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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反派黑化前——by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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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娑跟在他身边万载,对这样的决定毫不感到意外,它剑身震动两下,一道锐利至极的剑意随即钻入秦冬霖沉黑的眼瞳中。
  秦冬霖身体顿时有片刻的僵直。
  他能明显感觉到,在这一刻,自己变成了两个人,一个作为当事者,一个作为旁观者。
  画面开始在东海的阵法上,秦冬霖手掌心里躺着一颗鲛珠般大小的龙丹,莹润透亮,十分不凡,可他眉骨高耸,一张毫无瑕疵的脸上丝毫寻不到半分得到珍宝的喜悦,他另一只手上捏着一张薄薄的传音符,里面的人说完了话,那张黄澄澄的符纸便自动燃烧起来,化为了满手的流沙,从指缝间漏下去。

  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秦冬霖知道,传音符是流岐山一名长老传来的,说的是宋湫十找了新欢,给他戴了绿帽子的事,催他速速回去。
  从东海到临安城,横跨四个海域,八万多里,秦冬霖横渡虚空,只用了两日的时间。
  画面展开到这一步,依旧是和记忆中一样的发展过程,秦冬霖在临安城被管事拦下,带到阮芫的面前。
  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很快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转折点。
  ——宋湫十带着程翌跑了。
  主城封锁了消息,府内府外天族安插的眼线都被宋昀诃以强硬的手段血洗,主城和临安城那些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似乎终于停歇了下来。
  可流岐山的人知道,这件事,彻底闹大了。
  秦冬霖作为当事人之一,是在宋湫十走的第五日知道的消息。
  宋呈殊和宋昀诃亲自到阮芫的院子里赔罪。
  秦冬霖眼中一向儒雅翩翩,风度不减的宋叔父,在大寿来临之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憔悴了下去。
  宋呈殊和阮芫说话,宋昀诃则站起身,跟秦冬霖到另一间小院外,神情颓唐地说起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实说来说去,意思无外乎只有两层。
  那些甚嚣尘上的流言是真的,宋湫十另有所爱是真的。
  “冬霖,这事是主城不对,我们没有管好小十。”温润似玉的主城少君眼下挂着两团乌青,语气颓然,“我们以往,太惯着她了。”
  想让宋昀诃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不容易的。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放在手心里捧着都怕受了委屈,从小到大宋湫十干的错事,都是他头一个上去顶罚。
  听完始末,一向喜欢拿湫十开玩笑的伍斐都呆住了,他脊背抵着树身,嘶的抽了一声凉气,问:“这五日,你们联系不上人吗?”
  “若是能联系得上,这会跟着父亲来跟阮姨赔罪的,就该是她了。”宋昀诃苦笑,道:“五日前,两人消失的第一时间,主城就出动了飞鱼卫去搜,父亲亲自出手,也没能感应到她的所在位置,直到昨夜,她留在我那的感应符彻底失效了。”
  感应符失效,意味着她人已经不在琴海主城的所属地域内了。
  她带着一个重病的男人,抛弃了现在所有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奔赴了远方。
  真是想不到,从小被身边人宠着捧着长大的麻烦精,竟有如此硬的心肠。
  宋昀诃想不通,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这根本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个妹妹能干出来的事。
  可再怎么不信,这事还是真真切切发生了。
  秦冬霖从头至尾,没有说过半个字,听完,转身就走了。
  没有冷声质问,没有拂袖而去,他甚至只是轻微地压了压眉。
  晚些时候,宋呈殊和宋昀诃起身告辞回主城,阮芫没有留他们。在他们走之后,她唤来秦冬霖,以一种相对平和的语调跟他聊起了宋湫十。
  她还是称呼宋湫十“小十”,言语之间依旧显得亲昵而自然,并没有动怒或是谩骂。骨子里极好的涵养让她做不出这样的事。
  阮芫真心诚意地跟秦冬霖道歉,说不该因为妖族内部的关系,而违背他们的意愿,在他们那么小,什么都还不懂的时候就强行将两人凑在一起。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主城的消息很快就压不住了,在这之前,为了你的声名和流岐山世代的威望,长老团会澄清你和小十的关系,没有婚约,没有定亲,她与你之间,和伍斐一样,是兄长,是玩伴。”自然而然的,聊到了这一步。
  秦冬霖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吐出几个字,依旧理智而冷静:“先找人,再说。”
  青梅竹马,日月相对,数万载的时光,他们太了解彼此了。
  彼时,他以为,以宋湫十的性情,不出三日,就得通过留音玉联系他,装乖扮可怜让他去收拾烂摊子,同时应付她动了真怒的爹和兄长。
  这样的事,从前不知道发生过多少回。
  夜晚,秦冬霖洗漱之后,将腰间上挂着的留音玉扯下来丢到桌面上,神色难测,他甚至不可抑制的想,这一次,任留音玉闪多少回都没用,他一个都不会理会。
  可一日,两日,十日八日过去,那枚留音玉,从始至终没有再闪动过灵光。
  画面到这里,已经有些不清晰。
  紧接着,秦冬霖看到自己在某一日午后,随手将那枚留音玉随手丢进了抽屉里,再也没有回去看过。
  主城和流岐山的关系,因为这件事,陷入了一个从所未有的低谷里。虽然在外界眼里还是一切照旧,可有些人,有些事,到底不一样了——身为少君的秦冬霖和宋昀诃感受尤其深刻。
  秦冬霖天生是淡漠而凉薄至极的性情,在宋湫十这件事发生之后,就更不近人情。
  他的世界,倏而安静下来。
  从前秦冬霖嫌宋湫十吵,甚至不止一次觉得疑惑不解,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宋湫十这样的女孩子,说起话来叽叽喳喳,能从南说到北,从天上说到地下,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话,让人一刻也静不下来。
  可习惯从来是一件可怕的事。
  起初,秦冬霖只当身边没了个小尾巴,一日两日不觉得有什么,他素来对自己严格,流岐山的事多,修炼也不能落下,他奔波在书房和密室中,一刻都没有闲暇,可时间长了之后,他便后知后觉的开始下意识去回想、怀念一些什么。
  这样日夜不分的日子倥偬而过,一眨眼便是数年。
  有一次,临安阁的符玉斋开了一场拍卖会,伍斐和他恰好路过,前者本身就是个喜欢看热闹的性格,加之也实在看不得秦冬霖越来越清冷无趣的生活,便拉着他入了临安城。
  拍卖会后,他们拐入一条巷子,在自己还没意识到的时候,脚步已经停在了一家酒楼前。
  酒楼不大,分为三层,看起来有些陈旧,看胜在干净整洁,牌匾旁挂着两串胖嘟嘟的红灯笼,看着倒有些喜庆。
  伍斐忍不住啧了一声,将展开的扇子合上,啪的一下打在虎口处,挑眉道:“怎么着,来都来了,进去坐坐?”
  秦冬霖凝着眉,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种明显至极的抗拒与不喜,可鬼使神差的,那声已经到了嗓子眼的“不必”没有说出口。
  勤快的店小二肩上搭着一块汗巾,热情地招呼他们入了二楼的雅间。
  坐在熟悉的位置,扭头,窗外是熟悉的茶楼和街道,叫卖声不绝于耳,秦冬霖和伍斐彼此对视,又很快错开视线,只觉恍若隔世。
  伍斐从空间戒里取出一坛酒,馥郁的醇香很快散发出来,他笑着点了点酒坛,问:“来,今日我大方一回,请你痛痛快快饮一场。”
  秦冬霖这个人,拥有极其可怕的自律和自控能力,他并不酗酒,就算是有要饮酒的时候,也会适可而止,及时喊停。
  可那一日午后,他纵着自己喝了一盏又一盏。
  烈酒入喉,有些平日刻意压抑、回避的东西,便像是钻到了空子一样,见缝插针地往脑海里钻。
  对面的伍斐已经成了一滩软泥,眼神勉强还能保持一二分的清醒,酒过三巡,他大着舌头问:“把宋昀诃叫出来?”
  他们四个一起长大,但宋湫十那件事之后,几人几乎没有再碰过面。
  秦冬霖又灌了一口烈酒下去,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伍斐的话。
  宋昀诃到的时候,雅间里已经是满室酒气,伍斐彻底趴在了桌面上,手指颤颤巍巍,连酒盏都拿不稳了。
  宋昀诃朝着雅间里唯一一个还清醒的人颔首,点了点烂醉如泥只会傻笑的伍斐,笑问:“他这是喝了多少?”
  秦冬霖慢悠悠转着手里小巧的酒盏,掀了掀眼皮,瘦削的指节在身侧空了大半的酒坛上敲了一下,意思不言而喻。
  他们都还是老样子,模样没变,性格也没变,每一个在外都是混得风生水起,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有些东西,就是明显不一样了,就像砸碎的精美瓷瓶,就算令最手巧的师傅回炉重造,也没有从前的韵味了。
  都说破镜重圆,冰释前嫌,轻轻巧巧八个字,真要做起来,却难于登天。
  这一次,一向清冷自律的秦冬霖醉了,一向深知分寸的宋昀诃也醉了。
  脑袋混沌了之后,有些平日里藏得死死的,绝不肯让旁人知道的话,就克制不住一样,一句一句接着往外蹦。
  伍斐开了个头,他一巴掌拍到桌面上,醉醺醺地嚷着:“就应该多聚,你们两个、两个都推三阻四的,有什么意思!”
  宋昀诃笑,可笑到一半,便维持不住了一样似的,嘴角翘起的弧度慢慢落下来。
  这几年,时时刻刻维持着笑容,太难了。
  秦冬霖酒品极好,喝多了也还是不说话,眼里冷冷清清,雪一样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他坐着的长凳上传来一股力道,他顺着方向瞥过去,瞳孔蓦的缩了一瞬。
  宋湫十还是老样子,小小的脸,细细的腰,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露出雪白的脚踝,脚踝上还系着一个小巧精致的银铃铛,她一动,清脆而空灵的声音便传入耳里,叮叮当当的,整个雅间里似乎都热闹起来。
  秦冬霖捏着酒盏的指节根根泛起不平静的白。
  四目相对,她突然凑近,巴掌大的脸在眼前放大,声音里含着笑:“看傻了?”
  “我今日这身衣裳,是不是很好看?”她自然地挨着他坐下,神情里不难看出得意的意思:“霓裳阁里独有的一件,从莫软软手上抢过来的。”
  秦冬霖顿时说不清自己的心情。
  跟记忆中翻来覆去涌现的画面一样,只要宋湫十在他身边,就不可能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坐着,她先是抱怨般地道:“你跟这两人喝酒,怎么不同我说。”
  这个时候,宋昀诃在她眼里,便成了“这两人”中的一个。
  说完,她突然转过头,看了看他,那张脸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切换成委屈的模样,她凉凉的手指尖点了点他突出的手腕骨,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愤愤的指责意味:“你留音玉是挂着当摆设的吗?我给你留的气息是白留的吗?”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不联系你,你就不找我的。”
  宋湫十说着,也没指望秦冬霖这个清冷闷葫芦会搭理她,她伸长了手,去够了够酒坛,动作娴熟地给自己满上一杯。
  秦冬霖见她举起酒盏就往自己唇边送,终于有反应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开口:“这酒烈……”
  别贪杯。
  可后面三个字,他还未出声,便像是意识到什么,兀自停下了。
  他出口的声音又沙又哑,像是几日未曾碰过一滴水。
  秦冬霖伸手,重重地摁了摁自己的喉咙,而后几乎是眼睁睁看着她整个人,从头到脚一点点消失在空气中。
  他无声看着这一幕,在某一刻,他终于忍无可忍般,伸出手掌,虚虚地在半空中握了一下,试图去牵她的手。
  “你别……”
  别走。
  这两个近乎低声下气的挽留的字眼,几乎折碎了秦冬霖一身的傲骨和尊严。在清醒的情况下,他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可即使他说了,宋湫十还是走了。
  亦或者,根本就没回来过。
  宋昀诃又连着喝了好几杯,才跌跌撞撞地站起身,隔着一张八仙桌,他重重地拍了下秦冬霖的肩头,眼尾被烈酒辣红了,就连声音,也仿佛带着一股催人泪下的辛辣味:“这几年,我总觉得对不住你们,宋湫十她……”
  他哽了下,几乎说不下去了:“她太不懂事了。
  太不懂事了。
  秦冬霖回流岐山的时候,一身酒气。
  他又翻出了那块留音玉,翻来覆去看了许久。
  他站在窗前,接着酒意说服自己,而后近乎妥协般地闭上眼,想,只要她主动找他一回。
  只要她有回来的意思。
  他去接她回来。
  画面在这里戛然而止,秦冬霖眼中闪烁的剑意消散,婆娑摆了摆手,声音有些疲倦:“我能调动的力量暂时只有这么多。”
  说完,便嗖的一声落入了婆娑剑本体中恢复灵力。
  秦冬霖久久站立在窗前,直到一阵冷风过,他才从画面中的场景中抽离出来。
  短短半个时辰,他感受到了属于另一个秦冬霖的全部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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