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暗恋我——by蒋牧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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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邬乔看着他平静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的反问:“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她在聊天中暴露的?还是从一开始……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是邬乔。”程令时哑声开口。
邬乔试图理清楚现在的状况,可是她发现自己好像怎么都想不明白,她现在真的是满肚子的疑惑,一脑袋的问题。
为什么程令时要装作一个陌生人,一直潜伏在她身边。
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不告诉自己真相。
还有为什么之前,他要给自己发那封约见面的邮件。
“为什么呀?”终于邬乔,还是问出了口,她闷闷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令时眼睑微垂,视线轻轻落在她脸上,声音格外低沉道:“我在美国出车祸之后,过了三天才在ICU醒来,第一时间就想联系你。可是当我打电话回国内,得到的消息就是你已经离开清塘镇。后来我请张嫂几次去找你,但是都没找到你。”
那时候邬乔误以为他不信守承诺,所以刻意躲避了张阿姨,后来更是暑假还没开学,就直接离开清塘镇出去打工赚取大学的学费。
邬乔听着这话,心底微抽,随后一股名为心疼的情绪蔓延。
她眼底沁出泪光,微撇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语带哽咽道:“对不起,我当时真的不知道。”
程令时轻叹了一口气,从门口走过来,他在床边坐下,伸手将她垂在耳畔的长发拂到了耳后,那双仿佛蕴着星光的眼睛,牢牢的看着她,低声说:“早早,我说这个不是为了让你内疚,我就是想告诉你。”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未离开过。”
在那个建筑论坛上,程令时看到邬乔所用的名字时,第一反应时,是惊喜的。他抱着万一的可能性,回复了邬乔提的问题,试图跟她联系。
当两人真的互相留了邮箱之后,他一点点的试探,终于确定她就是邬乔。
那时候他们已经失去半年,他知道自己的失约,肯定是让小姑娘伤心难过。
一开始他是想着借陌生网友的身份,跟她相处之后,找个机会解释清楚这件事。可是后来好像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相反,程令时似乎也喜欢上了那种相处方式。
轻松而又自在的。
他虽然隔着屏幕,但是却能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努力和认真。
明知道她一直就像是一颗小小的太阳,却依旧想要看到她更好的成长,他始终陪伴着她长大,却又仿佛在等着她长大。
听着他的话,邬乔突然发出了清楚的啜泣声,紧接着,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先是一颗一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之后便是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落了下来,滴在她握着平板的手背上。
一直以来,邬乔都以为她的暗恋,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是一辈子都无法触摸的妄念。
从十五岁开始,她就遇到了他。
从那时起,她开始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人,他那么优秀,那么高高在上,那么遥远,她的少女心事,是无处可述说的幽梦。
可现在她不仅梦想成真了。
居然还告诉她,这么多年,他始终都默默守候在她身边。
见邬乔哭的这么厉害,程令时忍不住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语气透着些许无奈:“怎么哭的这么厉害,不喜欢我是T吗?”
邬乔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拼命摇了摇,她仰起头望着他说:“喜欢。”
T是对于她而言,最特别的存在。
如今这个最特别的存在,就是她一直以来都喜欢着的人。
“我只是觉得,”邬乔抬手胡乱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低声说:“我好像配不上,你对我这么好。”
这样始终如一的默默守候,让她觉得既惶然又无助。
觉得自己好像怎么都回报不了他。
程令时听她这么说,心底一揪。
他双手轻轻握着她的肩膀,随后抬手将她的眼泪拭去,微微垂着眸,眼神温柔而缱绻:“早早,我是不是从来跟你说过,关于我的事情。”
邬乔抬头,泪珠还挂在眼睫上,安静望着他。
“如果你听完这件事,就会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程令时声音微顿:“你不是配不上,而是永远值得。”
那是一段相当长的故事,甚至要从很多年前说起。
“我妈妈在我面前跳楼自杀的。”
邬乔茫然而震惊的抬头望着他,程令时看着她眼底忽然又涌起的眼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反而安慰道:“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哥哥能平静接受了。”
程令时的父母并非传统的家族联姻,他母亲出生上海,是在美国读书时遇到他爸爸程孝何。
他母亲霍唯茵并非名门闺秀,顶多算是个言情书网。
但是程孝何这人,年轻时比程令时还要狂妄不羁,爱上了之后,便是不顾一切。家里不同意也没事,他连新加坡都不回,直接跟着霍唯茵回了上海定居。
所以程令时是在上海长大,入的中国国籍,拿的中国护照。
后来程家拗不过他们,在程令时出生之后,他们感天动地的爱情被程家所承认。
这是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但是童话故事的结局是停留在最美好的婚礼阶段,但是现实生活中,故事得进行下去。
婚礼走向生活,即便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发愁,但是依旧充斥着无数的诱惑。
特别是程孝何那样的人,长相英俊,出身豪门,即便已婚有子,依旧挡不住女人前赴后继。或许最初的时候,他确实也抵挡过这种诱惑。
可是当爱的激情消失后,便只剩下蠢蠢欲动的心。
程令时不知道程孝何第一次出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但是最初的霍唯茵肯定很绝望,或许两人也争吵过,但是当程令时长大后,他父亲的出轨已经成了常态。
他身边总是会出现,更年轻的女人,更貌美的女人。
直到他十七岁时,程孝何与一个女明星的风流韵事再次上了新闻,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早已经看不惯他的程令时,开始劝说母亲离婚。
程令时当时正在读高中,已经开始准备申请美国的大学。
他劝说霍唯茵跟程孝何离婚,他带着她去美国,母子两人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但是霍唯茵却拒绝了。直到程令时前往美国读大学,她都没有松口。
那是大一的时候,年末还没到放假,程令时生日快到了。
霍唯茵给他打电话,这是他们第一个分开过的生日,程令时读的是建筑系,一直都很忙,他又是那种事事追求最好的人,每周也顶多跟霍唯茵联系三四次。
那天霍唯茵打电话过来问道:“阿时,你今年生日会回家吗?”
“应该不回吧,怎么了?”程令时正在打电话,他笑了下:“你想我了?”
“嗯,”霍唯茵低声应道。
程令时说:“那您来美国吧,正好陪我住一段时间。”
那边一如既往的沉默,许久她低声说:“要是机会的话,妈妈就去看你,妈妈真的好想你。”
但是很快,霍唯茵就挂了电话。
之后几天霍唯茵也只是偶尔回复他的信息,后来程令时还是没忍住,在生日的前一天,定了回国的机票,打算回去,给霍唯茵一个惊喜。
顺便再次劝说她一起去美国。
那天下了飞机,程令时看见手机上十几通电话,都是他妈打来的。
在出租车上,他回了电话,就听霍唯茵着急的声音问道:“阿时,你怎么不接电话。”
因为想给她一个惊喜,程令时也没说实话,反而哄道:“我不是过生日嘛,就跟朋友来滑雪,山上信号不好,所以没接到。”
“难怪。”霍唯茵语气轻松说:“儿子,生日快乐。”
在挂掉电话前,霍唯茵突然问道:“阿时,你待会方便跟妈妈视频吗?”
程令时一笑,正要说不方便,霍唯茵低声说:“还是算了吧,你跟朋友好好玩,妈妈就是想你了,想再看看你。”
当时程令时并未多想,反正他很快就要到家了。
半个小时后,他下了出租车,往家里走。刚到了楼上,打开家里的大门,往客厅走出去时,就看见一个白色身影站在窗边。
“妈。”程令时刚喊了一声,那个身影已经从窗边一跃而下。
霍唯茵甚至都没回头看他一眼。
后来他才知道,程孝何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霍唯茵在跳楼之前,给他打了电话。她听到开门的声音,以为回来的是程孝何。
所以她头也不回的跳了下去,她就是打算当着程孝何的面跳下去。
想用自己的死,惩罚他一辈子。
但是她没回头看一眼,也没听到程令时叫她的那一声。
程孝何甚至是在她被救护车拉去医院后,才赶了过来,当时程令时站在那里,茫然而安静的站着,脸上甚至没有悲痛的表情。
就半个小时而已。
明明他还听到霍唯茵跟他说话,用永远温柔的声线喊着他,阿时。他还想要给她一个惊喜,想劝她走出这段让她不开心的婚姻,跟他去美国。
她不过才四十多岁,风华正茂,完全可以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为什么只过去半个小时,就什么都没了。
程孝何赶到的时候,程令时转头看着他,那双迷茫到不知所措的眼睛,渐渐凝聚成了恨意和绝望。
霍唯茵的葬礼是程令时一手安排的,他拒绝程孝何出现,疯了一样的让他滚出去。
之后,他重新回了美国,可是一切都变了。
他的人生仿佛进入了一个死胡同,不管怎么样都找不到出口,他只要闭上眼睛,就开始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点带她走,哪怕她哭也好,闹也好,将她从那个让她绝望的男人身边带走。
后来他在家里收拾霍唯茵的遗物,发现了她正在吃的药物。
全都是治疗抑郁症的药,她已经到了重度抑郁症的程度。
可是他却没能发现,或许在某一刻,妈妈是希望他去拯救她的。可是他没能早点发现,直到她去世,他才迟钝的发现她过的有多痛苦。
那段时间程令时就像被黑暗一点点吞噬,不管怎么想,都无法让自己解脱。
美国是个世界上滥用药物最为严重的国家,哪怕不是毒品,他也找到了让自己沉溺的方法。
曾经他知道自己霍唯茵唯一的希望,是让她开心、快乐的源泉。
所以他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超过所有人的优秀,成为她的骄傲,让她在这绝望的人生之中,不至于完全没有希望。
可是现在,他好像找不到前进的方向,这世上他最想哄的那个人消失了。
他想要为之努力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冲着他笑,跟他说,阿时,你是妈妈的骄傲。
也就那时,程望之去了美国发现了他的情况。
他将程令时狠狠揍了一顿,并且拿出一封信,那是霍唯茵寄给程望之,让他转交给程令时的信。
看着信上霍唯茵一遍又一遍说着不舍和对不起,程令时拽着信纸,忍不住想着,她跳下去的那一瞬间,有没有想着他。
只要她转头看一眼,他就在她的身后。
程令时去了一趟疗养院之后,便被程望之安排回了清塘镇休养。
那是他们的老家,程家的祖宅一直由他们维护修缮,这么多年来,除了祭祖之外,他们也很少回去。程望之知道那样的江南小镇,安静又宁和,是个适合休养的地方。
也就是在那里,程令时遇到了邬乔。
……
“还记不记得,我救了你那次,你非要请我吃饭,”程令时语气轻缓,笑着看向邬乔,说道:“直到我那天晚上回去,坐在车里,遇到你一个人去抓黄鳝,那么黑的天,四下无人,你就拎着个桶,一个人在田里待了好几个小时。”
“我当时就在想,这小孩干嘛呢,非得这么认真。”
床头柔和的光线映在他的眼底,他就那么直直的望着邬乔,轻声说:“后来我才明白,这小孩是把她觉得最好的,给了我。”
霍唯茵走后,他的生活坠入了一片黑暗,甚至他放任自己堕落、自毁,但是后来他遇到了一个小孩,父亲早亡,母亲遗弃,却依旧活的像个小太阳一样。
哪怕只是一个随手的善意,她也依旧想要全力以赴的回报。
她就像一束细微却又明朗的光,照进他阴暗而又混沌的内心。
邬乔虽然没再继续哭,可是心痛的跟什么似得。她真的没想到,那个在夏天里照亮了她生活的小哥哥,其实也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阳光又耀眼。
原来他的生活也经历过那样绝望而惨烈的伤痛,可是她却一点都没察觉。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你也曾经经过这样的事情,”邬乔一直在抽泣,带着哭腔说:“我还以为……”
她以为他的人生,应该是永远热烈而光明的,活在被爱的环境里,是让人仰望而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