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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雀——by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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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福身退下。
  廊下,落雁呐呐道:“我瞧姑娘再不醒,王爷那脸都能掉冰渣了。”
  沉溪叹了声,忙直起腰道:“我去后厨瞧瞧今日鸡汤炖上了没,说不准姑娘夜里便醒了。”
  落雁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然而,如此过去半月,那榻上的人半分动静都没有。整个人安安静静,唯有胸口尚有起伏。
  元钰清一日要被沈却喊去三回,且日日受着他那张冷脸。相识六年,他深觉这回虞锦再不清醒过来,南祁王便要对他的医术有所怀疑了。
  王府的天乌云密布,就连洒扫的丫鬟都日日提心吊胆。
  说起来,王府主子少,差事也清闲,加之南祁王并不是个多事之人,是以府里上下都很是安逸。
  可自三姑娘昏迷不醒以来,王爷动怒的次数愈发频繁,上回就连洒扫丫头无意挡了他回琅苑的路,都被冷脸瞧了几眼。
  即便是沉溪与落雁这样的大丫鬟,也没少遭罪。
  但说来也怪,三姑娘看似并无异样,甚至这么些日子灌了几碗参汤后,面色都红润了不少,可就是不见醒,活像是要躺上个千百年的样子。
  就像撞邪了一样,可没人敢将这话在沈却面前说道。
  要知晓,南祁王一向不信邪祟之说,这几日更是没人嫌命长去搬弄这些是非。
  楚澜犹豫两日后,备了些消火的茶去琅苑。
  她进屋时,便瞧见矮榻上有一床被褥,想来她小舅舅这几日便是在此处凑合阖眼的,但楚澜有些想不通,这厢房不过几步之遥,那日小舅舅怎就直接将人抱回了自己屋子里,若是情急之下倒也能理解,但这么些日子,竟也没将人挪回去。
  毕竟这二人也并非什么亲兄妹,男女有别,如此总归不大好。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楚澜揭开幔帐,道:“阿锦的脸色瞧着倒是好多了。”
  沈却没说话,只那么瞧着虞锦。
  楚澜稍顿,道:“舅舅,元先生的医术毋庸置疑,阿锦分明无碍,可连元钰清也不知人为何昏迷不醒,你不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么?”
  沈却眼眸微动,半响才抬眼看她。
  “你想说什么。”
  楚澜攥住拳头,心一横道:“会不会真是撞邪了?若是元钰清都没法子,咱们能不能、能不能请巫医过来瞧一瞧?”
  说罢,楚澜便心惊胆颤地看着沈却。
  若是平日她说这种话,定又是一顿责罚,她甚至能猜出小舅舅这张凉薄的嘴又要说出什么凉薄的话。
  但意料之外,话音落地,沈却并未动怒。
  神情是难得的平和。
  楚澜才大着胆子继续道:“左右也不会更坏了,不如试上一试,舅舅说呢?”
  沈却蹙眉,垂目看向虞锦,忽然想起一个人——
  和光。
  那日在承天寺,和尚一脸高深莫测地与他道了一句话,他道:“将来若有一日,王爷遇了难事,不妨再寻贫僧一次。”
  他素来不信此人的虚浮之词,但不知为什么,此时他竟想起和尚的疯言疯语。
  简直是荒唐。
  楚澜见他不言,催促道:“舅舅?”
  沈却沉声:“你出去吧。”
  楚澜咬唇,只好三步一回头地阖上屋门。
  这夜,沈却屈于矮榻间,又做了连日以来同一个梦。
  梦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只那柔软活泼的声音折磨得他半夜惊醒,久不能寐。
  天尚未亮透,沈却推门而出:“段荣。”
  段荣立即出现,拱手道:“王爷有何吩咐?”
  “备马,去樊山。”
  ======
  承天寺香火鼎盛,上山上香之人络绎不绝,主殿人进人出,皆是一脸心诚的模样。
  住持自是认得南祁王,颇为惊讶,毕竟这十余年,他见过南祁王统共不过两面,一回是出于孝心陪老太君上香,一回便是寻和光治病。
  这回又是为了甚?
  “阿弥陀佛,王爷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沈却直言:“和光呢。”
  这时,便有小沙弥从远处疾步走来,合手道:“大师昨夜窥得天象,早知王爷要来,在楼阁恭候多时了,请王爷随小僧来。”
  闻言,沈却眯了眯眼,提步上前。
  很快,小沙弥便将其引至后院楼阁,这座楼阁古朴典雅,但石阶前落叶满地,似是无人洒扫的模样。
  和光立在楼宇前,笑得一脸慈悲,道:“贫僧等了王爷多年,终于是等得王爷亲自来寻。”
  沈却几步走至他面前,垂目视之,那当权者的气息彰显无遗,他道:“倘若你故弄玄虚,明日这座寺庙便会化作废墟,你便是这废墟中的一捧泥。”
  和光一笑,侧身让开,露出楼门道:“里头自有王爷所问之事,贫僧这回什么也不说,王爷自己瞧便是。”
  四目相对,沈却移开视线,阔步入内。
  此处是一座藏书阁,陈列着一座座落灰的书橱,那些书卷泛黄破旧,像是放了许多年一般。
  陈旧的书案摆放着一本厚重的书册,沈却不过抬手碰了碰,便觉一股浓厚沉重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
  那是关于锦上公主和沈离征的一切。
 
 
第32章 雍朝   沈将军的情史——锦上公主。……
  他定了定心神, 翻开书页,书中记:
  九百四十三年前、只存在于野史中的雍朝,是当时疆域面积最大的王朝,盛极一时, 列国朝拜, 普天敬仰, 凡是所犯边境者皆铩羽而归, 渐渐无人敢再犯。
  这都源于显德年间出现的一位将军。
  此人姓沈, 名唤离征, 生于显德三十六年,死于显德六十八年。
  那时天下动乱, 战事频频,边境百姓民不聊生, 雍朝皇帝一代又一代苦撑着支离破碎的江山。直至显德五十三年,延诚帝苦撑不下,颓靡在皇宫,等着边关传来战败的消息,做好将这百年基业拱手他人的准备。
  漫长的三个月过去,却等来一位少年将军横空出世, 击退敌军,智夺失地。
  此后他战无败绩,开疆拓土,名扬四海。
  沈离征就像是雍朝的定海神针, 有他镇守边疆,再无人敢轻易进犯。
  “沈离征……”
  沈却捏住书页一角的手蓦地顿住,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怪异感油然而生,耳畔似又响起那几道娇俏的嗓音。
  他喉结微滚, 一目十行地继续往下翻,在触及某个字眼时倏然一滞,心口顿疼。
  古书记载中,除了沈离征那世人皆知的显赫战绩外,还有沈将军的情史——锦上公主。
  据说,延诚帝励精图治,劳于政务,无心后宫,因而后宫嫔妃寥寥,子嗣稀少,且皆为皇子。直至显德四十一年,皇后有孕,钦天监夜观天象,窥得此胎为女,且乃福星祥瑞之兆。
  十月之后,皇后临盆当夜,满庭花开,鸟惊齐鸣,连降了月余的大雪骤停,婴儿哭声嘹亮,呱呱坠地,稳婆一瞧,果然是个小公主。
  是显德年间唯一的小公主。
  延诚帝大喜,赐封号为“锦上”,于是锦上公主就降生了。
  坊间传说,公主是天降神女,是雍朝的福星。
  锦上公主长大后生得愈发美艳动人,细眉如柳,翘鼻樱唇,一双桃瓣似的美目波光潋滟,半媚半俏,所及之处花草树木皆失色。
  她受众人追捧、爱护、庇佑,予给予求。
  沈离征与锦上公主就相识在公主的及笄宴上。
  读及此,沈却眼前忽然一片眩晕,那些小字似是从书中跃然而出,拼凑成一幅幅画面,他蓦然坠入其中——
  ****
  显德五十六年,十一月初九。
  仲冬时节,连日的大雪压弯了枝桠,给皇宫的红墙青瓦都裹上了一层冷白,寒意涔涔,银装素裹。永和殿摆着三五个暖炉,大臣、世家公子、小姐们各自位于主殿与偏殿,围着炉子,交头接耳。
  今日是公主的及笄宴。
  雍朝的小公主及笄,自是无比隆重,不仅是女眷们,就连诸臣都要贺礼,可见其尊贵。
  须臾,殿外一阵尖锐的嗓音传来: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倏然一静,众人接二连三下跪问安。
  延诚帝与皇后相视一笑,道了句平身。
  帝后落座,朝臣恭维数句之后,延诚帝才朝一旁的大宫女道:“这个时辰了,快去请公主来。”
  绯月应了声是,福了福礼退出殿内。然而,没一会儿她便慌慌张张去而复返,弯腰附在皇后耳侧说了两句,皇后那张雍容华贵的脸陡然一僵,她低声道:“四处都找了?”
  绯月道:“奴婢已命太监丫鬟都去找了,娘娘也莫急,左右公主在宫里,应当无碍。”
  闻言,延诚帝两道粗眉拧在一处,沉声道:“她胡闹,今日是什么日子!”
  绯月俯首不敢言语。
  一炷香后,殿内耳语声愈发嘈杂,气氛略微有些躁动。公主的及笄宴,公主人却不迟迟未现身,这如何叫人不议论?
  延诚帝由恼怒逐渐化为担忧,起身至廊下,招来侍卫寻人,又忙道:“去把沈离征给朕叫来。”
  白公公忙应道:“欸。”
  今日负责宫内守卫的正是沈离征。
  皇帝与皇后都站在廊下,诸位朝臣忧心公主出事,不由也随了过去,一时间排场好大,叫人瞧着都心惊。
  世家贵女们不便大张旗鼓露脸,一个个趴在偏殿的楹窗旁,叽叽喳喳道:
  “公主这是出何事了?”
  “莫不是又为了梳妆打扮耽搁了时辰吧?”
  “你说话注意些,什么叫又?小心叫人听了去。”
  “不会是出事了吧?今日可是她的及笄宴呢……”
  “别胡乱猜。”
  “那不然她能——那是沈将军么?那是沈将军!”
  原还在谈论小公主的诸位贵女顿时双目放光,一个个容光焕发,面带羞色。
  石阶之下,男人一身银白戎装,手持长剑,薄唇轻抿,五官如刀削一般精致俊美,只神色冷冷淡淡,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近的气息。
  可愈是如此,愈是惹人心生向往。
  白公公脚步匆匆,一边将人往永和殿引,一边道:“哎哟,将军您说,这小祖宗能去哪呢!”
  沈离征并不搭理他。
  将至长廊下,白公公还在唉声叹气絮絮叨叨,正此时,不远处传来马蹄踏踏之声,伴随着一道由远至近的喊叫声:“啊啊啊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啊啊——!!!”
  一匹白马携着一团火球狂奔而来,那火球匍匐在马背上,环着马儿的脖颈不肯撒手,众人猛地提起一口气,那不是锦上公主是谁?!
  延诚帝吓得往前迈出几步,厉声道:“快!快将公主拦下!”
  沈离征长眸微眯,足尖点地,一个旋转翻身便上了那匹马,他握住女子修长的脖颈,将人从马背上提溜起来,夺过她攥紧的缰绳,掌心一握,轻而易举勒住马。
  途中,小公主惊讶地回首觑了眼,那双桃瓣似的美目瞪大,一眼不眨地看着这张陌生的俊脸。

  沈离征垂眸时,正见她吞咽了下唾液,他顿了片刻,淡淡移开眼。
  事情发生过于突然,锦上尚未从惊吓中回过神,那环着她的力道陡然一松,且松得无比迅速,眨眼间男人便已翻身下马。
  她摁着心口,连忙正了正衣襟,又扶了扶发髻上的钗环。
  沈离征往回走,半响未发觉身后的脚步声,不由顿步,回头一瞧,就见小公主足尖朝地探了探,又探了探,随后抬起小脸,伸出手道:“扶我下来。”
  理直气壮。
  然,还不及沈离征有什么动作,那厢白公公便领着一众宫女太监匆匆奔来,他道:“老天爷!公主啊!您可是要将老奴给吓昏过去!”
  他说罢伸手将锦上扶了下来。
  没一会儿,皇帝与皇后便也来了。
  延诚帝呼吸急促,怒道:“胡闹!谁给公主的马?”
  宫女面面相觑,颤颤巍巍道:“回、回皇上,是太子殿下送给公主的及笄礼。”
  锦上又是理直气壮地跟着点点头,好似这事同她没有半点关系。
  延诚帝脑仁突突直跳,压低声音道:“朕回去再跟你算账!”
  随后又摆出帝王的姿态,道:“还不快谢过沈将军。”
  沈将军?
  小公主望向沈离征,眸子顿时瞪圆了些,他就是沈离征啊。
  咳。锦上双手扣在腹前,俨然一副小淑女的模样,端庄而贤淑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男人望向她那双灵动的眸子,嗓音低沉:“公主客气。”
  延诚帝伸手拍了拍爱将的肩颈,道:“正好,有关朔北一事,朕还想再与你商议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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