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许祖国——by临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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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在海面上某个不起眼位置,露出了鹦鹉螺号的冰山一角。
一个黑黢黢的,核潜艇的冰冷脑袋。
好吧,甚至连这脑袋,都是半个,只能依稀看到个轮廓线条这种。
但就是这么半个脑袋,就足以让众人兴奋了。
“有点那么个意思了!你们看,这个是我前期绘制的,是不是有点像?”
于晚霜把自己手里捏着的一份图纸取出来,跟陈朝阳那份报纸作对比,激动地脸色微红:“咳咳——看,这个轮廓线条,大概是能对得上的!”
几年前,在常胜号上拆除作业的时候,她曾经被炮灰埋过,肺部受到感染。
导致现在天气稍微冷点,于晚霜就不停咳嗽。
如果遇到刮风下雨天,那就更遭罪了。
于晚霜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姑娘,现在基本上保温杯不离手,看起来格外憔悴。
但她身上那股劲儿,却仿佛永远都使不完。
“确实有一部分能对上,我们的路子走对了!”
钟蕾看着于晚霜手里那副手绘图,再看看陈朝阳手上那份报刊关于核潜艇的照片,眯起眼睛打量许久,眉头总算是舒缓下来:“接下来,咱们可以根据这半个脑袋,进行后续的调整。”
这句话说完,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欢呼出声。
大家看着钟蕾,于晚霜几人,脸色都带着赞叹。
“本来以为她们这个笨办法不太好使,没想到还真让她们给推出来了。”
“但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啊,我好几次瞧见于晚霜半夜还坐在办公室里绘图纸。”
“我也看到了,这几个人是真能坚持。”
“硬生生一点点靠凭空想象,把核潜艇的大概轮廓给推了出来,说出去谁敢信。”
“太好了,总算是能看到一点工作进度了!”
这几个月来,提起钟蕾五人,大家都十分敬佩。
别看他们年纪小,但是真的拼。
而且永远干劲十足,半点不气馁。
“晚霜,这照片和你的图纸对上了?让我来看看,让我来看看!”
邹淼听到以后,急的努力钻进人群,等看完报纸上的照片以后,她也激动了:“跟我这边的图纸也有些相似,小蕾你看,哎哎?小蕾你手怎么这么黏糊啊。”
推核潜艇模型图纸这个工作,是于晚霜和邹淼两人分开做的。
两个人绘制的图纸,都和这个核潜艇照片相似,那就说明,大家初期的思路是对的!
思路对了,方向可不就有了!
邹淼比于晚霜还激动。
她晃悠着手里那份报纸,转身去拉钟蕾,急需一个确定答案。
“啊?我手不黏糊啊。”
然而,听到邹淼的话,钟蕾纳闷的把一双手举起来,茫然道:“这不挺正常的吗?”
奥。
看着钟蕾举起的一双手,邹淼脸色微僵。
她干巴巴的说道:“那……那我这握的是谁的手啊。”
说话的同时,邹淼把手举起来。
然后她整个人差点就直接没了。
就见一条足有小杯口粗的菜花蛇,被邹淼直接捏着脖子给提了起来!
嘶嘶嘶!
那蛇看起来足足有一米多,被提起来的瞬间,还在不停地吐蛇信。
这么一条大菜花蛇贴脸出现在自己面前,钟蕾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慌忙往后躲。
这玩意儿滑溜黏腻,实在吓人的紧。
核潜艇研发基地建在荒岛上,平时本来就很多蚊虫蛇蚁,但大家经常用艾草之类的熏烧,至少办公室啊,宿舍里这些地方,现在很少会进来蛇。
应该是近几天一直下冷雨的原因,这条菜花蛇竟然悄悄钻进了办公室里。
“啊啊啊啊啊!”
邹淼吓得脸色都白了,下意识就要把这蛇甩出去。
但最后关头,又愣是捏住了。
换做曾经在申市的邹淼,绝对第一时间有多远把这蛇丢多远。
但现在,是在荒岛待了四个月多,肚子里没有半点油水的邹淼。
办公室里一阵惊呼。
别误会。
不是害怕。
是兴奋的!
“不能丢不能丢,邹淼你撑住,让我来让我来!”
后面一直没说话的周宪嗖的一下站起来,激动地喊道:“终于给我逮到一条肥的,朝阳,咱俩一起上!”
“好,还是老规矩,你掐头,我捉尾巴!”
陈朝阳这会儿也顾不上手里的核潜艇报纸了。
他一咕噜爬起来,盯着邹淼手里的菜花蛇,很没出息的咽了咽口水。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荒岛上最美味的东西,其实就是这玩意儿。
不管是做烧烤,还是做蛇羹粥,都贼好吃。
这里的伙食差,每个月只有两顿饭有鸡蛋,一顿饭能见到荤腥,其余时间全是窝头野菜。
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吃不到油水,谁遭得住?
而且不知道是怎么了,前俩月厨房还会一顿荤菜。
这俩月,连一顿荤菜都没了。
“你快快快快快拿走啊啊啊!”
邹淼攥着那条菜花蛇,感受着手里的黏糊触感,真是要哭了。
但好笑的是。
她看着那条菜花蛇,始终没舍得松手。
因为……馋啊。
在一众人羡慕的注视中。
陈朝阳和周宪合力把那条菜花蛇成功拿下。
“上次做了粥,这次咱们烤来吃吧!我来的时候,包里带的有辣椒面,还有一小瓶猪油,那叫一个香!”
于晚霜收起手里的图纸,兴奋地建议道。
天呐,单单是这个描述,就听得一群人直咽口水。
有人没忍住,试探性的说道:“朝阳,我那还有一包柿饼呢,特甜,跟你换这条蛇行不?”
“当然不行!”
“不换不换!”
陈朝阳和周宪同时摇头拒绝。
就连刚刚吓得差点哭出来的邹淼,这会儿也格外骄傲。
她盯着一双微红的眼睛瞪了那人一眼:“这蛇,我抓的,我不和你换!”
行吧。
就好像刚刚哭着嚷嚷的人不是你一样。
办公室里嘘声一片。
众人羡慕又嫉妒的散开。
但不管怎么说。
核潜艇的工作到今天终于有了看得见的进展,大家都很兴奋。
“周宪,去厨房里找点干柴火,于晚霜去拿调料。邹淼你先去洗洗手,啥也不用干,等着吃就行。你今天可是大功臣,一会儿多分你一块肉。”
陈朝阳一手抓住菜花蛇的七寸,一手捏住它的尾巴,兴奋的冲着钟蕾说道:“小蕾,走,你去打水,咱俩去把这蛇清理了。我床底下还偷藏了一瓶酒,待会儿咱喝点暖暖身子!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找到了核潜艇的照片,模型图纸推进工作有了突破性进展,还来了这么一个野味儿。啧,都是美事儿!”
唉?
这么一说还真是啊。
“但不管你说的再天花乱坠,我也不会帮你杀蛇的。”
钟蕾笑着摊摊手:“我去打水。”
行吧。
陈朝阳显然今天心情非常好,满不在乎道:“这种事儿就该男生来,但是待会儿你得帮忙烤,我这破手艺,浪费食材。”
这大概就是华国人?
不管咱条件再怎么艰苦,不管咱做出了怎么大的牺牲,不管咱手头有多么艰巨的任务。
那只要有口吃的,就满足的不行。
总之一句话,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辜负美食啊!
荒岛里养出来的菜花蛇,肉质鲜嫩。
而且这玩意儿不仅无毒,还对身体好,蛇胆还能用来泡酒。
外面冷雨哗啦啦下。
钟蕾等人在篮球场外面的小棚子底下,用柴火支起一个小烧烤摊,把处理干净的菜花蛇放上去烤。
先用葱姜蒜腌制一下,再抹上辣椒面和猪油,往那火上一架。
滋滋滋。
哎呦,那个滋滋冒油的画面,那个扑鼻的香气。
真的绝了!
陈朝阳等人拿着厨房给的窝头,蹲在旁边,裹着厚厚的棉袄,缩着脖子排排坐好,眼巴巴等着开吃。
好不容易烤好了,一人分到两小段肉。
邹淼是功臣,分三块。
今天的午餐就好了,两个番薯面窝头,一碗野菜粥,两小块肉,还有一小杯的酒。
这种艰苦的地方,也没人嫌埋汰。
五个人就这么坐在棚子口,看着外面氤氲的雨幕,开吃!
“太香了真的,小蕾这手艺,绝!”
“俩月没吃上肉了,厨房咋回事,最近天天窝头咸菜。”
“好像是上面经费越来越紧张了。”
“哎,愁人。”
“但是今天值得庆祝啊,咱们的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来吧朋友们,走一个!”
这大冷天的,还下着雨,冻的人直打摆子。
他们倒好,搁这里乐呵着碰杯子呢。
“嗝。”
吃好喝好以后,陈朝阳满足的打了个饱嗝,一脸惬意:“生活真幸福啊。”
“是的是的。”
邹淼表示十二万分赞同。
她今天吃了三块肉,超级过瘾。
人吃饱了,就有点犯困,大家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这时候周宪突然慌张站起来:“糟了,老师来了。”
陈朝阳第一时间把那半瓶酒藏怀里。
邹淼、于晚霜和钟蕾也迅速去抹嘴。
“别抹了,老远就看到你们一个个吃的油光嘴滑。”
顾崇青打着一把伞小跑着过来,先是抖落身上的雨水,有些好笑的瞪了几个学生一眼,笑骂道:“看在今天你们工作有重大进展的份上,我就不说你们了,但是酒这个东西,切记不要贪多。”
那肯定是不敢贪多的。
就只敢喝一小口,怕耽误接下来的工作。
大家是来搞科研的,又不是来享受的。
“你们这次有了进展,我也算是真的松了口气,要不然研究这么久,一点突破没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上面汇报。”
顾崇青脸上带着喜意,但很快,他又从怀里掏出五封信,叹了口气:“一人一封,家里来的,先看看吧,如果想回信,写完交给我,审核过后帮你们寄回家。”
一句话,让本来开心的氛围荡然无存。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沉默着各自拿了自己的那封信。
钟蕾拿到信的时候,手抖了好几次,都不敢拆。
一转眼已经过了四个多月,哥哥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自己没参加他的婚礼,钟衡一定很遗憾。
还有妈妈。
徐美霞那脾气,指定要生气。
“小蕾,你一个人在首都,吃穿都习惯吗?同事们相处的好不好啊。我听你陈叔叔说,朝阳也去了首都没回来,你俩在一个单位吗?钱够不够啊,妈给你寄了点钱过去,以后你别往家里寄钱了,家里不缺钱。”
“你嫂子已经进门了,跟你哥在单位新分配的房子里住,她挺好的,也很贤惠,跟你哥很恩爱。哎哟,就是这你哥突然搬出去了,你又不在家,妈妈这心里就总觉得空落落的。你过年能回来吗,妈妈好想你。”
短短的一封家书看完,钟蕾眼睛都红了。
她都能想象到,徐美霞在写信时候担忧又挂念的表情。
不仅钟蕾,其余四人各自看完家里的来信,都在小声抽噎。
哭的最大声的,竟然是于晚霜。
印象中这姑娘要强的很,很少有这么哭的时候。
“你们四个家都在上海,当时咱们分别后,你们好歹都还回了一趟家。我买了回家的火车票,正准备上火车呢,被一个研究所的人匆匆赶到拦住了。”
于晚霜拿着那封信,眼泪哗哗掉:“那人说老师让我去首都一趟,别的什么都没解释,我就猜到可能是有保密任务。他还说,不是很着急,让我先回家待一天。那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了,这任务多半是得很久都回不来。不着急的任务,老师怎么可能让人千里迢迢来申市找我。”
回家待一天,意思就是最后和家人见一面吧。
钟蕾四人家都在上海,好歹见到了,于晚霜这边,是一面都没见。
因为她只比钟蕾晚一天来基地,想来是没选择回去。
“可你没回去呀。”
邹淼看于晚霜哭,自己也跟着哭。
“是啊,我没选择回去、因为我害怕啊,我害怕我一回家,看到爸妈以后,就没办法狠下心再出来了。我爸爸,脾气特别好的一个人,这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骂过我一句,一直把我放心尖尖上。”
于晚霜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蹲下来抱着自己哭的泣不成声:“可是刚刚在信里,他骂我是个坏蛋,是个坏女儿。因为我在交大读了四年书,期间只回去过两次,毕业了本来要回的,又没回。他担心我,去了首都那个伪造的单位地址,发现是假的。他肯定气坏了,也担心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