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许祖国——by临西洲

　　“后天，后天我和老顾，带着你去首都。”
　　黄江走过去，一脸欣慰的看着钟蕾。
　　他伸出手来在徒弟的肩头拍了拍，笑的格外感慨：“以后，就轮到你来挑大梁了。”
　　钟蕾却连连摇头。
　　“有两位老师在，哪里轮到我来挑大梁。”
　　她此刻还没明白黄江话里的深意，调侃道：“您可别想着偷懒啊，这核潜艇项目才刚刚重启，以后有您忙的。”
　　黄江闻言只是笑，并不接这话。
　　顾崇青在旁边看着，心里有些酸涩。
　　他知道，老朋友这是开始准备把自己培养了近十年的接班人，推向前台了。
　　两天后。
　　钟蕾带着整理好的核潜艇资料，随两位老师低调进京，在首都某民族饭店参加核潜艇秘密会议。
　　参与此次会议的，有数位国字头领导，肩章绣着星星的军方人员，以及全国十几家最顶尖的船舶、潜艇研究所科研设计师。
　　核潜艇作为大国重器，完全值得这种最高规格的待遇。
　　“正常发挥就好，别紧张。”
　　会议开始前，可能是怕徒弟怯场，黄江特地来给她打气。
　　“放心吧老师，我绝对不给您和顾老师丢人。”
　　钟蕾倒是没有过于紧张，她冲着黄江笑了笑，然后起身站在了会议桌前。
　　此前，核潜艇总设计师是黄江，办公室主任是顾崇青，这两位，才是众人最熟悉的。
　　至于钟蕾，或许在场有些人曾经听过她的名字。
　　但那已经是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
　　无论小蕾号渔船给华国捕鱼业带来了多少创收，无论军舰鱼礁计划，给那片海域带来了怎样不可思议的渔获。
　　十年时间过去，当初钟蕾身上所有的光环，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尽数散去。
　　甚至现在她报出名字，都没有人记得她。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是金子总会发光。
　　所以纵然是十年过去，也不妨碍钟蕾一开口，就能将整个会议室震的人仰马翻。
　　“各位领导好，我叫钟蕾，是目前葫芦岛核潜艇研究基地的一名科研人员，接下来我将代表核潜艇研究基地六十四名同事，为大家做工作进度阐述。”
　　迎着众人打量的目光，钟蕾笑着在会议桌前站定。
　　她身前放着一沓厚厚的资料，但她却半点没有翻开的意思，直接干脆的说重点：“目前，除却核反应堆、弹道导/弹、鱼/雷等火力武器的研究暂时停滞之外，核潜艇的内部构架已经全部完成。预计五年内，可以将核潜艇造出来。”
　　五年之内，可以造出来核潜艇！
　　听到这句话，坐在中间的那位头发花白的领导稍微挺直了腰，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钟蕾，目露精光。
　　在场其余人则是集体震惊。
　　“五年？造核潜艇？”
　　“这怕是有难度吧。”
　　“虽然我也希望五年内能造出来，但明显是天方夜谭。”
　　“这小姑娘是谁。”
　　在场的众人，大多数头发花白，平均年纪都在五十岁以上。
　　所以钟蕾在大家看来，其实就是个小姑娘。
　　还是个‘口出妄言’的小姑娘。
　　如果外行的领导们是震惊的话，那么来自科研所的十几位顶级专家，则是当即表示出了质疑。
　　“钟工，请恕我说话比较直接。据我得到的消息，你们这两批科研人员，不足一百人，一直待在封闭的葫芦基地。没有各个科研所的数据配合，怎么计算这些庞大的数据？”
　　一位年长的科研学者推了推眼镜，蹙眉说道：“对于你们的付出，我表示非常敬佩。但科研并非儿戏，需要拿数据说话，无论是电力、推进力、还是能源动力，这些数据都庞大到不可思议，没有精确的数据支撑，怎么敢说自己掌握了核潜艇的内部构架？”
　　“您说的这些数据，我们都有的。”
　　面对对方的质疑，钟蕾并不惊慌，她笑着走向前，将身前厚厚的资料挑出来。
　　“这是推进器的数据。”
　　说完后，她将第一本资料，‘啪’的一声丢在桌子上。
　　“这是蒸汽机的数据。”
　　啪。
　　第二本。
　　“这是齿轮箱数据。”
　　啪。
　　第三本。
　　她每丢一本，那‘啪’的一声，都仿佛打在了众人的心脏上，莫名让人心脏加速。
　　接连甩出来数十本数据资料，她笑道：“这些，是目前核潜艇相关的所有动力数据，我们欢迎在座、包括全国在内的所有科研所来检验。”
　　数据是需要不停检验的。
　　检验到最后，才能成为‘真理’。
　　她这个自信的模样，让那位专家迟疑了。
　　盯着桌上那十几本数据片刻，科研专家抬起头来，问道：“请问，这些数据是怎么来的？”
　　“算盘。”
　　钟蕾伸出手来，露出自己手掌上厚厚的茧，声音平淡沉稳：“六十多个人，分为两组，一起算同一个数据，直到算到一样为止。五年来，核潜艇基地的所有人，都在没日没夜的打算盘。”
　　这话说完，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下来。
　　众人看向钟蕾手上的茧，只觉得无比震撼。
　　用算盘，来算核潜艇的数据？
　　这是……多么庞大的工作量啊。
　　那位科研专家听到这个答案，直接愣在当场。
　　“那，核潜艇的重量问题怎么解决呢？”
　　另一位科研专家喃喃自语：“这总不能是用……”
　　“没错，用秤砣。将核潜艇按照比例缩小，每一个零件都要上秤测量。”
　　钟蕾笑道：“五年来，基地的秤砣用坏了三个，但幸好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测出来了核潜艇的最佳重量比，这个重量数据，甚至精确到斤，我们戏称为，斤斤计较。”
　　数千吨的核潜艇，可以精确到斤。
　　每一斤想要进入核潜艇的东西，都会被那杆秤砣严格把关。
　　所以叫做——斤斤计较。
　　这一下，整个会议室的人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明明钟蕾是用很平淡的语气在阐述这件事，但莫名的，众人就是觉得超级震撼。
　　这种震撼，让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大家征愣的盯着钟蕾，沉默无言。
　　“除了动力系统，内部构造，称重之外，我们还拟定了1300个品种的材料表，仪表附件2600项，4.6万台件，320种电缆，270种管材。”*
　　看着沉默的众人，钟蕾并没有停下讲述。
　　她几乎没有停顿，就这么‘啪’‘啪’的继续甩资料，每一本资料上面，都是葫芦岛基地科研人员这五年来的宝贵心血。
　　而每一本资料砸出来，就是一种无言的震撼。
　　“以上需要的东西，有的咱们国家有，有的没有，那就需要去攻克研究。单凭目前葫芦岛基地的几十个人，显然无法完成。所以为了加快核潜艇的研究，我在这里恳请领导们重启核潜艇项目，我们需要支援。”
　　钟蕾想了想，继续说道：“我计算过，接下来包括研究、设计、试验、试制和生产的厂家，研究所，预计最少不能少于两千家。这将是华国造船史、军工史上有史以来，协作规模最大的一次行动。”*
　　刚开始，钟蕾说出五年能造核潜艇，大家并没有人相信。
　　但现在不一样了。
　　她拿出来了最精确的数据论证，以及具体的实施计划。
　　如果真的能成功。
　　那么对于华国来说，将是一次振奋人心的大胜利！
　　“好！”
　　会议桌前那位大领导，甚至激动地站起来，盯着钟蕾问道：“钟蕾同志，五年时间，你确定能将核潜艇造出来？”
　　“只要这两千家工厂尽快开工，近百家研究所帮忙来核实检查数据，再组建专门团队来攻克核反应堆与弹/道导/弹，五年足够了。”
　　迎着领导殷切期盼的目光，钟蕾笑的十分自信：“五年造核潜艇，十年下水，三十年完成深潜，您给我三十年时间，我给国家一个能和丽国掰腕子的核潜艇。”
　　三十年！
　　看着台前自信的钟蕾，整个会议室都安静极了。
　　黄江与顾崇青笑的满脸欣慰。
　　他们的徒弟，终于到了独当一面挑大梁的时候了啊。
　　“好！好啊！”
　　那位领导激动地连叫数声好，随后肃然道：“钟蕾同志。”
　　钟蕾站直身体：“我在。”
　　“就在会议开始前，核潜艇总设计师黄江，决定申请卸任总设计师职务，并向我推荐了你。”
　　大领导目光殷切的看着钟蕾，沉声问道：“不知道，你可有勇气接过这个重担，为华国，将核潜艇造出来？”
　　他说完之后，整个会议室的人都集体抬头看向钟蕾。
　　十年默默无闻沉淀，她终究再次以最耀眼的方式，站在了国家的舞台之上。
　　尽情发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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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深海高歌41 [VIP]
　　钟蕾今年27岁。
　　这个年纪, 在科研界绝对是非常年轻的。
　　她或许十分优秀。
　　但直接任命做核潜艇总设计师，那绝对是破格提拔。
　　然而当大领导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会议室里的众人稍作惊诧，却没有人表示异议。
　　很明显, 刚刚钟蕾的表现, 征服了这里的所有人。
　　其实很多年后, 大家反而怀念建国最初期的华国。
　　不是怀念她的贫穷。
　　而是怀念她的年轻、坚韧、永远不服输的精神劲头儿, 和这个年代的纯真与美好。
　　这个年代, 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 也没那么多按部就班的规矩。
　　人们很纯粹，纯粹到可以为了祖国信仰, 咬牙奉献青春与生命。
　　哪怕现在咱们要研究的是核潜艇这样的大国重器。
　　只要你行，那国家就让你顶上去。
　　和年纪无关。
　　然而, 相比于会议室里平静的众人。
　　钟蕾自己反倒是最震惊的那个。
　　“这……”
　　听到大领导要任命自己做核潜艇总设计师，她刚才所有的沉稳与镇定在一瞬间全部破功。
　　钟蕾震惊的看着对方，片刻后反应过来，转身看向黄江，急切道：“老师！”
　　这个时候，钟蕾才明白。
　　为什么前两天在葫芦岛, 老师对自己说‘以后就轮到你来挑大梁了’。
　　然而面对徒弟求救般的目光，黄江没有回应。
　　他只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眯眯的看着她，任由她急切、窘迫着。
　　这其实所有年轻人走向成熟的必经途径。
　　你总有一天要从师长的羽翼下走出来，走到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地方, 然后独自发光。
　　大概……这其实就是一种传承？
　　师傅老了。
　　但是徒弟会背负着老师的梦想, 替他走下去。
　　黄江一直不说话, 真的要把钟蕾给急坏了。
　　老师还身体健康着呢, 突然说退就要退下去。
　　怎么提前都没带打个招呼的啊！
　　这老头，年纪大了以后越来越跟个老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如果这会儿不是有一屋子的领导在，钟蕾都要过去跟黄江置气了。
　　“钟蕾同志，你不用看你的老师。”
　　然而，看着钟蕾迟迟不给答复。
　　大领导的表情沉下来，提高声音问道：“现在，这里没有老师，也没有学生，只有国家赋予你的使命。你没有第一时间接受这个任命，可是因为你没有把握将核潜艇做出来？”
　　“我有把握。目前基地里的核潜艇资料，足以支撑核潜艇的建造工作。而我还有个叫做于晚霜的同事，她近些年来一直在钻研核反应堆相关知识，只要接下来获得原/子/弹项目组的核数据做参考，五年内做出核潜艇完全可以保证。”
　　钟蕾闻言认真道：“但建造好核潜艇，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后续要核潜艇下水，然后反复测验，才能找到我们科研的漏洞与不足，以此更新技术。这一步，我预留了十年时间。至于最后一步，也是最危险的一步，则是深潜，我给它预留出了十五年的时间。三步计划，共计三十年来实现。”

　　如果说建造核潜艇是需要付出时间、精力、青春的话。
　　那么坐进核潜艇里，可能要付出生命。
　　深潜，才是核潜艇最难的一关考验。
　　为什么这么说呢？
　　“1963年，也就是前年，丽国的长尾鲨号核潜艇载着22枚核/弹/头下水，因为在水底不慎撞到断崖，长尾鲨号掉到了近2600米深的海底。这是核潜艇根本无法承受的下潜深度。由于水底内外压强的影响，潜艇内涌入大量海水，导致所有电子设备失灵，当时在潜艇内的一百多人，全部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