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许祖国——by临西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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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江可能是很早就察觉到自己身体不行了。
所以竟然提前写好了回忆录、以及遗书。
遗书里有几句话是这么写的:
“我这一辈子都奋斗在建设祖国的第一线,所以也算是死得其所,没有遗憾。唯一放不下的,是我那个徒弟。她能力强,性格也要强,从来不跟人诉委屈,好多事情都憋在心里。她三十多岁了,也没有成家的心思,看样子也要跟我一样,选择这辈子孑然一身,甚至也要在这个岛上度过余生。”
“全都是我这个做老师的不好,让她走了这上这样一条艰难的路,也没能给她做个成家立业的表率。”
“所以等我死了,就把我埋在基地后面的荒岛上吧,这样也算是陪着她,偶尔听她说说话,诉诉苦。”
于是,黄江被埋葬在这片荒岛上。
等以后钟蕾遇到困难了,心情不好了,也能有个地方来坐一坐。
只不过他埋在地下,再也不能回应徒弟了。
不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她,也不能满眼骄傲的夸赞她。
想想还是有些难过。
为了让钟蕾能开心些,所以那天接受访谈的时候,黄江拜托记者,给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他面对着镜头,笑的格外灿烂。
这张照片,最后被贴在了他的墓碑上。
既然以后再也没办法陪小蕾说话了,那就最后留给她一个笑的最开怀灿烂的老师吧。
看到这个笑容,希望她所有的不开心,都能得到释怀。
钟蕾在墓碑前安静的坐了很久。
快到晚上的时候,有基地的工作人员来喊她。
“钟工,海军方面已经听说核潜艇被造了出来,虽然还没有正式准备下水,但他们想先来看一看。”
那位工作人员看着神情颓丧的钟蕾,犹豫着说道:“所以我们需要开个紧急会议,商讨一下这个事情,以及后续的下水方案。”
做一个核潜艇总设计师,真的很忙。
忙到这一个悼念老师的下午,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华国海军眼巴巴盼了十多年的核潜艇,终于被造出来了。
这些年,面对丽国的海上挑衅威压,海军方面憋屈啊!
所以此刻他们有多迫切的想要见到这个大国重器,完全可以理解。
“好的,半个小时后,总会议室开会,一二三组所有科研人员都要到场。”
钟蕾此刻情绪已经平复了不少。
所以等她站起来的时候,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身上也逐渐开始有了总设计师的威仪。
在黄江面前,她可以哭,可以抱怨,可以软弱,可以偶尔讲个俏皮话。
但现在老师走了,以后所有的问题,都得她自己一个人面对。
核潜艇总设计师,绝对是这个基地的核心精神支柱。
所以谁都可以迷茫软弱,唯独她不行。
她得挺直脊梁,坚定信念,然后带着一整个基地的人往前走,把核潜艇搞出来,带着核潜艇成功下水,完成国家赋予她的使命。
钟蕾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从1970年到1988年,此后十八年,她一直待在葫芦岛核潜艇基地,始终奋斗在一线岗位上。
1970年,长征一号核潜艇初步下水,华国一片振奋。
次年,长征一号首次潜水试航。
1974年,长征一号正式加入海军,开始服役。
只是因为北方水潜,而核潜艇下水后又极度危险,华国的核潜艇,一直未曾下水进行深潜实验。
这十八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曾经贫穷的华国,从改革开放开始,实现了经济、科技的世界级腾飞。
人们的生活水平肉眼可见的开始提升。
十八年间,小蕾号已经技术革新到了第四代渔船。
1985年,8405号,也就是小蕾号第四代拖网渔船,组成了我国第一支远洋渔船队,开赴西非海岸。
自此实现了华国建国三十余年后,渔船出公海远洋捕捞的目标。
据悉,当时护航小蕾号渔船队出海的,是一艘叫做‘中华号’的护航舰。
这艘护航舰的总设计师,名字叫做陈松。
只是小蕾号的设计师,因为年代久远,目前已经考据不到这个人的资料。
各大图书馆里存留的当年小蕾号的相关报纸,不知道为何都全部被抹除了。
申市一些老人们,在报纸、电视上看到‘小蕾号’出公海的时候,依稀记得,好像当年设计这款渔船的设计师,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但时间真的太久远了。
久远到这件事已经被人们彻底遗忘。
唯有当时交大的学生们还记得,那个‘牛人’钟蕾。
她设计出小蕾号,她开学就毕业,她乘坐小蕾号在海上顶着丽国战舰航母的压力,为渔船护航。
哦对了,当时也是钟蕾提出来,有朝一日华国的渔船,可以出公海捕捞。
一晃三十年,这事儿竟然还真的实现了。
牛人不愧是牛人,当真了不起!
但这些年似乎……没听到这位牛人去哪里发展了啊?
当真是奇怪。
三十年过去,曾经的年轻学生们早已经成家立业,甚至有了儿女,孙女。
大家偶尔同学聚会的时候,饭桌上回想当年在学校里的一幕幕,总会有人提起‘牛人’。
“真的绝了,几十年过去了,我有时候脑子里还有一些画面。我甚至已经记不清牛人长啥样,但那天她站在校庆大礼堂的舞台上,穿着一身白裙子,漂亮的好像在发光,浑身都是神采自信……话说回来,她到底去了哪里,怎么没一个同学跟她有联系?”
到底是去了哪里呢?
刚开始大家还好奇,还想打听下,可几十年过去,终究是把这个事儿给忘了。
时间会抹除掉一些人,一些事情。
比如1970年,黄江走了。
1985年,也就是十五年后,顾崇青也走了,享年86岁。
相比于晚年一直生病的黄江。
顾崇青倒是没受什么病痛,但他是真的老了,老到时间残忍的抹除了他的生命。
而曾经满身光环的钟蕾,她所做的事情也被时间抹除,最后——
彻底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不复存在。
但她真的不存在了吗?
不是的。
她在另外一个不被大众知道的领域,仍旧在肆意尽情发光。
比如,1988年。
一个震惊的消息从葫芦岛基地传出,接着迅速传遍整个华国高层。
核潜艇要正式进行深潜试验了。
这个时间,比当年钟蕾向国家保证的深潜时间,整整提前了七年。
“核潜艇要进行深潜了。”
“真的?这是好事啊!一旦深潜成功,我们就是世界上第五个拥有核潜艇,且带着核/弹头深潜下水的国家!这对我们华国来说,绝对是一次振奋人心的胜利!”
“但核潜艇深潜是极度危险的一件事,一个稍有不慎,就会沉入大海。”
“可……再危险,终究是要深潜的啊,不然咱这核潜艇终究是没有震慑力。”
“道理我当然懂,但钟工要亲自下水。”
“什么?她可是总设计师,怎么能贸然以身犯险!这个事情还得再商量。”
“没办法商量,钟老那脾气,倔的很,谁敢拦?她说了,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作为总师,她得为下水深潜的人的生命负责到底。”
“这……唉。”
“既然劝不住,那就做好万全准备吧,去整个海军方面筛选,给长征一号配备最好的安全兵,务必保证长征一号的安全!”
长征一号核潜艇,绝对是华国的大国重器。
那么造出长征一号的钟蕾呢?
她无疑是华国的‘国宝级’人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钟蕾的名字,已经上了红/字头文件备注。
很多人对她的称呼,也从钟工,变成了钟老。
一晃三十年过去,钟蕾五十多岁了。
也确实是老了。
此次核潜艇下水,绝对是一件大事儿。
指令下达后,整个华国海军都开始暗中部署,随时为此次深潜实验待命。
单单是长征一号选出来的安全兵,就有三十六个,他们绝对是全国海军安全领域最出色的兵。
驻申市海军部队里,有一位名字叫做钟衡的安全兵,因为优秀的履历和丰富的经验,有幸被选中。
从被选中的那一刻开始,钟衡就被秘密带去海南,不仅不能和家里联系,还签署了一沓厚厚的保密协议,并且还要经过长达三个月的‘核潜艇突击安全培训’。
因为任谁都知道,核潜艇一旦下水,如果有一点点纰漏,那包括一整个核潜艇内的所有人,都会尸骨无存,葬身大海。
这个任务可以说是非常艰巨。
尤其是,当听说核潜艇总设计师要亲自下水以后,这群安全兵们神经都跟着紧绷起来。
一块扑克牌大小的钢板,潜入水底数百米以后,承受的水压力是一吨多。
而长征一号核潜艇,总长度有一百多米。
可以想象这是个多么可怕的情况。
这些年来,除了1963年,丽国长尾鲨号核潜艇沉没大海之外。
1967年,大不列颠国第一代攻击型核潜艇沉没。
1968年,丽国‘天蝎号’核潜艇沉没。
同年,一起沉没的核潜艇还有苏国的‘K—172’号。
1970年,苏国又一艘核潜艇沉没。
以上每一艘沉没的核潜艇,艇内上百号成员无一例外,全部身死。
在一群安全兵中,来自申市海军的钟衡,综合素质最好,也是最沉稳的那个。
所以当总设计师来到海南的当天,海军方面决定让钟衡作为代表,去迎接总设计师,顺便和总设计师先熟悉一下。
钟衡今年五十五岁了,这些年也跟着一起上过战场,没少经历风浪。
他肩章上的两杠一星,就是对他付出的最好回馈。
但迎接总设计师这天,他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就有些心跳加速。
“这个时候,一定要沉稳些,你平时表现得就很好,这次千万不能出纰漏。那位首长给华国奉献了太多太多,不到万不得已,大家都不想她下水。但是她性格倔,没人敢劝她,也劝不住。你是安全员,是最专业的人员,所以你得顶上去。”
总设计师快到的时候,来了一个海南方面的海军高层。
他盯着钟衡,沉声交代道:“我要你用自己最专业的知识和经验,告诉她这件事的危险性,然后尽全力劝她不要下水。华国的核潜艇可以沉,但是她不能出事儿,因为整个华国都无法承担这个损失。”
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涯,让钟衡的身体素质极为出众,纵然已经五十多岁了,看起来仍旧精神抖擞。
只是眼角细密的皱纹,出卖了他的年纪。
“保证完成任务!”
听完上司的命令,钟衡穿着一身海军制服,沉眉敛目,挺直胸膛经历。
他的脸上满是坚毅果敢,带着一股子从沙场上厮杀过的狠劲儿。
一看就是个让人喜欢的兵。
“不错不错。”
海军高层拍了拍钟衡的肩膀,很满意。
但让这位海军高层怎么都想不到的是,看起来十分优秀的钟衡,却在关键时候出了岔子。
当时,总设计师的专机从葫芦岛出发,在海南某岛屿降落。
一众海南军方人员赶来迎接。
在一群安保人员的护送下,总设计师下了飞机。
她穿着一件不起眼的灰色老式工装,头发灰白,腰身佝偻,还带着一副眼镜。
听说总设计师年轻的时候,经常熬夜工作,所以熬坏了眼睛,而且还常年腰疼,走路的时候下意识弯着腰缓解疼痛,久而久之腰就不太能挺直了。
核潜艇的工作十分繁琐,她要负责管控调配的事情太多了,每天都是忙不完的事情,操不完的心。
所以五十出头的年纪,人就已经苍老的厉害。
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岁月从不败美人。
纵然已经老去,她的脸蛋不如年轻时候青春,长满了皱纹,但眉眼依旧出色,花白的头发被一丝不苟的梳起来,一张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就令人心生亲近。
但她终究是老了。
人老了,就喜欢追忆感慨当年。
“想当年,咱们从申市去首都,绿皮火车都得坐一天一夜,哪像现在这样啊,刚上飞机眯一会儿,转眼就到了。”
她被工作人员搀扶着走下飞机,转身笑眯眯的说道:“哎呦,现在咱这个日子啊,是越来越好了。”
在她说完这话以后。
飞机上陆续又走下来四个人,两男两女,看着大概都五十多岁的样子,倒是比总师年轻不少。
“真当还是你年轻的时候呐,现在让你坐一夜的绿皮车,那可有你遭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