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by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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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扭头,视线齐平的正是他的下颔:“比之唐姑娘呢?”
沈却垂眼,正巧撞上她的视线。
原来是因昨日之事?她还在惦记昨日那事?
他无意与醉鬼解释,只道:“你给我坐稳。”
虞锦撇撇嘴,又掰着手指头开始絮叨:
“那个松衣舞女,说话细细弱弱,很是柔情百态。”
“粉衣的,娇俏可人,笑声似银铃,很是悦耳。”
“黄衣姑娘,就是给你斟酒那个,你记得么,她……”
虞锦醉意彻底涌上头,她絮絮叨叨,说完一遍,稍顿片刻,又开始说:“那个松衣舞女,说话细细弱弱……”
沈却:“……”
仿佛耳畔挂了个喇叭,嗡嗡嗡个不停,吵人得很。
他忍了忍,才没将人从马背上丢下去,只厉声道:“虞锦,把嘴闭上。”
虞锦声音一顿,闻言就咬唇气恼地想,他就这样被唐嘉苑迷得神魂颠倒?
那么多千姿百态的女子,一个都比不上唐嘉苑?
虞锦扭头,握拳恨恨道:“我是为你好。”
沈却:“你再说话,你就自己走回去。”
醉酒的小姑娘,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尤其是虞锦。
这便是为何从前在灵州时,虞广江和虞时也绝不许虞锦碰酒的缘故。
男人最后一个“去”字落地,马儿忽地高抬前蹄,嘶吼着急急停下。
缘由无他——
虞锦脸儿一仰,毫不留情地咬了沈却一口。
正正是他下颔的位置。
沈却怔住,握着缰绳的手骤然紧缩,他哑着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道:“虞锦,你给我松嘴!”
话落,她咬得更重了。
报复似的,咬破了皮,还渗出了血。
小姑娘尝到血腥味,下意识舔舐一下。
“轰”地一下,沈却吸气,松开缰绳,扣住她的腰肢。
力道很重,虞锦似是和他较劲一样,嘴上的力道也很重。
半响,沈却蹙眉,抬手在她身后点了个穴道,身前的人倏然昏睡过去,一头青丝散在他手背上。
男人胸膛起伏不定,擦了下血渍,目光深邃,瞥向那轮透亮的明月。
他躲过了。
是她,非要往上凑的。
第14章 认错(捉虫) 若是因我毁了阿兄这张胜……
月明星稀,梆子声“噹噹”落地,马儿行至画舫的一瞬,正好宵禁。
沈却抱着虞锦回到画舫。
听到马蹄声,落雁急忙迎了出来,见虞锦这么被横抱在手里,免不得又想起前几回的凶险事。
毕竟,没有一回是好事。
然,她先是被自家王爷下颔上那一圈牙印给唬住了!
要命,这显然是人咬,谁那么好本事……
沈却看她一眼,道:“备醒酒汤。”
“哦、哦。”落雁连忙回过神,僵硬地点了两下头。
沈却踏入舱内,左拐,步入厢房。
解了虞锦的睡穴,她也没醒过来,只蹙了蹙眉头,是彻底醉昏过去了。
他推开楹窗,任夜风扑面而来。
男人抚了抚下颔那一圈破损的肌肤,隐约还有些刺疼,遂烦躁地松了下衣领,侧目看她。
虞锦那双眼睛,生得如天上星、似海底月,单那么看着,就能让人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
好像,她就该受人追捧、爱护、庇佑,予给予求。
而那些人里,也包括他。
于是从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一直在退让和破例,且无理由,就只是……不舍得。
以及沈却回避过多次的,对她的渴望。
不舍、渴求。
沈却生来二十三年,第一次体会这般滋味。
荒诞离奇、千缠百绕、辗转难磨。
男人伸手向前,屈指用指背蹭了蹭她的眉眼。
“笃笃”两声,有侍卫道:“王爷。”
沈却神色自若地收了手,“进来。”
侍卫垂首而进,眼珠子十分规矩,不敢随意乱瞧,只将名册呈上,道:“这是虞大人麾下的部将名册,属下遣人探查过,虞姑娘少掺和军中之事,是以与之相熟的不过几人,其中有个江少将,曾是虞大公子的随侍,倒是常出入虞府,不过此人也在此次边城战役的名单中。”
习武之人自幼便有随侍,就和公主皇子们的陪读一样。
沈却面无神色地抬头凝了眼虞锦,她那日喊的将军,是他?
“死了?”
“回王爷,死亡名录里并无此名。”
那就是随着虞家父子凭空消失的两千兵的其中一人了。
半响,沈却不甚在意地搁下名册,道:“知道了。原州事毕,你吩咐下去,三日后准备启程回垚南。”
“是。”
侍卫应声退下。
沈却闭了闭眼,吸气、又缓缓吐气,他起身整了整衣着,深深凝了眼酣睡淋漓的人,才提步离开。
身上沾了些不该沾的脂粉味,他离开前吩咐人备水。
恰逢沉溪捧着托盘走来,那托盘上是一件红火的嫁衣,正是沈却那晚在画舫楼阁上远远眺望过的那件。
沉溪为难道:“王爷,三日后启程的话,这嫁衣……可要一并带走?”
毕竟是虞姑娘的物件,本要归还于她,但眼下她记不得往事,而这桩婚事又不是什么好事,要如何开口说……是以这身贵气无比的嫁衣便一直被沉溪好好收了起来。
沈却捻了下嫁衣的边角,道:“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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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虞锦是在头疼中苏醒,她大脑一片空白,依稀记得昨夜她将沈却诓去了广陵楼,邀他看了一支舞、见了各色美人后,后……
她不记得了。
不过没成想,那么几口酒,她竟能吃醉过去,虞锦懊恼地揉了揉眉心。
落雁端着盥盆来伺候梳洗,时不时瞥虞锦那红润的小嘴一眼。
由于虞锦还未完全回过神,故而也没注意到落雁那奇特的神情。
然,待她去到客舱尽头的隔间用早膳时,一眼望见沈却下巴那半圈牙印。
虞锦脚步一顿,石化当场。
昨夜忘记的一幕幕,走马观花一般涌上脑海。
虞锦:“……”
怪不得虞时也耳提面命不许她在外饮酒,有时兄长的话,听一听,确实无妨。虞锦想。
沈却抬眸,看她脸色精彩万分,大抵能猜出那小脑袋瓜在转些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勾了一侧唇角,但也仅转瞬即逝,淡淡道:“愣着作甚,用饭。”
“哦。”
虞锦硬着头皮坐下,埋头喝粥,小嘴像上了锁似的,难得安静。
此时,有侍卫上前,看了眼虞锦,欲言又止。
沈却搁下木筷,道:“说吧。”
侍卫这才开口:“唐家府邸已抄尽。”
“咯噔”一声,虞锦手中的瓷勺落进碗里,唐家?抄家?
沈却看了她一眼,继而道:“把唐百晔押送进京。”
“是。”
侍卫走后,虞锦搅着瓷碗里的白粥,忍了又忍,抬头问:“唐家是犯事了么?”
沈却眉头轻提,难得多说了几个字:“嗯,买官卖官、私贩军械。”
虞锦微愣,她虽不通政事,但也知道这两桩罪,哪一个都够罢官流放。
她细眉一揪,“这是何时的事?”
“有一阵了,不过抓捕之事在昨夜。”他微顿,说:“你在广陵楼的时候。”
虞锦一僵:“……”
她蹙了下眉头,有一阵……那此事沈却定是私下探查已久,如此来,外头那些半真半假的传言,恐怕与唐嘉苑没什么干系。
元钰清身为他的幕僚,定是知晓此事。
可他没透露半分,还轻易答应协助她做了昨夜的荒唐事!
果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虞锦微顿。
一股奇怪的想法缠上心头,沈却这算是同她解释吗?
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得知他无心唐嘉苑,虞锦也算松了一口气。
她再一看男人下颔那半圈牙印,顿觉碍眼得很,虞阿锦虞阿锦,下嘴没轻没重,这么深的齿痕……
且他既都提到了广陵楼,她再佯装无事发生便显得不那么懂事了。
思及此,姑娘卷翘的眼睫一垂,低声认错道:“我错了阿兄,我昨夜不该扮男儿装去声色之地,还累得阿兄寻我,我不仅不知感恩,竟还趁醉咬伤阿兄。”
她声音更低,说:“我以后再不喝酒,也再不给阿兄添乱了。”
诚恳有,懊悔有,乖巧亦有。
沈却看她一眼,重新执筷,道:“下不为例。”
虞锦点头如蒜,起身离开片刻,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瓶药,道:“那我先给阿兄上药吧,夏日天热,若是伤口溃烂可就不好了。”
“不用。”
这么点伤,倒还不至于到要溃烂的程度。
但虞锦哪里容得他拒绝,她怎会放过任何一个扮演好妹妹的机会!
是以,她拉过木凳坐在他身旁,掷地有声道:“要的,若是因我毁了阿兄这张胜似谪仙的容貌,那我罪过就大了。”
沈却嘴角轻提,油嘴滑舌,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说辞。
他过会儿还有公事,只淡声道:“快点。”
闻言,虞锦唇角微翘,伸手捏住男人的下颔,转了过来,随即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有一处齿痕咬得很深,虞锦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侧齿。
片刻走神之际,她手上也没了轻重,只见男人眉宇微蹙地看了她一眼。
虞锦回过神,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轻点。”
沈却没应,只是垂下的目光掠过她肩上滑落的几缕乌发,泼墨一样,很是顺滑。
待上完药,虞锦嘘寒问暖之后,便打算离开。
沈却忽而开口,道:“收拾收拾,三日后启程返回垚南。”
虞锦微怔,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垚南……
她只闲谈时听人提及过。
见她不言,沈却侧目道:“怎么?”
虞锦摇头,说:“没,我只是在想,原州多特色之物,要带点什么回去才好。”
“嗯。”沈却应了声,遂掌心覆在她发顶上,拍了两下,收回时如愿以偿地拂过泼墨一般的发梢,清清冷冷道:“我还有事。”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
虞锦懵怔片刻,偏头碰了碰发髻。
只有虞广江和虞时也会这么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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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日,原州上下焕然一新。
不止是原州长史唐百晔被押送入京,就连带着刺史魏祐都一道入京陈渎职之罪,据说,十有八.九要贬除至荒远之地。
魏府求门无路,便将主意打到了虞锦身上。
只两日而已,拜帖便收了七封。
虞锦吐气,佯装未见,她一个假妹妹,没这通天的本事能求这种情。
她歪着脑袋摇扇,这几日她寻机会进过沈却的卧房,可那只摆在桌案上的匣子已然不见了,不知又被挪去了何地。
这事急不得,既然得从长计议,那就有另一桩事很急了。
她对南祁王府所知全来源于贵女们闲谈时那点皮毛,还大多是在谈论南祁王的英姿与功绩,关于王府内宅之事,她更是知之甚少。
只一次随父兄进京时,在宫宴见过沈却的祖母、沈老太君一面,其余便是一概不知。
但虞锦深知,其实女子的心思比男子多多了,尤其是后宅里的女子,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
她须得好好打探一番才行。
她倚在楹窗边,品着蜜饯,忧心道:“我如今撞坏了脑子,记不得家中人口,远道归家,合该备礼才是,母亲,给母亲带一匹原州的刺锦缎如何?料子薄又凉,正适合盛夏天里穿。”
沉溪笑:“姑娘不必费心,府里并无长辈,老太君年老体迈,不适应垚南风土,长住于上京,太妃孝顺,一直伺候在老太君身侧,眼下府里的主子,便只有已故大姑娘的小女,楚姑娘。”
落雁颔首,说:“表姑娘的年纪,与姑娘您一般大呢。”
虞锦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梢,原来沈却曾经还有长姐。
她并无意打听王府私事,只是既然提到长姐,她身为“幼妹”,不问反而生疑,是以顿了顿道:“阿姐……是如何故去的?”
沉溪与落雁互望一眼,沉溪道:“是难产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