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by荔枝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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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却手上动作微顿,眉梢轻轻提了提,端详片刻,很轻地笑了声,反问道:“怎么哪里都不让咬?”
虞锦正高昂的气焰一下灭了个精光,这个“哪里”就非常别有深意了,她面色绯红,支支吾吾地低下头去吃圆子。
半炷香后,两人又洗漱了一番,这夜才将将安静下来,门外的小丫鬟却很不对劲地垂着头,面色似要滴出血一般,有好奇者悄声来问,她只道:
“王爷实在……王妃莫说连床都下不了,就是胳膊都抬不起来呢,你说明日还能给老太君请安么?”
“王爷这么、厉害?”
小丫鬟点头如蒜,愈说愈离谱道:“我适才见王妃气若游丝,感觉要不行了。”
话落,几人轰然散开,都瞬间羞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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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虞锦自然是要去给老太君请安。
老太君是为这场成亲礼特意千里迢迢远赴垚南,想来也应当不常住于此,虞锦能在长辈面前露脸的机会少,抓住机会就得好生表现才是。
她早早醒过来,简单用过早膳过后,又唤来生莲进屋伺候。
沈却已穿戴齐整,正坐在后头的贵妃榻上翻看兵书。
虞锦挑选簪子时顺口问生莲:“阿兄昨夜回宅子里了?”
“没呢。”生莲替她挽发髻,道:“公子昨夜喝多了,歇在别院厢房,还醉着。”
虞锦点点头,催促着生莲挽好发髻,穿戴完毕后转身去问沈却,“王爷,这身可还妥当?可会太花哨,祖母会不会不喜欢?”
沈却合上书去看她,虞锦今日着的是一身稍显沉稳浅蓝色衣裙,发饰上显然是比之往常有所消减,看着便少了几分大小姐的做派,是有意迎合老人家的喜好。
沈却上前从她妆奁里拿了只不算浮夸的蝴蝶银簪,插.入她发间,道:“妥当,祖母会喜欢,不必担心。”
虞锦头回正式拜见王府的长辈,有些紧张地问:“真的吗?一会儿祖母会问些什么?可有忌讳?时辰尚早,不若我换那身竹青色的衣裳好了,显得更活泼些,或是那身暖黄色的,好像也——”
沈却俯首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嘬”地一道不轻不重的声响落下,虞锦登时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同沈却往厅堂的方向去。
一路上,洒扫的丫鬟小厮纷纷驻足喊着“王爷、王妃”,虞锦还一时有些不习惯,上回离开之前,她还是府里名不正言不顺的三姑娘呢。
何止是虞锦不习惯,府里许多不明就里的丫鬟也十分恍惚。
其实她们前不久便听说了此事,只觉得唏嘘得很,这般曲折离奇的故事,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原来三姑娘是假的三姑娘……但王妃却是真的王妃。
府里到底人多嘴杂,不比军营那样方便严令禁止,这事隐隐约约也传去了外头,但虞锦当初并未在府外显过风头,故而信的人有,不信的人也有。
但她眼下已作他人妇,那点不值一提的名声,倒也不那么重要了。
虞锦略有些紧张地到了前厅,但那些紧绷之意很快就被迎面走来的白管家打消了。
白管家笑意盈盈地上前,恭恭敬敬地喊道:“老奴给王妃问安!”
虞锦被他这声激情高昂的王妃二字弄得有些脸热,道:“白叔不必客气,就同从前一样好了。”
“那可不行,如何能一样。”白管家十分欣慰道:“往后府里王妃便可尽数过手了,短的缺的都尽管开口。”
虞锦笑着道谢。
白管家是当真热情,一路将两位主子往厅堂里引一面与小王妃说着话,从新造的望月台到后头即将要修葺的荷池,那嘴叭叭不停,同虞锦倒有几相像,便是沈却轻轻瞥了他一眼,也没让他闭上嘴。
身后随着白管家的几位丫鬟亦是有些不解,就是对王爷,也不见管家这般热情,待王妃倒是跟待自己亲主子似的。
嘶……不过想想,讨王妃欢心确实比较重要。
虞锦踏入厅堂时,沈却刻意落后了一步,他略略有些无奈道:“白叔。”
白管家热泪盈眶道:“王爷,老奴知道您又要嫌老奴话多,不过也不知怎的,打出第一眼见咱们王妃,老奴便觉得欢心得很,觉得她合该就是府里的小主子,眼下当真进了沈家的门,我这心里头……觉得熨贴,说一句让王爷见笑的话,这么多年,还从未这般舒心过呢!”
沈却确实想稍稍提点一下他在虞锦面前少些词句,两个人都是话多的主,你一句我一句跟唱曲儿似的,但闻言却是静了静,淡声道:“她……本就是你主子。”
白管家颔首,想起什么似的,拍手道:“老奴再去库房里挑些新物件给新房里装点上!”
沈却:“……”
自打布置新房以来,他屋里的物件已然是满满当当,令人眼花缭乱。
他张了张嘴,揉了下眉心,算了。
第79章 马驹 “男人纳妾都会变坏,绝不能让他……
沈老太君满头花白, 但许是平日里很注重养生,面色红润有光泽,瞧着比同龄之人要年轻上几岁,端坐在上首, 腰板也挺得笔直笔直。
楚澜在她跟前, 脑袋垂得像只鹌鹑。
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地斥她:“你、你看看你, 一身酒气, 成何体统!昨儿再热闹, 用得着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喝得大醉酩酊?你同那些闺阁女子喝也便罢了, 还在宾客面前丢人现眼!昨日来的那都是什么人,你往后还要不要找人家了?”
楚澜把头摁得更低, 趁老太太训斥期间,悄悄捂唇打了个隔夜酒嗝。
此事说来, 还要溯及昨夜。
昨夜王府大操喜事,且沈却离席又早,一时无人约束,她便多喝了两壶酒,其实她醉了之后本是不吵不闹,但奈何见着了珊珊而来的秦昶平……
垚南主城无人不知, 王府这位表姑娘见着秦都尉,就像猫见了老鼠,眸光发亮。
醉了酒就更没有理智可言了,拽着秦昶平央他比武, 他拒绝,楚澜便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愣是把人家秦都尉弄得面红耳赤,羞愤尴尬。
甚至惊动了将要歇下的老太君, 此事才讪讪收场。
诚然,沈却与虞锦暂不知情。
老太君面色忽变,望着那走来的一对璧人,眼尾弯弯地起身道:“昨夜歇得可好?新房住得可还习惯?”
这话问的是虞锦。
虞锦与老太君并未见过几面,且听闻这位住在上京的祖母很重规矩,故而有些拘谨,道:“歇得好,住得也习惯,劳祖母惦记。”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嘴角的弧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阿锦给祖母敬茶吧。”
老太太心里被楚澜气出的火气瞬间浇灭,笑得合不拢嘴,落座接过虞锦敬来的一盏茶,抿过两口后,将一小匣子珍宝作礼赠她,还另塞给她一只自己贴身佩戴的翡翠镯子。
虞锦像模像样地推拒一番才收下,新妇敬茶的流程便大致走完,老太太遣开众人,邀虞锦一道去院子里赏花,这显然是有话要单独嘱咐的意思。
虞锦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行至凉亭下,老太君驻足喂鱼,边洒下鱼食边笑道:“若是其它人家,今日还要更热闹些,可惜我们沈家人定稀薄,不过也好,省得你应付那些个人情世故。”
虞锦点点头。
老太君顺着话头,谈起了沈却的外祖父和老王爷,大致给虞锦捋了一遍南祁王府的家族史。
其实这些事,从前白管家在给她看王府账簿时便提过,南祁王府并非什么百年世家,而且从上一代老王爷起才从了武,在此前祖上都是些教书先生,这也是为何老太太重规矩的原因。
但老太太今日这番话的重点,与白管家渲染自家王爷有多厉害的目的不同。
她说着沈却自幼的行迹,说他性子是如何一点一点转冷,说他少时的种种不易,最后轻轻叹道:“我一介妇人,帮不了他什么,他八岁袭爵,便跟着他父亲那些部将,成日捧着兵书策论,十三岁时便只身一人前往垚南,封地武将无诏不得回京,平常的年节也大多是在王府过的,我总担心他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眼下可算是有了。”
虞锦忙点头:“祖母放心,我会好好待他的。”
老太君笑了一下,她并未不放心,但这话听着也极为熨帖,她拉着虞锦的手,又嘱咐了好些小事,临了又偷偷瞥了一眼她略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没忍住说了一嘴:“但你也莫要太纵着他,他是从武之人,下手惯来没个轻重,真有什么怠慢你的,也得适当推拒推拒。”
虞锦微滞,低低道:“嗯……”
见她羞涩,老太君便乐着略过这茬,便瞧见沈却正站在不远处的房檐下,俨然是一副催人的架势,还是不动声色的那种。
老太君只好放了人。
颐朝官律将官员的婚假定为五日,沈却虽有爵位在身,但到底也在军中任职,是以按照规矩,他也只能在府中歇息五日。
不过即便是往常他也并未按照正常规矩上职,若有不在校场的时候,军情紧急,也会有人快马来报,所以他若是想,不必等假日才能休假。
这便是当权者的好处吧,虞锦心道。
但沈却与她父亲是同一种人,即便是在府里,大多时候也是足不出书房,哪怕是年节,心也都还落在军中。
这几日婚假,是沈却难得没踏进书房的时候,也亏得那些同僚下属还是识趣儿,这些日子默契地没拿琐事来烦扰他。
两个人同吃同住,腻歪了三日之后,便一同去城门送了虞时也。
虞时也本该在王府迎亲之后便打道回灵州,但却足足在垚南停留了三日,追其缘由,他三日前倒是让生莲刻意在沈却跟前说了一嘴。
当时生莲很是惶恐,嗫嗫喏喏地说:“公子他说……说王妃年纪小,玩性大,许是成完婚没了兴致也说不准,也或者是有人……待王妃不好,王妃若改主意想回灵州,他能顺道捎上您一起。”
虞锦偷觑沈却一眼:“……”
显然,虞锦并没有这个意思,但此时见到虞时也乘马停在城门口,她就觉得心头涩涩的,眼眶也暗暗泛红。
虞时也今日离开并未告知虞锦,还挺意外地从马背上跃下,走过来道:“你怎么来了?”
说罢,他恍然大悟地抬了抬眉梢,去看落后虞锦一步的沈却。
虞锦抿了抿唇,很是受伤道:“阿兄为何不同我说声便要走。”
虞时也就看不得她红眼睛,头皮一阵发麻,道:“把眼泪收收,弄得跟生离死别似的,又不是往后瞧不见了。”
“呸!”虞锦打了他一下,“快说!”
“……”
虞时也无奈地拖着语调道:“呸呸呸,行了吧。”
虞锦忍了忍,小嘴微微抽搐了两下,还是没忍住地哽咽出声,“阿兄……”
虞时也长虞锦五岁,蒋淑月进门时他已然是知事的年纪,不像虞锦那样愿意亲近蒋淑月,甚至还有些不放心她。
那时虞广江常常宿在军中,几个月甚至半年不着家,他烦虞锦成日哭闹,但又怕蒋淑月待她不好,成天变着法往虞锦屋里钻,一呆就是一整日。
许是因此,虞锦很爱跟在虞时也身后跑,他就算不搭理她,她也能没心没肺地缠着他。
兄妹二人是打闹着长大的,除却去岁边城战役,虞锦从未与他分隔如此远的距离,一时还有些伤怀。
直到这时,虞锦才生出些远嫁他乡的真实感。
思及此,泪珠子便一发不可收拾地滚落下来,她抱住虞时也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沈却看了一眼,转身回到马车里。
虞时也摸着虞锦的小脑袋,苦口婆心道:“你多大了虞锦,丢不丢人……对了,你得把沈却看好了,我这几日在城里走了一遭,这外头觊觎他的还不在少数,男人纳了妾都会变坏,绝不能让他纳妾,你这脑子决计是斗不过那些个手段精明的女子。”
虞锦眼下哪还管这些,甚至也没反应过来此时说着“男人纳妾都会变坏”的人自个儿也是个男人,只抽抽搭搭地说:“我知道了,阿兄能不能晚些再走……”
虞时也感觉到腰上的手臂在渐渐收紧,心下也很不好受,摸着她脑袋的动作顿了顿,“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虞锦哭泣声停了停,仰起头看他,泪眼朦胧地不解道:“……什么?”
虞时也分外认真,没有一点玩笑地道:“若是你能嫁在灵州,在我与父亲的眼皮子底下,没人能让你受委屈,即便是和离了,也不愁找不着好夫家,时下已不兴前朝那些旧俗,不必太过担忧。”