回事？
　　黄江从未想过要徒弟低调或者藏拙。
　　但作为老师，他得先护着小蕾安心参加完高考，然后再将她安稳送去国家的舞台之上，迎接鲜花与掌声。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顾崇青闻言笑眯眯的说道。
　　瞧老顾这气定神闲的姿态，黄江顿时就也笑了。
　　看来，自己这宝贝徒弟，最后还是便宜了交大。
　　不管‘小蕾号’在造船业引发了多么恐怖的震动，不管有多人因此红了眼。
　　有顾崇青与黄江两位大佬联手保驾护航，钟蕾这一个月过得非常充实且安逸。
　　她努力着汲取每一分知识，去冲刺系统颁发的任务——
　　考上交大造船系。
　　-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钟蕾走出考场，碰到了同样结束考试的邹淼。
　　“小蕾，你考的怎么样奥？”
　　邹淼说着，自己先笑了：“感觉这次我发挥的还不错。”
　　“考的，只能算是一般吧。”
　　钟蕾想了想，客观的给出这么个答案。
　　奥。
　　邹淼以为她没发挥好，怕影响她的心情，赶忙转移话题：“啊，那暑假要不要一起去玩呀？不过我只能陪你玩一周，因为接下来我准备去打暑假工，给你买新裙子！”
　　一个多月前，邹淼弄脏了钟蕾的新裙子。
　　这事儿钟蕾已经快要忘了，没想到邹淼竟然还急着。
　　看着邹淼期待的眼神，钟蕾无奈道：“我可能没时间陪你玩……”
　　没等钟蕾把话说完。
　　“小蕾，快快快，十万火急！”
　　“钟蕾学妹，那边关键的数据对接没卡上，需要你去帮忙做核实。”
　　“其实这一个月已经积攒了好多没攻克的小课题，但是黄工不让我们来打扰你。”
　　“顾教授说，让你高考后第一时间去所里报道。”
　　在考场外面蹲点的陈朝阳，带着造船系的师兄师姐们赶了过来。
　　在邹淼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就见陈朝阳拉着钟蕾，不由分说的让她坐上自行车后座，迅速骑上自行车开溜。
　　“邹淼，小蕾我先带走了啊，下次请你喝汽水。”
　　自行车骑出去老远以后，陈朝阳这才转身跟邹淼打招呼。
　　交大造船系的七八个师兄师姐骑车在后面跟着。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他们兴奋的谈话内容。
　　“咱们肯定是最先来的吧。”
　　“顾教授说了，一出考场就把师妹带走，不管清华还是哈军/工，让他们傻等着吧哈哈哈。”
　　“学妹是属于交大的！”
　　学长学姐们肆无忌惮的交谈。
　　钟蕾坐在陈朝阳的车后座上，无奈道：“你们够了，我还在听着呢。”
　　造船系的学生们顿时哄笑出声。
　　陈朝阳咧开嘴：“听到了也没用，你已经上了我们交大的贼船，跑不掉啦。”
　　一群骑着自行车的年轻人嘻嘻哈哈远去，瞧着青春又美好。
　　邹淼呆愣愣的看着，随后双手捂脸。
　　陈学长竟然直接把小蕾拐走了，她们这发展速度也太快了吧……
　　然而紧接着，邹淼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这边小蕾她们刚走，有两拨人急匆匆赶来，竟然都是来寻找钟蕾的。
　　“我是钟蕾的同学，请问你们找小蕾做什么？”
　　听到他们在打听钟蕾，邹淼好奇的走过去问道。
　　“我是哈军/工的招生办老师，我们想和钟蕾同学聊聊。”
　　“同学，请问你知道钟蕾去了哪里吗，我是清华招生办的，请帮我转达给钟蕾，清华的大门会一直为她敞开。”
　　听到这话，邹淼震惊的瞪大了眼。
　　她指着陈朝阳离去的方向，喃喃道：“可是就在刚才，小蕾被交大造船系的师兄接走了。”
　　哈军/工与清华招生办的老师们闻言气直跺脚。
　　小蕾号渔船马上就要生产，钟蕾这样的天才，哪所高校不想要？
　　他们蹲点守了钟蕾这么久，最后还是被交大给截胡了！
　　看着两所高校招生办老师一脸懊恼的模样，邹淼只觉得不可思议到了极点。
　　小蕾她……竟然被哈军/工、交大以及清华三所高校争抢？
　　这也太厉害了吧！
　　-
　　陈朝阳等人其实说的并不夸张。
　　这一个月来，8105型渔船的数据推进，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
　　作为这款新型渔船的创造者，不管是什么问题，那一切肯定要以钟蕾的想法做基准点。
　　先前碍于钟蕾高考，大家遇到问题只能自己商议。
　　现在好不容易把钟蕾给盼了过来，众人都松了口气。
　　黄工可是给上面保证，九月份新型渔船数据能全部搞定的。
　　目前已经到了六月，时间很紧迫，必须争分夺秒。
　　于是这天下午，七零九所出现了这样奇怪的一幕。
　　一群骑车的学生，载着一个小姑娘着急忙慌的进了七零九所的大门。
　　“来了来了，小蕾来了！”
　　陈朝阳刚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
　　随后，以老李为首的定型渔船科研团队，纷纷从办公室里出来。
　　大家看向钟蕾的目光，仿佛就跟看到救星似的。
　　好在钟蕾也半点不负众望。
　　她将身上带着的书包打开，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十分迅速的进入工作状态：“都有哪些数据不对，我来帮大家再核实下。”
　　说话的同时。
　　她还不忘将头上的马尾束紧了些，袖子也利落的挽在手肘，露出一小截白皙细腻的胳膊。
　　这动作，这姿态，说不出的随性洒脱。
　　优雅又从容。
　　就仿佛她只是趁着研究课题的空闲时间，轻松去参加个了高考。
　　出了考场就进科研所，无缝切换战场，毫无压力。
　　“推进系统还有点小误差，我们算出来的C值达不到1.274这么低，目前没排检出来是哪里出了问题。”
　　老李把最关键的问题讲出来，并把手中准备好的资料递过去。
　　钟蕾点点头，接过资料一边往里走，一边冷静的检查。
　　“李叔，你没考虑尾轴的润滑。”
　　钢笔尖平稳的从一堆纷乱的数据中扫过，没过多久后她笑道：“推进力不仅需要更改齿轮与螺旋桨，减速比与自由航行时为1.28：1，拖网时为1.52：1，螺旋桨直径扩大到1.8米，尾轴采用强制性/水润/滑，橡胶尾轴承，尽最大可能将推进力降到最低。”*
　　听到这话，老李一拍脑袋，惊叹道：“我们算了半个月的数据，死活降低不下来推进力，你这一眼就抓出来了问题的关键。”
　　研发之所以艰难，就是因为如此。
　　它是个从无到有的创造过程。
　　任何一点小小的因素，都有可能成为研发路上的大障碍。
　　接下来，在七零九所研发人员，以及造船系学生们敬佩的注视下，钟蕾一个个去检查对接数据。
　　“渔船首吃水2.4米，尾吃水3.2米，最大排水量能增加到366.82吨。”
　　“缩小船上层建筑，尽量减少受风面积，渔船水线上下侧面积比算错了，应该是1.303。因为要给舭龙骨400毫米的宽度，长度为0.35两柱间长……”*
　　钟蕾跟着一群研究人员往所里走，一边走一边对接数据。
　　这个画面，和当时在红星造船厂里如出一辙。
　　她好像天生就为了科研而生，不在乎地点场合，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目光。
　　随时随地都能进入状态。
　　一群人跟着她，时不时的提出疑惑，或者质疑。
　　再然后是新一轮的对接。
　　见识过这种场面的人还好。
　　但很多七零九所其余的科研人员，瞧着那被一群大老专家围在中间的小姑娘，都一脸呆滞。
　　“这位就是小蕾号的创造者？”
　　“看起来……好年轻。”
　　“也很酷。”
　　“我头一次见老李这么虚心的对一个后辈请教问题。”
　　“哈哈哈不要大惊小怪，习惯就好，钟蕾她就是这个样子，一旦进入状态，不管你是什么大佬，只能拿数据和她对话。”
　　是的，这就是钟蕾。
　　进入七零九所以后，她和老李的团队一起，闷头扎进了科研办公室。
　　而这次项目研究，一研究是两个多月。
　　钟蕾两个多月没回家。
　　若不是黄江去家里打了招呼，徐美霞与钟衡都要以为她失踪了。
　　一转眼，就到了高考放榜的时候。
　　这个年代，成绩单是不会单独邮寄的，学校会放榜，同时把学生的成绩印刷在报纸上出版。
　　交大的成绩单，是经由《解放日报》出版的。
　　一大早上，徐美霞饭都没做，就在家焦躁不安的等待着。
　　“出来了出来了，成绩出来了！”
　　不久过后，钟衡拿着出门买来的《解放日报》副刊，激动地满脸通红：“妈！状元啊！小妹考了482分，申市第一！”
　　1955年，全国理科类院校满分500分。
　　钟蕾考了482，申市第一，那绝对可以称得上一声‘女状元’！
　　“啥？申市第一？”
　　徐美霞震惊的从沙发上站起来，随后捂住胸口，只觉得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家长。
　　小蕾竟然考回来一个女状元！
　　老钟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啊！
　　母子俩兴奋到难以自持，过了好久才突然回过味儿来——
　　这女状元，似乎好久都没回家了啊。
　　七零九研究所。
　　因为有钟蕾的到来，8105型渔船已经进入全面实践阶段。
　　经由顾教授，以及造船系学生在红星造船厂实践好的数据，一项又一项的传回所里。
　　所里的研究人员经过多次、反复计算，测量，论证，然后开始起模。
　　此刻的七零九所办公室中间，一个按照比例缩小的渔船，已经被完成了大半。

　　而令人侧目的是，在渔船旁边的办公桌上，一个穿着普通灰色工装，模样漂亮的小姑娘正在低头运算数据。
　　她坐在办公室的最中心，时不时有人从外面急匆匆赶来，带着厚厚的资料表找她核实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