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by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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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渐近,顿步在她身侧。
沈却抬眼在桌前一扫,视线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男人眼眸微眯,停顿片刻,俯身将她抱起走向床榻,抱起的那一刻,怀中之人显而易见的僵硬了一下。
虞锦被放置在床榻上,两手紧紧扣在腹前,因过于用力,关节甚至还泛着些白。
也是,见她伏案而睡,抱她上榻也在情理之中,举手之劳后也就该离开了。
“呲”地一声,虞锦没听见男人离开的脚步声,反而听到椅子被挪至跟前的声响。
沈却瞥了她一眼,旋即落座,食指在膝上敲了几下。他道:“睡着了?”
虞锦睫毛又是一颤,睡着了!
忽然,虞锦感觉眼前的渐暗,似是有人俯身下来,遮了大半的光线,且那细微的呼吸声好似也离她十分近。
她紧张地扣紧手心。
沈却为何还不走?他靠她这么近作甚?
“阿锦。”
男人的声音自耳边响起,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颊上,虞锦浑身一凛,险些睁开眼。
沈却看她睫毛都快抖成翅膀了,鼻息间溢出一声轻哂,他抬手,指腹在虞锦光滑的脸颊上蹭了蹭。
他本想徐徐图之,毕竟虞锦只是虞锦,那些不知算不算是前尘的过往,眼前这个落难千金丝毫不知,操之过急反会吓着她。
可眼下形势却容不得他小火慢炖,不出意外,虞广江收到信,再快马赶来,路程甚至不至一月。
可他怎么可能放她走。
小室一片静默,唯有近在咫尺的呼吸渐渐沉重滚烫,虞锦正满腹疑惑,忽然唇瓣一热,她蓦地蹬直双腿。
?????
他、他在作甚?
他在……咬她的嘴?
唔,为何还要撬开她的唇,沈却为何要将舌头伸进来?
堂堂南祁王,怎能趁人不备,行如此、如此龌龊之事!
那次在鎏恒山庄便也罢了,她全当沈却在药泉救她时也无意呛进了药酒醉了心智,那今夜又如何解释?
岂有此理!
要死了要死了!
但她方才装睡对他置之不理,现在若是忽然睁眼,岂非有些尴尬?
思及此,虞锦愈发攥紧手心,一动不动,势要将装睡持续到底,只是感受着唇瓣被轻轻含在嘴里,心脏不免砰砰直跳,头皮也有些发麻,心下不由碎碎念道:他要亲到何时去?他又碰到她舌头了!
轻慢的“嘬嘬”声飘荡在幔帐里,持续许久,才逐渐停歇。
沈却松开她,稍退了些许距离,呼吸略微急促。他看虞锦熟透的耳尖,不由伸手拭去她嘴角的湿润,眼底有浅浅的笑意一闪而过,这么沉得住气,竟然没推他轰他……
“阿锦。”男人嗓音暗哑,缓缓道:“拾星阁损坏太大,白叔说若是修葺,恐怕是要重建,费银子。”
虞锦眼皮一跳,什么意思?那就不建了?
偌大王府家大业大,竟是连她一座容身之所都不肯修葺,太抠了!
沈却嘴角轻扬了一下,抚了抚她的额角,低声道:“以后就住琅苑,给你一直住。”
虞锦微怔,一直……?
这夜,沈却就这么沉默坐在榻前看着她,目光滚烫,不知在想甚。虞锦阖眼不动,那莫名其妙的胜负欲涌上心头,忽然兀自较量起来,也狠狠稳住心神,绝不率先睁眼。
然,困意袭来,虞锦昏昏沉沉,竟真就这么睡了过去,也不知夜里沈却是几时走的。
翌日一早,虞锦浑浑噩噩被落雁拥了起来,她似是做了个很离谱的梦,梦里被只银狐啃了半响……
落雁将她摁在妆台前,挽着发髻絮絮叨叨道:“王爷在外头等您去军营练弓.弩呢,姑娘昨夜可是睡晚了,眼下怎这样青?欸?姑娘嘴怎么肿了?”
虞锦一个激灵,彻底醒了。
第45章 坦白 消肿的。
——“以后就住琅苑, 给你一直住。”
虞锦美目瞪大,猛地捂住嘴,含糊不清道:“我、我今日肚子疼,落雁, 你去回了——”
“姑娘。”落雁认认真真看她一眼, 道:“王爷说了, 姑娘若是头疼腹疼, 便请郎中开方子熬药。”
“……?”
虞锦静了一瞬, 道:“梳妆吧。”
昨夜她早早入睡, 其间究竟发生什么她半点也不知,何来尴尬一说?
思及此, 虞锦两手叠在妆台前,背脊笔直, 端端坐稳,兀自洗脑道:“昨日晚膳太辣了些,嘴都肿了呢,今儿交代后厨,少油少盐少辣,要清淡。”
落雁梳发的手一顿, 昨日晚膳上了清蒸鲈鱼、蟹粉豆腐、荷包里脊,再有一碗三清汤,无一不是清淡菜,哪里辣了?
正欲要问时, 便遭虞锦一记催促的眼神,她忙将疑惑咽下,复又重新挽起发髻。
沈却正负手立在廊下,“吱呀”一声, 他侧身看过去。
只见虞锦面无神色地看他一眼,扬起一个自以为十分妥当的微笑,道:“耽搁了时辰,叫阿兄好等,我们快走吧。”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迈下石阶,步履匆匆。
沈却轻哂,抬脚跟了上去。
虞锦今日一身水竹色劲装,本就盈盈一握的腰肢被玉带束得统共就一点儿大,马尾高高垂下,几缕乌发半遮细眉,琼鼻之下,红唇略显突兀。
其实,她今儿这打扮本不改染这般浓艳的口脂,但没办法,唇瓣还肿着,尤其是上唇,唯有覆盖上更深的色泽方可遮掩一二。
但实则细看之下,唇珠还是有些肿。
沈却以余光微觑,见她今日如此安分,就连坐姿也比以往端正许多,不由抿茶道:“昨夜——”
“昨夜我早早歇息,听闻落雁说阿兄曾找过我,可是有事?”虞锦眨眨眼,脸不红心不跳,面色不改。
四目相对,沈却心下一叹,拉了拉她的小臂,“没什么,坐过来点,贴到角落去做什么?”
“喔。”虞锦被迫拉近了些许距离。
之后一路,沈却没再多言,而是握起一卷兵书,垂目阅之。虞锦低头去看绣鞋上两朵精致的牡丹花,心里竟隐隐期待起他方才未说完的话,不由稍感懊悔。
叹气之间,马车便停至营地外。
一早便有军务要呈, 玖拾光整理下属候在瞭望台下,见南祁王下马车,疾步迎了上来。虞锦见状,也很识趣地落后了几步。
廖蒙是重将,主管垚南辎重一事,垚南各军粮马皆由他分配运送,但能让廖蒙亲自来寻沈却,无非是粮又出了问题。
一纸奏报呈上,廖蒙道:“仓州今年秋收很不理想,刺史把粮价又往上抬了抬,眼下这粮价已是正常价的七倍不止,咱们便是有这个财力,可仓州却只能提供往年一半的量。王爷,秋后冬至,正是屯粮的时日,您看这……”
沈却蹙眉:“我知道了。”
虞锦慢吞吞走着,粮食……
垚南的地势和土壤确实不适培育农田,不似灵州那般广袤沃土、良田多顷,倘若是向灵州购粮,父亲定不会做出抬高七倍粮价这般没良心之事。
前方廖蒙还在一一禀事,沈却时不时给几句吩咐,或是言简意赅应一两声,忽然,他脚步顿住。
廖蒙不解地仰头一望,就见沈却转身,淡淡道:“过来。”
虞锦微怔,上前走近,以为有何要事,谁料沈却只是牵过她的手,面色平静地问:“早膳没用,饿不饿?让厨房给你熬碗粥?”
虞锦懵懵地看着被裹住的小手,一面点头一面心道:他牵她作甚?他的手好凉。
虞锦不动声色挣扎一下,沈却蹙眉:“闹什么?”
……?
她没闹。
廖蒙愈走愈慢,最后在营帐外停下,盯着沈却与虞锦瞧了半响,朝一并留在帐外的段荣问道:“王爷与三姑娘兄妹感情竟是这般好?”
他鲜少瞧见虞锦,但近来跑辎重时也频频听过三姑娘的名号,知晓王爷对幼妹疼爱有加,却不曾想连平地走个路都要手牵着手。
怪他五大三粗,实在不懂他们权贵人家精细的兄妹情。
段荣微笑,他也不大能看懂,且是愈发看不懂了。
营帐内,沈却松了手,吩咐落雁备好早膳。
虞锦脸热低头,坐在小几旁摆弄那株泛黄的袖珍椰子,佯装镇定地与路过身侧的沈却对视一眼,慌什么慌,他都不觉尴尬难堪,她有什么好矫情的!
正胡思乱想时,男人去而复返,手里握着一盒膏药。
沈却把药盒搁在她面前。
虞锦不解,仰头道:“给我的?这是什么?”
“嗯,消肿的。我还有军务要办,你用完膳练练弓.弩,困了便睡会儿,别乱跑。”
虞锦耳侧嗡嗡作响,已然听不见只言片语。
消肿的……?
直至沈却阔步离开,她也没能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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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风清爽,枝头簌簌,摇下几瓣熟透的花屑,躺在落满余晖的石阶上,透着岁月漫漫的娴静气息。
踏进琅苑,便见楚澜蹲坐在廊下,见他二人身影,小跑上前道:“舅舅阿锦,一道用膳如何?白叔说今日做了糖醋里脊还有——”
“我不吃了。”虞锦小声回绝,面色复杂地飞速瞥了沈却一眼,“阿兄慢用,我有些累,想歇息。”
“欸?”楚澜瞧她逃似的跑了,狐疑地去看沈却。
沈却淡淡睨她一眼,说:“回你自己院里吃。”
哦……
楚澜一头雾水,摸着下颔皱了会儿眉头。
直到接连两日,虞锦都跑到槐苑等她,蹭她的马车去军营时,楚澜才发觉些异常来。
晌午,骄阳当空,绿荫投下一片阴凉之地。
虞锦手握弓.弩,“咻咻”两声,竟已能射中六七环,进步神速。
楚澜感叹道:“没想阿锦还是个练武奇才,这短弩当真比一般的弓.弩趁手么?”
闻言,虞锦大方将弩递给她。
楚澜掂了掂,果真轻便不少,她略微吃味道:“舅舅待阿锦真好,就连这弓.弩都做成了漂亮的花色。”
提到沈却,楚澜顿了顿,凑过头去小声问:“不过,你是不是同舅舅闹不快了?”
虞锦看她,摇头道:“怎么这么说?”
“那你这两日为何不乘坐舅舅的马车,他的马车可比我宽敞不少呢,你也不与他一同用膳,寡言少语,还不看他。”
楚澜给了个“这不是闹矛盾是甚”的眼神。
虞锦轻轻一顿……她有吗?
仔细一想,还真有。
虞锦顿时面色多变,其实这事说来也不怪她,还不是那盒消肿的膏药惹得祸?虞锦自以为演技了得,尤其擅长装体面,那夜之事本该就此揭过,若非是他莫名递上一盒……
偏偏事后还只字未提!
这不免让虞锦的心思揣摩出个山谷十八弯,只觉自己与南祁王之间那在她十分努力之下本日渐牢固的兄妹情正在隐隐分崩离析。
虞锦不得不承认,沈却待她,实在过于熨贴,比虞时也还像个正经兄长……
但话说回来,哪个正经兄长会在妹妹入睡时偷亲她?!
且还用那般诱人的口吻喊她阿锦……
“阿锦、阿锦!”楚澜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日头正盛,咱们用完午膳再练吧。”
虞锦回过神,点点头往营帐的方向走,但小腹忽然一疼,她皱皱眉,与楚澜耳语两句,便往溷藩的方向去。
因颐朝对女子少以拘束,故而军营并非尽是男子,因此也建有女子专用的溷藩。
更衣后,虞锦净了手,原路返回的途中,路过一处阴凉的棚子,棚里放了一大桶酸梅汤,是给将士小憩的地方。
瞧那些人的衣着便知,军衔应当还不低。
虞锦正欲走过,便隐隐听到一句话,那话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虞大人这战打得实在漂亮,死而复生、官复原职,后头还有嘉奖无数,我是当真服气。”
虞锦猛地抬头朝说话之人看过去,瞳孔紧缩,死而复生?
他们继续道:
“不过听说这回主力乃是虞大公子?”
“那可是虞时也,十三岁便可诱敌深入的虞时也,若有什么人能同我们王爷比上一比,我看把整个颐朝翻过来,也只有虞时也了。”
“欸,那不对,我看还是咱们王爷更甚一筹。”
“不过你们听说了没,虞家有个嫡姑娘,据说是成亲途中丢了,至今没下落呢,真是造化弄人啊。”
虞锦垂头,扬起嘴角一笑,忽然便落下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