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by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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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进山林搜救,一直到日暮西山那些逗留之人才被抬回的抬回、搀回的搀回,都是些意气风发的毛头小子。
成玥随皇后侍奉在暮山阁,听闻屏风内侧太后虚弱地在问永安,她紧张地攥住了窗栏。
昨日,她是见过永安的。
只是二人惯常生了些口角,说是口角,其实也就是成玥单方面怄气,永安郡主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可就因此成玥才更恼。
她恼怒之下,也不曾多想,便命人在永安所在的那天小径上设了捕网陷阱?
许见竹或许、或许本该早早回行宫的。
众所周知,成玥公主与永安郡主虽为年龄相仿的表姐妹,但自幼便很不和睦,这不和睦主要体现在成玥数次争锋相对上。
永安自幼就稳重听话,言行举止无可挑剔,得皇祖母疼爱便罢了,连父皇都时常要她同永安学习,成玥理所当然恨极了永安,处处刁难。
可她绝不敢害人性命呀!若是永安因她丧命,单是想想此事便令人胆颤……
好在不出一刻钟,便有宫女匆匆来报:“太后、太后娘娘!永安郡主回来了!”
太后如何成玥不知,但她是结结实实松了口气。
可据说,永安郡主却不是被禁军守卫找着的,而是自个儿安然无恙回到行宫,还搀扶着一瘸一拐、脸色异常难看的虞大公子。
不过,好在此次塌方并未造成太大损害,因此圣上只责令了钦天监未能提前窥得天象有异,重重罚俸之后,便又命皇后与贵妃操持起小宴。
毕竟秋狝乃彰显国力之盛典,怎可颓靡而返?
很快,行宫又欢歌载舞起来,嫔妃、妇人、千金们赏舞的赏舞,嬉闹的嬉闹,却是不见那位风头正盛的虞二姑娘。
虞锦称病歇在阁楼。
自那日闹了个大乌龙后,虞锦在房里静思己过了好几个时辰,再没踏出过阁楼,只三五不时遣生莲去打听南祁王的伤势。
生莲道:“段侍卫说王爷伤得极重,暂还不能翻身平躺,不过今日倒是能动动胳膊、自己喝药了。”
虞锦细眉蹙起:“太医如何说?背上的肉能长好么?可会留疤?要修养到几时才能大好?”
生莲顿了顿说:“姑娘何不亲自去瞧两眼,奴婢这两日隔两个时辰便往殊雲阁跑,段侍卫还问呢,姑娘何时去看看王爷?”
虞锦闪躲地撇开头,囫囵道:“快拿上药,阿兄该喝药了。”
不是虞锦不愿去,实在前那日那番话现在想来委实有些令人窒息,她无颜见人罢了。
思及此,虞锦匆忙去往隔壁间偏房。
虞时也伤得不重,只扭伤了脚腕而已。
此时曲着条腿倚在窗边,手肘搭在膝盖上,是一种很嚣张的坐姿。
虞锦递上药盏,他也不嫌苦,一口一口慢慢喝。
兄妹二人皆是满腹心事,是以谁也没看出谁的不对劲。
虞锦托腮,随意问:“适才太后娘娘还派人来问候了呢,对了阿兄,你怎会与永安郡主一同下山,又怎会是她搀扶你回来的?听说郡主倒是无甚大碍,可是阿兄救了郡主?”
小室略略一静,虞时也拿眼尾扫她一眼,“不是。”
他抿了口药汁,说:“是她帮了我。”
话落,虞时也停顿了瞬,紧接着扯了下嘴角,千万别叫他知晓那捕网是谁埋的……
虞时也正头疼地摁着眉心,就听虞锦很是郑重地说:“阿兄,我原打算待钦天监定下你的成亲吉日再回去灵州,可虞府无主,想必是一团乱麻,我思来想去,还是待秋狝结束后,便立即离京。”
虞锦本以为虞时也就算不阻止,也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谁料并未。
他只稍稍一顿,颔首道:“我与你一同走。”
这回轮到虞锦一脸迷茫地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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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操持得再是隆重盛大,今岁秋狝到底还是削减了些劲头,毕竟谁也不敢赌麒山还会不会猝然塌方第二次,是以都减少了出入密林的次数。
且太后又因郡主历经了一番大起大落,头疼脑热接踵而至,贞庆帝是个大孝子,于是便提前了几日启程返京。
此次塌方毫无意外成了上京谈论的话资,只是虞锦却没闲心参与贵女们的议论,抵京后她便着手拾掇回往灵州的行囊。
又听生莲打听说南祁王已然能下榻走动,她稍稍宽心,收拾得更利落了些,甚至因此还有些急切。
但虞锦终究是有些理亏,知晓沈却伤在背部,无法平躺而卧,便想缝制一只软枕聊表救命之恩的谢意。
其实这枕套她在麒山行宫便已着手缝制,故而眼下已完成泰半。
临行前日,虞锦去铺子里挑了挑棉料。
回程路上,生莲小嘴甜津津道:“姑娘那套子缝得如此漂亮,想必王爷日夜枕着,即便姑娘回了灵州也能叫人日思夜想呢!”
小心思被戳破,虞锦怒瞪她一眼,“你胡说什么。”
生莲道:“哪里是奴婢胡说,今儿奴婢去沈宅打听王爷病况,那段侍卫还颇为不舍,多询问了几句呢。”
虞锦迈上石阶的步子略微一顿,“你同段侍卫说了此事?”
生莲似是发觉说漏了什么,连忙将嘴捂上。
虞锦气得深呼吸,这究竟是谁在打听谁的境况?她推开门正欲发作,便被矮榻上一道端端稳坐的人影惊得“嗙”一声将门阖上,吓得险些要进门的生莲三魂丢了七魄。
几日不见的男人端坐于前,手里正把玩着虞锦的钗环。
这个时辰,虞锦委实有些震惊。
她半惊半懵地问道:“王爷为何在此?你是……来找父亲的?”
男人抬眸看了她一下,随即撂下手中的物件,慢步上前。
虞锦觉得他今日十分闲适,情绪好似也十分不错,但还未及她深想,就听男人十分轻慢地“嗯”了声,说:“我找我的小寡妇。”
第66章 提亲 她不要面子的吗!
——“我找我的小寡妇。”
话音落地, 虞锦僵硬了少顷,望进沈却难得外露惬意的眸底,右脚仿佛千金重似的艰难往后拔了一步,水蓝色帕子被绞成团。
自打西山密林一面后, 她再也没见过沈却, 那点子难为情其实早就被消磨得所剩无几, 但听到便听到了, 做什么非要当面提及?
她不要面子的吗!
思及此, 虞锦左脚也不动声色地退了小半步, 身子稍稍偏右,明显是一个要转身的动作。
可她堪堪摸到门扉, 耳侧伸来一只大掌,结结实实将门抵住。
虞锦深呼吸, 正欲先发制人时,忽地被从身后抱住,柔软的乌发也抵在坚硬的胸膛上。
男人两条结实的臂膀箍在女子纤细的腰间,下颔就搁在虞锦脑袋上,手上分明没有缠得很紧,但却让人难以挣开。
这样环抱的姿势比面对面相拥还要亲密, 虞锦微愣,扭捏道:“你、别这样抱我。”
许是两人之间少了那层名正言顺的关系,即便出格之事做了不少,可只要重头再来, 那股子违禁的别扭感仍充斥心头。
可男人闻言,只贴得更紧些,他稍稍垂头,薄唇便挨着女子滚烫的耳尖, 说:“为何?可我听说二姑娘要给我守寡,就因为我无碍,便翻脸不认人了?”
他的声音一向如沉金冷玉般低沉平稳,就连现在都像是在说再正经不过的话,但恰是这样,才让人羞红了脸。
可虞锦不愿露怯,且还有一丝被人窥得私语的羞恼,端着镇定模样,语速极快道:“既是无碍,谈何守寡,又何来翻脸不认人一说。”
又飞快地转移话题:“王爷如何进我闺房的?我父兄可知王爷大驾光临?眼下时辰已晚,王——唔。”
他薄唇很轻地落在她嘴角,很有一种封口的意思,但也确实达到了目的。
虞锦停顿了瞬,彻底安静下来。
其实这些日子,虞锦夜里睡得并不太安稳,每每阖上眼,那巨石滚落的轰鸣声如在耳侧,男人缭乱虚弱的呼吸似浅浅喷洒在她脸颊。这都让虞锦感到不安。
不得不说,现在倒是很踏实。不过——
虞锦狐疑道:“王爷不是才能下榻走路么?怎么就出府了?伤势不要紧?”
她在沈却怀里竭力转回身子,面对面道:“给我看看。”
男人眉梢轻提,看着她说:“早就好了,本以为说得可怜些会有人来探望,谁料并未。”
虞锦半信半疑地瞥他一眼,见他双臂如此有力,好似真不是重伤的模样,她郁闷了少顷,又推了推他的手臂,“……勒疼我了。”
沈却从善如流地松开她,兀自落座在矮榻上,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虞锦站在原地,不解地看他。
沈却侧首,“我看你睡下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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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灿灿,缀满夜幕。
“吱呀”一声,门扉被推开,沈却从中踏出,神色从容,倒没有什么做贼心虚之意。
生莲在廊下守得昏昏欲睡,甫一抬眸,瞌睡也散了干净,但却也没多少惊讶,只慌乱福身道:“王爷。”
男人微微颔首,顺带紧了紧方才被虞锦攥得有些松弛的衣袖,道:“她若再夜里惊醒,睡前就备上安神汤药,再不济,请郎中过来问诊。”
生莲连忙应是。
可沈却又看了她一眼,“她自幼娇惯,但你作为贴身侍婢,也不可事事由着她的性子来,不是她不肯,便能放任不管的。”
闻言,生莲惶恐地垂下头,“是,多谢王爷提点。”
沈却没再多言,径直回了沈宅。
那背上火烧似的疼扰得他轻蹙了下眉梢,内里的里衣已然被血水浸湿,段荣见此大惊失色,忙唤来元钰清处理伤口。
元钰清颇为无语,只轻飘飘“啧”了声。
此时,沈宅角门繁乱得很。
一箱箱深色梨木箱子被抬进前厅,小厮不敢懈怠,未免摔坏里头的贵重物件,手脚都轻慢得很,整整齐齐塞了院落,还有一只拴着大雁的金笼被提了进来。
廊道拐角处,太妃杨氏站了片刻,便去了老太君所居的沉木轩。
甫一进门,便瞧见老太君正秉烛核对着礼单。
“母亲。”杨氏走过去,多燃了支红烛道:“老白心细,这礼单经由他手,想来不会出错,母亲何必费眼睛再瞧,担心熬坏了眼。”
老太太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才说:“正式下聘,心得细。按说本该去往灵州虞家下聘才是,可王爷兴许不日便要启程去荆州剿匪,再耽搁下去,不知宫里又要生什么变故,如此已算轻慢,如何能不再上心?”
杨氏连连称是,又替老太君斟了盏茶,一并陪着看起来。
她慢声道:“前些时候儿媳偶然在金缕阁远远瞧见那虞家千金一眼,生得倒真真标致,是个讨人喜欢的模样,难怪母亲也爱重。”
老太君抿茶道:“那孩子是瞧着伶俐,王爷爱重才最要紧。”
“只是娇气金贵了些,到底少了几分稳重,也不知日后能否操持王府中饋。”杨氏颇为担忧,又道:“早些时候儿媳还以为姬家的丫头——”
“噹”地一声,老太君搁下茶盏,微斥道:“如今是什么时候,太妃说话可要懂些轻重,莫要再做出伤了母子感情的事来才好。”
杨氏脸色陡然一白,仿佛被戳到心肺,坐也不敢再坐,起身福礼道:“儿媳妄言,母亲恕罪。”
老太太不言,只头疼地挥手命她退下。
杨氏提及的“姬家丫头”正是姬长云无疑,其实老太君曾对姬长云亦是抱有过很大希望。那姬家本就是知根知底的人家,真论起来,其父还对沈却有过恩情,姬长云常以义诊为名进京看望沈宅老人,不管目的为何,到底也是有心。
老太君原也很指望近水楼台,她能与沈却生出些情愫来。
可这么些年过去,她心中极为明白,几年都磨不出的情谊,那自家孙儿是当真对姬家姑娘没意思,是以她也不强求,便年年搜罗上京未出阁的适龄姑娘让他过目。
可沈却自幼性子便极其淡漠,好似除了行军作战,很难有对别的什么生出兴趣,他的婚事早成了老太君的一桩心病。
如今好容易八字有了一撇,她自是心中欢喜,不愿生出事端。
至于下聘一事,沈却也并非突生兴致。
前几日在麒山,虞广江婉拒了圣上赐婚的念头,缘由无他,虞时也的婚事已然惹眼,一家兄妹若是同为圣上赐婚,未免过于高调。
他们这样手握兵权的武将,着实不便高调。
而虞广江又确实无法忽略掉自家闺女那满腔心思,且叫她那日在殊雲阁劈头盖脸一顿表明心意,而后沈却趁热打铁提及此事时,虞广江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